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皮糖。
每周六的下午,邢崢會帶隊去林大踢友誼賽,幾乎風雨無阻。 喬浠很想跟著去,可追著他磨了老半天,邢崢板著臉拒絕,她說什么都被一一打回去。 沙發上看戲的周霽川兩手攤在腦后,老大爺似的欣賞兩人追逐的火熱戲碼。 “你把孤苦伶仃的我獨自扔在家里,萬一餓死了怎么辦?” 邢崢眼都沒抬,不急不慢地收拾東西,“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會找東西吃?!?/br> 喬浠不死心,跟著蹲在地上,可憐兮兮地舉起手,“我發誓,我站在離你很遠很遠的地方,絕對不會影響你?!?/br> “不行?!?/br> 他直起身,盯著那張苦巴巴的臉,“你老實在家里做卷子,沒做完不準出門?!?/br> 喬浠一聽做卷子就頭大,還沒動筆便頭疼發作的痛苦誰能懂,氣急敗壞地朝他背上掄小拳頭,“周扒皮!你說話不算數!” 邢崢置若罔聞,朝沙發上一臉壞笑的周霽川抬抬下巴,后者懶洋洋地跟在后面,路過喬浠時,很欠扁地補上一句,“聽你哥的話,好好學習?!?/br> 喬浠不服氣地回懟,“你成績還沒我好呢,你個白卷王!” 周霽川樂不可支,擺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臉,“怎么辦,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你現在還小,以后會懂的?!?/br> 屋外的人冷冷發話,“周霽川?!?/br> 他無辜地攤開手,轉身前不忘挑眉嘚瑟,順便欣賞小姑娘憋到紫紅的憤怒臉,壓低聲線在她耳邊說,“林大出了名的美人多,追你哥的也不少,說不定哪天給你帶回個前凸后翹的小嫂子?!?/br> 一整套拱火流程走下來,喬浠信以為真,臉黑到無法用難看來形容。 周霽川心滿意足的點頭,逃也似的離開。 “——砰?!?/br> 她面對著緊閉的鐵門發呆,滿腦子都是他說的話。 小嫂子? 呵呵。 毀滅吧,全人類。 * 五分鐘后,一款招搖的紅色超跑慢慢駛離破舊的老小區。 等紅綠燈的間隙,周霽川瞥了眼正襟危坐的冷面少年,低聲問:“你準備什么時候告訴她真相?” 刑崢斜眼看過來,“什么真相?” “你不讓她去林大的真相?!?/br> 他唇角緊抿,目光瞬間冷卻,捎著幾分深沉的警告。 周霽川笑得很無辜,指尖繞著衛衣上的細繩轉悠,很識趣地轉移話題,“牛皮糖今天沒跟著來,少了她嘰嘰喳喳,我都有點不習慣?!?/br> 邢崢沒接話,轉頭看向窗外,刺目的陽光透過窗戶點亮他那雙凜然的黑瞳,泛著徐徐柔光。 老實說,他也不習慣。 小牛皮糖黏性太強,已然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 邢崢爺爺在世時是一名十分出色的老刑警,老人一輩子嚴肅冷峻,不茍言笑,時常告誡邢崢做人做事要深思熟慮,謹言慎行。 邢崢一直都按照這個標準嚴格要求自己。 可沒曾到,他就因為爸爸的幸福妥協過那么一次,牛皮糖自此黏上他,怎么都甩不掉。 * 這件事還得從十年前說起。 喬浠6歲那年,父母因感情不和離婚,一年后,喬媽林慕楚在高中同學會上遇到當年的初戀邢禮榮,同是單親帶娃的兩人惺惺相惜,很快重燃舊情。 那天是周末,陽光正好,風很大,小喬浠穿著白色公主裙,裙擺隨風蕩漾,手里擰著蝴蝶風箏,怯生生地躲在喬媽身后。 邢爸熱情滿滿地沖她笑,她膽小如鼠,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叔叔好”。 “這孩子怕生?!眴虌屓崧暣驁A場。 邢爸不在意地擺手,“沒事,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多的是機會?!?/br> 林慕楚左顧右盼,“你兒子呢?” “剛還在這,一轉眼人就不見人了?!?/br> 邢爸大咧咧地笑,親昵地摟過她的肩,“不用管他,過會兒就自己冒出來了?!?/br> 知者莫若父。 果不其然,十五分鐘后,放風箏的喬浠眼巴巴地看著風箏被風吹跑,她一路追隨,最終在人工湖邊的大樹上發現它的身影。 喬媽五分鐘前跑去買烤腸,負責看人的邢爸緊隨其后追來,剛準備上樹,一個矯健的身影從他身后冒出來,三兩下取下風箏。 小時候的喬浠是個十足的愛哭包,見心愛的風箏破了大洞,鼻子一酸,抽抽搭搭的抹眼淚。 7歲的邢崢遞來風箏,一臉嫌棄地看著漂亮小姑娘哭得眼淚鼻涕糊在一起。 “你叫什么?”他眉頭越皺越深。 “喬...喬浠?!?/br> “別哭了,鼻涕都流進嘴巴里了?!?/br> 她愣住,下意識用手背抹開臉上濕乎乎的鼻涕,樣子看著略顯滑稽。 邢崢冷眼注視這一幕,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自幼喪母,幾乎是街坊鄰居幫著一手帶大,邢爸是派出所民警,平日里忙得不可開交,他小小年紀已經學會怎么照顧自己,有著遠高于同齡人的成熟,說話做事頗有小大人風范。 陽光被層層迭迭的樹葉過濾,小小圓圓的光暈灑在他身上,隨風搖曳。 邢崢盯著矮自己一個頭的小喬浠,板著臉沖邢爸說:“你想找新老婆我沒意見,但請你別把這個拖油瓶丟給我,我很忙,沒有時間幫你照顧?!?/br> 小姑娘聽見有人在罵自己“拖油瓶”,父母離婚的悲傷涌上心頭,仰著頭嗷嗷大哭,“我不是...不是拖油瓶...” 恰逢此時,喬媽擰著買好的香腸回來,見自家女兒哭得撕心裂肺,心疼地追問發生了什么事。 喬浠抱著mama,委屈兮兮地告狀,“哥哥好兇,哥哥不喜歡我?!?/br> 邢爸面露尷尬,自然不愿第一次見面就這么落寞收場,冷不丁朝他后背猛戳幾下,瘋狂使眼色。 小邢崢雖然嘴毒,可心地還是善良,想著老爸一把年紀遇到第二春不容易,思忖良久,不情不愿走向喬浠,妥協似的扯出一抹假笑。 “只要你別哭,以后我帶你玩?!?/br> 那時的邢崢還不知道,隨口的一句假話,成了他人生噩夢的開始。 往后,只要他偷溜出去踢球,擁有順風耳技能的喬meimei必然會死皮賴臉地跟著。 “你又不會,你跟著我干什么?” 她笑呵呵地回,“我可以看你踢啊?!?/br> “回去?!?/br> “我不要?!彼僮?,瞳孔亮晶晶的,“我沒哭,所以你必須帶我玩?!?/br> “...” 喬浠怕他耍賴,緊緊抱住一只球鞋,一副免死金牌在手的嘚瑟。 “你甩不掉我的,認輸吧?!?/br> 邢崢對此無法理解。 一首古文背一星期還背不下來的小笨蛋,偏就這句話記得一清二楚。 * 臨近下午兩點,友誼賽的所有球員全都到場,邢崢和周霽川姍姍來遲。 林大足球隊隊長李煦是學校體育部的部長,同時也是學校風云人物,長了張很標準的校草臉,每次踢球,聞訊而來的迷妹夸張的圍了半個足球場。 “今天來這么晚?” 邢崢單手脫下衛衣,短T外罩上球衣,隨口答:“路上堵車?!?/br> 李煦探頭朝周霽川身后瞧,沒見著那個朝思暮想的姑娘,語氣難掩失落,“漂亮的小meimei今天沒來?” 周霽川沒接話,下意識轉頭看邢崢,高大英俊的少年臉色突變,目光筆直地盯著李煦,瞳孔里有黑霧在彌散,殺氣濃郁,“你找她有事?” “沒什么?!?/br> 他不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只知道每次他們踢球,身后總會跟著一個小尾巴,看球時很安靜,遠遠坐在石階上。 “那天我路過五中時見著她,身上穿著校服,我好奇的跟了她一段,她拐進一個很破的小區,人就不見了?!?/br> 他輕描淡寫地敘述,渾然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已經構成尾隨,亦或者,他壓根就不在乎這些。 邢崢和他踢過幾次球,這人的做事風格同清秀帥氣的樣貌截然相反,球場小動作很多,下手極其毒辣,甚至還有過惡意鏟球致人骨折的前科。 “別說我沒提醒你?!?/br> 邢崢眼神冷得仿佛要吃人,每個字都碎著冰碴,“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離她遠一點?!?/br> “為什么?” 李煦也收了笑,直視他的眼睛,尾音勾著一絲瘆人的陰狠,“我看上的女人,最后都會躺在我的床上,沒有例外?!?/br> 邢崢眸色冰涼刺骨,徘徊在爆發的邊緣線上。 “這么緊張干嘛,你睡過了?” 于他而言,女人全是些易cao控好揉捏的玩具,無非是錢砸多砸少的問題。 李煦稍有興致的打量少年盛怒的臉,勾唇挑釁地笑:“她看著腰挺細的,摸起來shuangma?” 邢崢瞬間被激怒,用力揪著他的領子,揮拳的瞬間被周霽川截住,他壓著嗓冷靜的勸,“這里好歹是人家的地盤,你現在動手,兄弟們都會跟著你遭殃?!?/br> 那頭正在熱身的五中球員聽見動靜,一群人風風火火地圍了過來。 林大球隊也不甘示弱,站在李煦身后扯著嗓子叫囂。 兩隊人馬劍拔弩張,場面混亂至極。 刑崢還算聽勸,迅速冷靜下來,他現在不是一個人,身后還有一個團隊。 撒手時,他故意狠推一把,用眼神警告。 李煦攔住那些想幫他出頭的球員,神色平靜地整理被他弄皺的衣服,嘴角揚起一抹囂張狂妄的笑。 想玩游戲是吧? 行。 好戲,現在開始。 * 秋天的午后,陽光普照,涼風習習。 書桌上放著三份嶄新的卷子,喬浠一手撐頭,一手握筆,迷迷糊糊地拉著周公聊天,冷不丁被窗外的寒風凍一激靈,象征性地寫上幾個字。 抽屜里的手機突然震響,此時她眼皮正在打架,仿佛下一秒便要遁入夢境。 喬浠打著哈欠翻出手機,竟是周霽川的電話。 這家伙這個點不好好踢球,跑來sao擾她這個認真學習的人干什么? 電話接通后,那頭語氣急促的說了什么。 她驚愕地從椅子上彈起,臉色煞白,心跟著空了幾秒。 沉重的木椅順勢后仰,重重砸在地板上。 “哐”的一聲巨響。 ———— 下章可以來點小親密了,不容易啊。 記得多投珠哦,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