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人來來往往，車里衛川生嘆了今天的第叁十八次氣。

    林清讓側眸，注意著醫院門口的人流。

    “你說?！背藐懴霾辉?，衛川生出聲，“夏棠到底是有什么好。分分合合那么多次，要我說，還是一拍兩散最簡單?！?/br>
    “嗯?！绷智遄専o所謂附和，視線沒有挪開，“是沒有哪里好?！?/br>
    “現在說沒有哪里好，剛剛你還覬覦人家呢?！毙l川生不滿意地吐槽。

    車里的電視屏幕放著沒人在看的新聞。

    頓了頓，他自己又幽幽嘆氣：“他們兩個小時候就這樣，一點沒變?！?/br>
    從很久以前起，就是脾氣很壞的少爺，和一點也不喜歡他的女孩。

    每一次夏天在泳池邊，只要那女孩路過，陸霄都會注意到。

    衛川生理解不了。

    在他看來，夏棠渾身上下都乏善可陳，除了腿型勉強還算可以，其他地方都普普通通脾氣又不好。

    要看也應該多看看泳池里他好不容易請來的女孩ABCD號，還沒成年已經當了少女模特，腿又長腰又細身材比例又好。

    而且有兩個，長得有那么點像夏棠那一掛。

    陸霄從來否認說，他有什么理由盯著夏棠看。

    而后收回視線，掃過泳池里正玩得開心的其他女孩，蹙著眉頭說，哪里長得像。

    明明完全不一樣。

    衛川生自己家里不能胡搞，每年都借他家的泳池呼朋引伴叫女孩子們來玩，因此相當識趣地沒有問過他，既然長得一點也不像，那么哪一個更漂亮。

    興許只要是喜歡的人，就是無論怎么樣，都長得比其他人更好看。

    但那時候，女孩即使看見了他，也只會毫無綺念地做鬼臉。

    林清讓仍然看著車窗外。

    目光跟隨著來往的人群里那一團面包羽絨服，像灰色的窗外，唯一鮮艷的顏色，直到她擠進門口。

    “孽緣啊孽緣?！毙l川生在耳邊說。

    他還有一大堆要抒發的感慨，林清讓收回視線，冷不丁道：“你現在，不要去跟著陸霄嗎？”

    “他不是還有助理在？”衛川生悻悻道。

    “助理勸得住他？”

    衛川生嘶一聲，還是不能放棄兄弟義氣。

    轉頭見林清讓像要下車，警覺道：“你不一起去？”

    “我還有事?！绷智遄尷_車門，晃晃手機，有醫院的電話，“我有東西，落在了病房?！?/br>
    導診臺前，夏棠裹著外套坐在椅子上，戴著雙層口罩，等待的時候把臉也埋下去，像朵大號蒲公英。

    父母趕到之前，她臨時從醫院溜了出去，還是不放心來這里看看。

    但是沒有許可，就進不了樓上的VIP病房。

    身后有人走過來，前臺護士緊張起身。

    一只手隔著帽子壓在了她的頭頂，夏棠腦袋一低，再抬頭，看見林清讓的袖口，和他那張一如既往好整以暇的臉。

    他側過頭，語氣沒有絲毫不妥：“剛才我就在想，會不會是你?！?/br>
    夏棠討厭他漫不經心的表情，降下眉，剛要開口，又咳了起來。

    她的整張臉都是紅的，倒顯得眼睛紅得沒有那么明顯。

    但顯然，還是掉過眼淚的表情。

    林清讓平靜斂下眼瞼，沒有戳穿。他收回手，對前臺說：“她是我的朋友?！?/br>
    前臺早被交代過，要是有女生來找，就聯系這位林公子。

    當即揚起副燦爛的笑臉道：“是，只是那位病人已經出院了，不知道您還是不是要……”

    “沒關系?！绷智遄屨f。

    “不要?！毕奶恼酒饋?，聲音里鼻音濃重，“我沒什么要看的……我先走了?！甭牭竭@句話覺得已經夠了。

    “都過來了，不是想看看么?！绷智遄屢七^眼睫，“檢查報告，就放在樓上，我正要來拿?！?/br>
    實際上這點小事，大可以讓助理代勞。

    他側頭，示意邊上的專用電梯，夏棠攥攥手指，低頭跟上。

    不用問她是不是感冒，也不用問她是不是哭過。

    這些都明白寫在臉上。

    夏棠低著頭，也不想多說話。

    專門的病房還沒有收拾，只有護士正在鋪平床單，見到林清讓，忙點頭問好。

    夏棠轉過視線，窗明幾凈的房間，醫學儀器都整齊擺放在原地，除了床以外，到處整潔得像沒有人住過。

    可以側面印證，的確不是什么嚴重的情況。

    醫生交過檢查報告，林清讓沒有看，轉身遞給她。

    他的手懸在半空，夏棠停了一瞬，才抬起手接過。報告上全部是英文，一張張翻過去，全是不認識的名詞。

    她抬眼，林清讓正接到電話，朝她比個手勢：“我要離開一會兒，你也可以自己回去?！?/br>
    他這么好心，給她留一個人待著的時間有些異常，但他不在才是好事。

    醫護人員們偶爾經過，夏棠腦袋仍然眩暈，走到病房外，靠著墻壁，借著燈光勉強辨認看不懂的指標。

    病歷單里，還夾著一張車禍事故報告。

    夏棠眨下眼，正要仔細看，走廊里的電梯門打開，傳來靠近的腳步聲和談話聲：

    “……W那邊的股東已經給了答復，他們一直有參股的意愿，但是您要是選擇全部拋售，未免策略過于冒險……”

    “不用考慮風險?！标懴稣f。

    不夠有耐心的聲音，像被冰川凍過，清楚地傳進耳邊。

    都說已經出院的人，突然又回來了。

    夏棠心臟一抖，拿著的病歷差點全部掉在地上，毫無準備，只剩下發暈的腦子里警鈴大作。

    就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在這里。

    秘書走過拐角時，步履微微一頓。

    陸霄抬眼，比他更早留意到，盆栽后面背對的人影。

    好像蹲在花盆后，就祈禱別人看不見一樣。

    尤其的，不想被他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