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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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迪士尼已經關門了,怎么可能去的了。但是,紀月覺得,他又確實在往浦東方向開,高架路上的車,越來越少,兩側的樓房也越來越高大,是和逼仄的浦西完全不同的景致。 半個小時后,她看見高架上迪士尼度假區的標示牌,沒多久,那標志性的城堡尖頂出現在視野里。 她有些驚訝,轉過頭,看向莫奇,“這時候,關門了啊?!?/br> 他抿著唇笑著搖搖頭,不說話。 城堡只是被幾盞燈照著,在視野里,忽遠忽近,最后,他們的車經過迪士尼方向的下匝道口時,卻沒有下去,發而是在高架路上又繼續開了十幾分鐘才下了高架,最后停在一條僻靜的公路上。 紀月看到莫奇解開了安全帶,也滿臉狐疑跟著解開,“到了?”她問道。 他“嗯”了聲,隨后打開車門,“走,下車來看看?!?/br> 她跟著下了車,這條公路太過僻靜了,連路燈都沒有,兩邊都是荒地,可一下車,轉身后,整個人就愣住了。 這條路在地勢高處,而城堡出現在低處的視野盡頭里,站在這,甚至能看見迪士尼小鎮上的人工湖。 莫奇走到車尾,打開后備箱,直接靠著坐在邊緣,隨后,拍了拍邊上的位置,示意她過來坐。 紀月走過去,莫奇的這輛SUV底盤更高一點,她坐下之后,屁股往里挪了挪,于是,腿就蕩在半空中,高跟鞋掛在腳趾上,跟著她的動作晃晃悠悠。 他們倆并肩坐在一起,看著遠處的建筑,黑暗中,城堡被幾盞燈照亮,夜空中的星星在頭頂閃耀。 紀月覺得畫面是挺好看的,不過還是有些不解,“你就帶我來看這個?”她說著,看向后備箱,里面除了小半箱礦泉水,其他什么都沒有。 莫奇笑著,“一會兒,你看?!?/br> 聽到他的話,她又看了幾分鐘,畫面里還是什么都沒有,頓時,她就覺得有些無聊,剛想說什么,不過話還沒說出口,就看到照亮城堡的燈光開始變化。 城堡外墻上出現五彩斑斕的畫面,似乎還有音樂,但是他們離得有些遠,也聽不出,只能感覺到,那些光和畫面正隨著音樂改變。 “這是?” “下個月,迪士尼要換燈光煙花節目,這幾天在排練?!?/br> 紀月笑了,“你怎么知道?” 莫奇看向她,看見她黑色的瞳孔中,倒映著城堡的輪廓,“我們業主群里,有人在迪士尼工作,他告訴我的?!?/br> “那就是說,一會還會放煙花?” 他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面帶笑容,一起看向那頭,“嗯。對?!?/br> 她輕輕地笑了起來,“你這是借花獻佛啊?!?/br> 他知道她就是在開玩笑,所以也不生氣,笑著回了句,“我沒有你前男友那么有錢,也沒有梁老師那么有地位,只能花點心思,讓你開心?!?/br> “我挺開心的?!甭牭剿脑?,她看向他,他俊朗的臉龐被遠處五彩斑斕的光照亮,他也看了過來,兩個人四目相對時,她笑著又說了一遍,“很好看,我挺開心的?!?/br> 風吹起她的發絲,他忍不住伸手撥開,“紀月,我沒有什么可以給你的,只有真心?!?/br> 紀月感覺到,他的手指輕撫過自己的臉頰,沒有躲開,反而點點頭,“我知道?!?/br> “如果沒有梁辀,我們會在一起嗎?”莫奇忍不住,終于在故事快結束的時候,問出了這個問題。 她沒有遲疑,“會?!痹拕傉f完,她就覺得臉頰上的手指,正在微微顫抖。 寂靜的夜晚,突然,一下響亮的爆炸聲出現,他們倆忍不住看去,一條發光的火球拖曳了條滿是火花的尾巴,沖向夜空,隨后,在城堡上方炸開。瞬間,出現無數條金色的細線,向四周散開,然后慢慢落下。緊接著,伴隨著音樂,更多的煙花在城堡上空盛開。 看到她被煙火吸引,他便想收回撫摸在她臉頰上的手,可手剛離開,就被她握住了。她冰涼的掌覆了上來,隨著動作,她再次看向他,“會,一直以來,我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你?!?/br> 明明看煙花時,她臉上是笑著的,莫奇覺得,她看向自己時,眼神卻變得很悲傷,“你說過很多次對不起了?!彼滩蛔崦难劢?,“別露出這樣的表情。這里是最快樂的地方?!?/br> 她搖搖頭,不知怎么的,眼眶里開始出現水汽,“買門票進去,才是最快樂的地方?!?/br> “好,我下次帶你進去?!?/br> 可是,他知道,沒有下次了。 今天過了,就再也沒有下次了。公司成立了,團隊組建了,走上軌道之后,接下去只會越來越忙。梁辀最大的仁慈,便是允許他這樣陪著,看著她走到更大、更廣闊的的舞臺,但是,只要自己有些許逾矩,他就會毫不猶豫的踢開自己。 “以后,要開開心心的,好嗎?”說完,他抿起嘴唇,擦拭掉她眼角的淚珠。 她點點頭。 煙花在耳畔不停炸開,他看見她的眼眶濕潤,越來越紅,他分不出,是紅色的煙火在照亮,還是空氣中彌漫的硫磺。 他看著她的唇瓣,微微側頭。從他們相遇以后,每次都是紀月主動,他被動,在最后的最后,他終于主動吻了上去。 他閉著眼睛,感受她唇瓣上的溫度,他的舌尖舔舐到口紅特有的蜂蠟味,她剛輕啟唇齒,舌尖便鉆了進去。他捧著她的臉頰,深深地吻住她。 他們的舌尖互相糾纏,吸吮著對方的味道,他像是要深深記住那般,吻得很用心,一點點描繪她唇齒里的每一寸,隨后,他感覺到臉頰上,不知道是誰的眼淚,落在嘴唇里,苦得不行。 空氣中硫磺的味道越來越濃,煙花也到最高潮的部分,一下下的炸裂聲蓋過他們急促的喘息聲,他重重地撫摸著她的臉頰、脖頸和肩頭,手卻再也沒有向下,就像梁辀說的,莫奇其實是一個涵養很好的人,克制且理性。他的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龐,似乎再多一分動作,就會失去理智。 沒多久,耳畔的炸裂聲漸漸消失。 他們在最高潮的時候,親吻對方,在結束的時候,離開對方,回歸現實。 他捧著她的臉頰,兩個人額頭相抵,莫奇看著她的眼睛,“以后,我不能喜歡你了?!彼f的不是不會,而是不能。 紀月點點頭,眼淚又從眼角留下來,他用拇指擦掉,隨后,深吸了一口氣,“走吧,我送你回家?!?/br> 他看著她走進一樓的門廳,隨后消失在墻壁后。莫奇就這么一直在車里坐著,好像什么都沒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他一直等到到時間跳到23點59分時,才最后看了眼她離開的方向,重新啟動車輛,開出小區。 就像灰姑娘的故事,過了今夜12點,他們的故事也要結束了。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她沒有回國,而是和他去了硅谷。他開始做人工智能方面的研發工作,主要是高精地圖在自動駕駛方面的應用演算。很多年后,工作室被國內一家車企收購了,他在這家車企里做地圖演算項目的負責人。 那年過年,是第一次在國內過年,家里的年夜飯擺在了城隍廟的上海老飯店。他抱著三歲的女兒,靠在窗邊看下面熙熙攘攘的游客,小姑娘剪了一頭短發,戴了個小兔子的發卡,指著對面樓飛檐上的裝飾,“爸爸,個是什么?” 小姑娘的滬語說得很洋涇浜,包房里的人聽著都笑了起來,他就重新糾正了一遍,“個是撒么事?” 回頭時,看見她也在笑,他鬼使神差地說了句,“明天,帶你們去最快樂的地方?!?/br> 紀月突然覺得很累,各種情緒糾纏在一起,就連手里的購物袋也變得很重。她低著頭看手機,機械地走出電梯,剛想按指紋,門就被從內往外推開了。 她已經好幾天沒見到梁辀了。上次回來之后,他們一起呆了幾天,隨后,他又突然回了北京。那次之后,兩個人似乎變成那種異地戀的狀態。 紀月沒有問他回去干嘛,但是覺得他變得更忙了,白天只是發兩條微信,電話則是每天到深夜了,才給她打來。周末的時候,他周六一早從北京坐飛機去杭州,隨后打車去桐鄉,和她一起看她媽,然后周日晚上,又要回去。 就這么過了三個星期,這是她第一次,在工作日里見到他。 梁辀看上去很疲憊,眼下有一些烏青,紀月本能覺得,他熬了很多夜,“怎么來了?”她將包和購物袋放在玄關柜上,隨后邊換拖鞋,一邊問。 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靠在墻上,笑著回了句,“怎么,看到我不高興?”等到她換完了鞋,便迫不及待的伸手摟住她,她也回抱住他。 他抱得很緊,雙臂微微用力,她感覺到自己被緊緊禁錮在他的胸口,肩膀也被勒得有些疼。過了好一會,他才放開她。 紀月看見他下巴上的胡渣,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是不是很累?” “抱一下你,就不累了?!绷恨b說著,摟住她的腰,把她往里面帶。她邊走,邊將耳環摘下,拿在手中,隨后,將它們順手放在電視柜上的托盤。 他在沙發上坐下,看著她摘項鏈,沙發前的茶幾上放著他的筆記本電腦,背包也放在沙發上,“今天晚上怎么樣?” “挺好的,就聚了聚,吃了個晚餐。不過,辦公室還沒裝修好,下個禮拜還是要在樓下辦公,我覺得氣氛不太好?!闭f話時,項鏈也摘了下來,她仍舊把它放進托盤里,隨后,摘下手鐲,將襯衫袖子挽了起來。 他點點頭,表示理解,本就是兩個公司,現在混在一起辦公,人心多少總是會有些影響,隨后,拍拍身邊,“來,坐?!?/br> “我先去換衣服?!?/br> 他笑著,又拍了拍,“先來坐?!?/br> 她有些狐疑,不過還是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看見他撈過沙發上的包,隨后,從里面拿出一個牛皮紙文件袋,遞了過來。 紀月接過,捏在手里,感覺到文件袋有些厚度,“這是什么?” 梁辀笑著,抬了抬下巴,“自己打開看看?!?/br> 她也笑了起來,“怎么那么喜歡賣關子?!痹掚m這么說著,還是將文件袋翻過來,她捻起封口處繞起來的線頭,逆時針解開。 她感覺到,他的視線也一直放在自己的動作上。 沒幾下,文件袋就被打開了,她向里頭看去,里面是一迭白色的A4紙,于是,她便將它們全部拿了出來。 白色的紙張,黑色的仿宋字體,紅色的標題,等她看清標題名稱時,嘴巴忍不住微微張大。 第一排紅色的字印著“文化和旅游部、自然資源部、國家發展改革委文件”,隨后第二排是文件編號,第三排是加粗的黑字“關于推動露營地建設健康有序發展的意見通知”。 下面是正文,紀月逐行看下去,這是一份原始文稿,紙有些褶皺,第二頁甚至有黑色的批改字跡。 正文只有三頁,后面都是批示意見。 第四頁上,用黑色的鋼筆寫了半頁紙,落款是三個字“章新國”,她忍不住抬頭,看向梁辀,“這是資源部副部長?” 梁辀點點頭。 紀月沒有繼續翻下去,“你在忙這個?半個月?”她的心激動地跳躍著,甚至變得有些語無倫次,“到底怎么了?”說完,她深吸了一口氣,捏著文件的手,還是顫抖個不行。 他笑著樓上她的肩膀,“慢慢說?!?/br> 她還是不敢相信,低下頭,往后翻了幾頁,后面還有審批意見,落款是文化和旅游部,“梁辀,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這么回事,”他笑了起來,“怎么,覺得難以相信?!?/br> “不是,這是不是很難?!?/br> 他看著她,撩起她耳畔的碎發,“算不上,并不是我一個人能推動的,本就是事物的自然發展規律?!?/br> “可是,如果沒有你,并不會發展的那么快,對不對?!彼痤^,看向他。 他笑著,露出酒窩,眼睛里也全是笑意,“你老公,再有能力,也做不了這件事,是很多人努力的結果?!?/br> 紀月想到這大半個月,他只有深夜時才和自己說幾句,有兩次,她睡著了,沒有接到他的電話。原來,那段時間,他在為了這件事奔波,想到這,她的眉頭,微微蹙起來,“是不是很累?” 梁辀搖了搖頭,“小事而已,為了我們的未來。你也別開心的太早了,從批復到發布,至少還有三五個月?!彼帜笞∷亩?,微微用力,“所以,你還要繼續努力?!?/br> 其實,就是給了他們五個月的發展期,等到這份文件發布之后,各地就要發布相應的規劃通知。不過那時,他們已經全都準備好了,一切就好像閉卷考,而她提前知道答案。接著,無論是招商、加盟還是去和當地政府談判,都會水到渠成。 “梁辀……”她還是覺得難以置信,輕輕地喚他的名字。 他笑著,手慢慢下移,從耳垂摸到她的脖頸,拇指摩挲著她的唇瓣,“不要覺得難受,我說了,這是為了我們的未來,而且在這個過程中,我沒有做任何亂紀的事?!彼氲胶芏嗄昵?,她嫁給自己的時候,她明明可以利用身份,做很多事,可她在工作上無比避嫌,就是深怕給自己惹上麻煩。 他忍不住吻上她的唇瓣,舌頭伸進去,舔舐起她的牙關,不過,只是吻了一下,他就放開了她,他壓抑著心中的沖動,喘著粗氣說道,“里面還有東西,繼續看看?!?/br> 她重新拿起文件袋,朝內看去,袋子內的東西,正閃著金屬光芒,她攤開手掌,左手拿著袋子將東西傾倒在手掌上,它從袋子中滾落到手心里。 看清東西之后,她笑了起來,是當年他求婚時那枚訂婚戒指,海瑞溫斯頓的The One系列,主鉆是漂亮的方鉆,周圍圍繞了一圈細密的小鉆。 這個戒指,還有個故事。 梁辀那個時候在申市參加論壇,下榻在中山東一路的半島酒店。酒店一樓就有一個海瑞溫斯頓的店鋪。工作人員幫他辦理入住的時候,他就在店鋪門口等著,櫥窗里成列著The One系列的首飾,他站在那看了許久,覺得,他是時候求婚了。 第二天,紀月來酒店找他時,他說,“我們先去個地方?!彼聵?,走到店鋪門口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他摟著她,笑著說,“我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但是我不知道你的戒圈號碼,只能帶你過來了?!?/br> 不過,后來并沒有在這家店里選到心儀的主鉆,就當紀月覺得這件事還要往后推的時候。他在曼城出差時,特地去倫敦買了戒指,三個月后戒指寄到了國內。 他瞞著紀月,將它藏在家里,最后又帶去了喀納斯求婚。 “你怎么把這個帶來了?” 梁辀拿起她手心里的戒指,“想到,就拿來了?!笨偛荒苷f是自己的性癖吧。 “老瓶裝新酒呢?”她繼續調侃他。 他握住她的左手,在她的注視下,輕輕將戒指套進她的中指上,“如果,你同意嫁給我,我明天就去買新的?!?/br> 她笑著,看著他的動作,他的動作很輕,表情也很凝重,她想到他們婚禮上,他也是這樣給她戴上戒指,于是,輕輕地說,“干嘛浪費錢?!?/br> 他搖搖頭,“應該的?!闭f完,低頭吻在她的中指上,就和當年婚禮上,一模一樣。 就在那一刻,她的心被觸動到了,好像兜兜轉轉之后,一切都回歸到了原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