潘多拉的盒子。
窗戶開了個小口,偶有冷風滲透進來。 喬浠套著邢崢的衣服窩在溫暖如春的被子里,周身都在他的氣息,讓人無比暖心。 她捧著黑殼日記本,輕輕翻開第一頁,手指微顫,心也在抖,莫名有種掀開潘多拉盒子的奇妙感。 * 2009年7月28日,天氣,陰。 數學48?語文59?英語55? 一個及格的都沒有,她是怎么做到的? 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笨的家伙? 我為什么會喜歡這么笨的家伙? 我真的沒救了。 * 喬浠心頭猛顫,懵然地盯著上頭的數字,早已模糊的記憶也慢慢浮出了水面。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是她高一下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 那次她考了史上最爛,回家前心虛地藏起成績單,特意夾在課本中間,結果還是第一時間被他找到。 少年氣得渾身哆嗦,桌子拍得震天響。 “這種成績你怎么考出來的?你上課到底在些干什么?” “我...我已經很努力了?!?/br> “努力發呆?努力玩手指,還是努力打瞌睡?” “你憑什么人身攻擊我?” “我說的都是事實,怎么,敢做不敢認?” “你...” 喬浠直接氣哭,甩手跑回房間,整晚窩在床上裝烏龜,連邢爸笑瞇瞇的喊她吃飯都被拒絕了。 后來,她哭著哭著睡著了,后半夜餓醒,爬起來去廚房找吃的,結果一出門便看見坐在沙發上假寐的邢崢。 他的臉依然很臭,喬浠也賭氣不和他說話,可前腳進廚房,后腳他跟了進來。 “去沙發等著?!?/br> “不用你假好心,我自己有手有腳餓不死?!?/br> 邢崢懶得和她多說,揪著衣服領子拉出廚房,強行摁在沙發上,彎腰平視,用最狠的聲音說最柔軟的話,“泡面還是餃子?!?/br> 她扭頭看別處,肚子咕嚕兩聲,氣勢少一半,“泡面,要加雞蛋青菜和午餐rou?!?/br> 他憋著笑,輕哼,“要求這么多?!?/br> “誰叫你惹我生氣?” “你考這么爛的成績你還有理了?” 她轉頭看著他,呼吸近在咫尺,暗光下眼睛亮如星空,說話帶著小姑娘的嬌嗔,“我下次會努力的?!?/br> 邢崢移開視線,不自然地摸摸鼻子,“明天開始,我幫你補課?!?/br> 喬浠垮著臉郁郁寡歡,“周扒皮,放暑假你都不放過我?” “學還是不學?” “學?!?/br> 少年心滿意足地勾唇,難得很溫柔地拍拍她的頭,“等著,給你煮泡面去?!?/br> 她轉頭看他的背影,軟聲道:“謝謝哥哥?!?/br> 他背脊僵住,低低地“嗯”了聲。 * “——砰?!?/br> 屋外,卷進半空的碎石用力砸響窗戶玻璃。 喬浠自回憶中驚醒,視線下移,意外發現最下面還有一行小小的字。 “笨蛋,叫哥哥是真的沒有抵抗力?!?/br> 看到這里,她咧嘴笑出聲來,胸腔莫名酸澀,眸底泛起潮濕的水光。 她努力平息炸裂的心跳聲,緩緩翻開下一頁,下一本。 他的字很好看,標準的行書,灑脫自如,行云流水。 每一天他都會用力記錄,沒有長篇大論,只有寥寥數語,但無一例外全都與她相關。 這不是他的日記,這是她成長的記錄本。 字里行間全是對她的關心和在乎。 * 10月23日,天氣,雨。 昨晚降溫,小笨蛋又感冒了,高燒39°。 燒成這樣還想著吃排骨,上輩子可能是餓死鬼投胎。 這次我一定堅定立場,無論如何都不會妥協。 除非她說,哥哥,你做的排骨最好吃。 完了。 我好像被笨蛋傳染了。 * 12月4日,天氣,雪。 昨天課間cao,一個高三的找她說話,她笑得好開心,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今天籃球場我遇到那男的,我找他單挑,他認慫不敢。 呵。 就這? 明早我絕對不會給她做早飯。 吃什么吃,氣都氣飽了。 * 3月14日,天氣,晴。 今天踢球受傷了。 小跟屁蟲追著我一直問疼不疼。 我說不疼,她不信,非要往傷口上戳兩下。 這下好了,又得重新包扎。 我是不是該去配一副眼鏡? 眼神不好,也會影響眼光。 * 3月15日,天氣,晴。 受傷在家休息一天。 小笨蛋一天給我打了10多個電話,吵得我睡不著覺,還問我要不要帶煎餅回來。 算了,不配眼鏡了。 我的眼光沒有問題。 * 6月3日,天氣,雨。 昨天半夜又去她床邊站了一夜。 她睡覺是真不老實,一晚不知道掀了多少次被子,還得我一次次給她蓋上。 這么麻煩的家伙還是不勞別人照顧了,我勉為其難收下。 距離她成年還有一年時間。 我等得起。 * 喬浠合上日記本,顫栗的指尖在硬殼上緩緩滑動。 面上平靜沉穩,內心波濤洶涌。 她側頭看向窗外,壓抑許久的淚水順勢滑過眼角,直直流進她心底。 那些愉悅的,熱烈的,讓人欲罷不能的心動,夾雜在不可置信的震驚中,她神色逐漸恍惚,看著滴水的屋檐安靜發呆。 這是第一次,她近距離觸碰到他內心深處的柔軟。 她所見到的他不過是冰山一角,那些沉入大海的泛濫情潮,全被他強行壓抑在心底。 他明明忍得很難受,卻固執地想等她長大,想以成年人的身份正式向她許諾。 原來,她自認為酸酸澀澀的暗戀,其實從一開始就是默契的雙向箭頭。 喬浠還能依稀記起多年前的那一晚,她小心翼翼地試探他的態度,他在她身前蹲下,握住她的手,滿眼深情地說:“我對你不是一時興起,我是蓄謀已久,也是勢在必得?!?/br> 那時的她還小,并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直到現在,當這一切完全攤開在她眼前,她豁然開朗,也欣喜若狂。 她終于明白,那個在她情竇初開時便喜歡上的哥哥,那個記憶中又兇又暖的哥哥,那個一面嫌棄她又一面照顧她的哥哥,那個在她生氣時會主動低頭的哥哥,在她看不見的角落,用他的方式表達愛意。 她的暗戀并不卑微。 他一直很用心的在回應。 他把愛揉碎了塞進每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里。 期望她能懂。 期望她能晚一點再懂。 * 喬浠翻身下床,散落滿床的筆記本規規整整地放進書柜。 她蹲下來,凝視著藏在書柜里專屬他的“心意”,忽然之間很想他。 想輕輕抱住他,感受他的體溫和心跳,掀開他假裝冷漠的面具,抓住那顆因她而顫動的心。 她上床尋到手機,本想給他發消息,可敲字時隱約想起他說有公事要忙,為了當一個合格的賢內助,她強迫自己藏好思念,迅速換好衣服,踩著高跟鞋飄飄然地出門。 樓道里的風很冷,吹在她身上有種別樣的溫暖。 她打算這幾天多跑幾家裝修公司,盡快敲定好這件事,再找個合適的時間偷跑去他工作的地方,遠遠看一眼也很滿足。 這里不是冰冷而孤獨的美國,她再也不會因為想念哭紅眼睛。 她回來了。 回到這個充滿青春回憶的地方。 而這里,有她深愛的所有人。 * 幾乎同一時間。 暴怒的邢崢徑直闖入局長辦公室,單刀直入的問,“為什么不給批?” 張局長不緊不慢地喝了口水,淡聲道:“證據不足?!?/br> 邢崢嗤笑,硬聲回嗆,“上次您說我沒證據抓人,不按規章制度辦事,我認,這次人證物證都在,究竟哪點不合規矩?” “這個案子我會移交給一隊去辦,之后的事你不用cao心了?!?/br> “為什么?” 他瞥了眼站在辦公桌旁的程禮,忽然間什么都懂了,也正是因為懂了,所以他才會直白地說出心里話,“因為不方便暗箱cao作,所以安插一些好cao控的人進來,趁機攪亂這個魚池對嗎?” “啪?!?/br> 杯子重重砸在辦公桌上,李局長板著臉,大聲怒斥,“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不明白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阻止我們抓人,這甚至不是最后定罪,這只不過是辦案過程中最基礎的一環,就因為他爸是市委書記,所以他就有特權可以藐視法律和生命嗎?” 張局張氣得臉都要綠了,一旁的程禮見狀,扯著嗓子叫囂,“邢崢,你瘋了,你敢這么和局長說話?!?/br> “我有什么不敢的?” 邢崢目光堅毅,一字一句地說:“我的身份是人民警察,我代表的是國家形象,代表的是公平和正義。如果今天涉事的人是張局,我依然會堅持做相同的事,公平對待任何身份的罪犯,對得起人民群眾的信任,也對得起帽子上的警徽?!?/br> “你想不通就滾出去慢慢想?!?/br> 張局長被他三言兩語氣得夠嗆,也不想和他多做糾纏,“我是局長,在這個地方,我說得算?!?/br> 邢崢沉默片刻,很快收起眼底的鋒芒。 他知道多說無益,轉身離開辦公室。 * 他胸口堵著一股氣,快速穿過長廊,沒想到李副局長居然在長廊的盡頭等他。 “李局?!毙蠉樤尞?,“您怎么在這里?” “閑話少說?!?/br> 他輕輕擺手,眉眼肅冷,“我問你,這個案子你是打定主意要追查到底嗎?” “報告,是?!?/br> “那我知道了?!?/br> 李局側頭看向窗外,沉聲道:“省局的陸政委是我的老戰友,年輕時和你一個德行,也是警隊里出了名的硬茬,這件案子我會親自和他匯報,省公安局下發的抓捕令更有分量一點?!?/br> 邢崢暗暗吐了口氣,卸下心口的包袱。 “謝謝李局?!?/br> “你把證人看好,必須給我保證她的安全?!?/br> 李局扶正帽子,暗黑的眸光深沉銳利,“她是最關鍵的一環,不容有失?!?/br> “是?!?/br> 邢崢背脊筆挺,聲音洪亮有力。 “保證完成任務?!?/br> ———— 悶sao怪還不知道自己老底被看光了,哈哈哈,期待他五顏六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