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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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讓慈的聲音在夜里顯得格外喑啞,他邊說虎口邊無意識摩挲戚林漪的后頸。 “我爸當時是少數出去上了大學的人,我媽在他們學校外面的小吃店里打工,兩人不知道怎么好上了,我爸一畢業就帶她回來結了婚?!?/br> 戚林漪聽得入迷,她方才全然沉浸在希讓慈奶奶和爺爺的故事中,覺得像極了自己幼時晚飯后在黃金時間看的那些家庭劇,溫馨又傳奇,美好得不像是真實的人間。 她下巴嗑在希讓慈鎖骨處,眼睛亮晶晶的,見他停下來,就用自己鼻尖去磨他的下頜,作無聲的催促。 希讓慈輕笑一聲,低頭親親她,“知道為什么那么趕嗎?”他短暫從過去抽離出來,眼里都是她,也盡是濃烈愛意。 “嗯……”戚林漪思忖片刻,抬眸看向希讓慈的時候,靈機一動,“哦哦哦!是有了你對不對?” “真聰明?!毕W尨茸焐霞为勊€不夠,又用唇貼了貼她額頭,而后重新將她摟緊。 他望著虛空處的一點,唇角笑意漸漸散了:“那時候我爺爺的身體就不怎么好了,他有腎病,長期吃藥,身體關節風濕也很嚴重,奶奶早就已經不許他接活兒了,就讓他每天在家后面那片小菜地種種菜?!?/br> “我爸憑著大學文憑在縣城里找了個挺體面的工作,家里其實熱鬧過一段時間,每個人都在期待我的降生?!?/br> “但是在我即將出生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毕W尨炔煊X戚林漪一下攥緊了他的手,他于是回握她,捏捏她的指腹,用一貫冷靜的講述方式,把那個堪稱混亂且殘酷的夏末畫面鋪陳在她眼前。 希讓慈的母親段青靈懷胎到八個月的時候,希璨恒因公事被外派到鄰市出了短差,于是原先每天傍晚陪她散步的人便成了梁美珍。 段青靈是個機靈會來事的女人,家里有她總是很熱鬧,梁美珍與她一靜一動,卻也處得十分融洽。 “媽,爸最近幾天胃口不太好的樣子,明天我做個開胃的下水湯給他試試,這可是我當初在飯店后廚跟師傅學的拿手好菜?!倍吻囔`臉上是滿滿的自得。 她是個很有底氣的女人,在她臉上你根本看不到她曾經歷過的那些風霜,因為全是她自己一步步爬出來的,于是她的眼里只有堅定。 她自幼在山里長大,小學沒有讀完就被留在家里干農活,十五歲的時候被自己嗜酒成癮的父親便宜賣給了一個老頭,村里這種事太家常便飯了,幾乎所有人都選擇了屈從,可她不是,她偷了家里十塊錢,卷了幾件衣服連夜跑了。從西到東,一路向著水源充足又富饒的地方去。 和希璨恒的開始,也是源于她的主動,這場關系里,她才是狩獵者。 希璨恒身高腿長,在同學中又總是領導者,氣質很出眾。段青靈第一眼便確定:我若要嫁人,便只能嫁這種男人。 她在泥坑里待得太久,出來后便十足堅定——每一步我都要向上攀登。 嫁給希璨恒后她久違感受到家庭的優待和溫暖,希璨恒和他父母都對她極好,她自然也想要善待他們。 梁美珍在隨身帶的小紙板上寫:他最近吃了腸胃不舒服,就不愛吃。 如今她已經寫得又快又好,拿著板子給段青靈看,臉上有擔憂。 “啊,我們那兒,小孩肚子不舒服會給煮一種草藥,可管用了,上次我陪璨恒去里面摘艾草的時候有見到過,我還和他說了來著,媽,我們一起去給爸摘點回來試試?!倍吻囔`說著就要往岔路走。 梁美珍想了想,拉住她,提議明天一早自己再來摘。段青靈笑笑:“可是你不認得呀媽,沒事的,就往里走一小段,不遠的、這段路也不難走,那么平呢!” 于是兩人離開大路,往小徑里去,梁美珍攙著段青靈,要她慢慢走注意腳下。 進去的時候經過一處牛棚,里面有?!斑柽琛弊黜?,段青靈笑著同它吹了個響哨。 彼時她和梁美珍都沒有注意到——牛棚角落里有一雙不屬于牛的眼睛,閃著邪惡的亮光,正嗜血般覬覦著她們。 狀況是在兩人剛摘好草藥轉身準備回程的時候發生的。 梁美珍回身看到背后無聲無息靠近的男人,嚇了一跳,拍著胸脯,一面給自己壓驚一面擋在段青靈身前,她原以為是兩人擋住了對方的路,于是拉著段青靈往里靠了靠。 段青靈卻比梁美珍敏銳,她獨自在外闖蕩那么多年,很熟悉男人眼里那種看到獵物般的眼神,于是她邊后退,邊機警往兩旁掃視——她在找尋趁手的工具。 男人撲過來的時候,她已彎腰迅速抄起地上的一個石塊。 梁美珍眼看他朝兩人撲來,嚇得目眥欲裂,這讓她想起叁十年前和希安民初遇的經歷,她驚恐到極致,卻想也不想便朝前撲去,死死抱住男人的腰,不讓他近段青靈的身,她嘶啞著嗓子也發不出一聲呼喊,只得跪在地上,不斷朝后撇頭,意思是要段青靈快跑。 段青靈斷然不可能跑,她一面護住自己肚子,一面瞅著機會用自己拿著石塊的手往男人頭上揮,邊揮邊喊救命。 男人混亂中被她砸中了幾下,頭上劇痛,他又急又氣,一腳踹開梁美珍,而后迅速摔了段青靈一巴掌,拽著她頭發就要往草叢里鉆。 梁美珍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嚇得撲身又去抱男人的腿,一口狠咬下去,做好了死不松口的準備。 后來叁人混戰了不知多久,終于有附近路過的一對夫妻過來救了梁美珍和段青靈。 彼時段青靈狀況已經很不好了,她腿間滲血,肚子劇痛,梁美珍也叫男人打得爬不起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出差在外的希璨恒聽到消息的時候,連夜奔襲回來,待在醫院里看到自己的妻子和母親的樣子,且自己的孩子又因為早產被關在大大的玻璃箱里,生死難料。 他雙目激紅,渾然不顧希安民在背后的勸阻,出了醫院便沖進附近的飯店里,抄了把菜刀,去泄他體內無處釋放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