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傲然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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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辀也不知道怎么回到的營地,他只記得自己開得飛快,遠光燈射出的光線穿越薄霧,卻只能照出短短一段前路。 營地搭得那兩頂帳篷,一頂用來工作,吳教授一個人睡在護林員的木屋里,梁辀和學生們擠在另一頂。 帳篷里放著五張行軍床,梁辀睡在最外面那張。他回來的時候,大家都已經躺床上休息了,因為沒有網,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有人在看資料,有人聽歌看書。他們看見梁辀回來了,放下手中的事,齊齊看向他。 梁辀從床邊的防水箱里拿出自己的包,然后將床鋪上的東西一股腦塞進包里,周曉科和老李見狀,趕緊從床上坐起身。 梁辀拿著包,又去了另一頂帳篷,吳教授還在電腦前工作,看到梁辀回來了,抬眼看去,看到他正把筆記本電腦塞進包里。 “梁老師要出去???” 梁辀腳步一頓,沒有轉身,“我家有點事,回去一趟?!闭f完,他撩開門簾,看見周曉科和老李正站在門口。 “不是,梁老師,你把吉普車開走了,那明天數據怎么辦?!?/br> 梁辀撩開門簾的動作停在那,他的手默默地攥緊,塑料篷布在他手中發出細微的摩擦聲,“他看了眼站在門口的人,“曉科,你跟我走,回頭到管理站,你把車開回來?!?/br> “好,我回去穿外套?!?/br> 他身后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梁老師,你讓小周一個人開山路,不安全吧?!?/br> 這句話,就像敲醒他的鐵錘,原本慌亂的心,此時才終于平靜了下來,理智也跟著回歸。 他垂下眼眸,手也跟著放了下來,門簾在身后落下,低聲呢喃道,“對,吳教授說的對,太危險了” 說完,他拍拍周曉科的肩膀,“你們回去休息吧?!彼裾f服自己一般,下意識的點點頭,嘴里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話。 周曉科看在眼里,他突然覺得,一向意氣風發的梁老師,第一次和垂頭喪氣這個詞聯系起來。 “沒事,老板,我能一個人開?!彼麧q紅了臉,急忙說道。 可是,梁辀看了他一眼,卻還是搖搖頭。 梁辀盤著腿坐在床鋪上,打開手機,帶上耳機,點開照片,手指在屏幕上停了一下,才點開。 視頻里兩側是布滿植被的險峻山體,他和紀月倚靠在車頭前,橫著的畫面,正好拍到兩人的上半身。 兩個人穿著同款墨綠色的沖鋒衣,都戴著墨鏡,陽光折射在鏡片上,照出梁辀的手,還有橫著的手機。 紀月的長發披了下來,頭上還戴著一頂草帽,梁辀拿著手機,卻沒看向鏡頭,而是看著她,“今天是五一長假第一天,我們從雅安到康定,在318國道上已經堵了5個小時了,如果被趙子健他們知道我們五一長假來走川藏線,他一定會說這倆大傻子?!?/br> 他的話剛說完,紀月就笑了起來,她笑的幅度很大,頭一抬,草帽跟著落了下來,落在引擎蓋上,梁辀看了一眼,伸手從她背后將帽子拾起來,隨后戴在她頭上,輕輕地拍了拍,“老婆,你后悔來嗎?” 紀月看向他,笑著說,“我不太在意別人的眼光,我只在乎什么樣的終點,才能配得上一路的顛沛流離?!?/br> 她說完之后,梁辀也跟著笑了起來,低頭吻上她的唇,她回應著他的吻。 視頻把畫面記錄下來,過了好一會,視頻才停止。 終點是木格措,是康定,是一首質樸動人的情歌。 梁辀低著頭,又看了一遍。 紀月在迪士尼買了很多曲奇餅干回來,裝了滿滿一個購物袋,準備帶去辦公室分了。購物袋里還裝了一個達菲玩偶,毛茸茸的腦袋露在外面。 她提著購物袋,向電梯廳走去,刷門禁卡時,順手拿出了手機。紀月站在原地,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開了微博,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的上下滑動,隨后,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又過了一會,手指徹底停了下來。 “紀月和我是初中高中同學,她是桐鄉人,屬于桐鄉下面一個很小的鎮。她沒整過容,讀書時候就很漂亮,成績又好,很多男同學暗戀她,不過沒人表白過。她有點獨,不太和同學來往。后來,大學就考到申市去了。她結婚的事,我們都不知道,還是她外婆去世了,我們才知道原來她結婚了。她家在我們鎮上很有名,她爸出軌了一個發廊小姐,她媽一直去鬧,還差點鬧出人命。后來,她媽腦子就有點不太正常了,一直打她,有一次,她被她媽打進醫院?!?/br> 紀月在這一句話上,來來回回看了幾遍,突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她又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即將涌出的淚意,又生生被逼回眼眶里。 過了一會,紀月才推開玻璃門門,走向電梯。 電梯在一樓停了下來,進來兩個女人,都穿著物業的制服,是他們這棟樓的管家。走進電梯,一見到她,便笑著問了聲好,年紀大一點的那位,看到她手里提著迪士尼的購物袋,“紀小姐,去迪士尼玩了啊?!?/br> 紀月低頭看了一眼,把那只達菲熊拿了出來,隨后把購物袋遞過去,“客戶送的,給你們吃吧?!?/br> 女管家伸手接過購物袋,嘴上客氣地說著,“紀小姐太客氣了,又送東西給我們?!?/br> 她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反正我不喜歡吃曲奇餅干?!?/br> 電梯到26樓停下,紀月走出電梯,連廊里的感應燈亮了起來,她看眼家的方向,下一秒,卻轉身推開消防門,走進樓梯間。 紀月在樓梯上坐了下來,地磚上的冷意,穿過她的連衣裙,一瞬間傳遍周身。她雙手抱著膝蓋,將頭深深地埋在其中。 “原來,我還是會在意別人的眼光?!?/br> 吉普車發動起來,引擎發出轟鳴聲,駕駛座的車窗玻璃跟著被叩響,梁辀放下車窗。 老李撓了撓頭,“老板,我和你一起去吧?!?/br> “不用了,我開到管理站就行了,到時候我讓馬師傅去村里找個人幫忙開回來。你回去吧?!闭f著,他準備關上窗。 “一路都要靠衛星導航和路書才能開,我幫你導航吧?!?/br> 梁辀看著老李,許久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才點點頭,“那你上車吧?!?/br> 老李坐進副駕駛,看見手扶箱里,放著一罐咖啡,和一罐紅牛,“要不,這段我來開吧,你休息一會,出了這個坑,上山路前我們再換?!?/br> 今天去了兩趟山里,梁辀此刻其實累極了。 他想了一下,點了點頭,下車繞過車頭坐到副駕駛上。 系上安全帶后,梁辀才閉上眼,他用力按了按太陽xue,可是一閉上眼,思緒又想麻線一樣混入腦海中。他嘆了口氣,再睜開眼時,梁辀似乎整理好了所有情緒,收起了所有的匆忙與慌亂,又回到往日那個梁老師了。 “保持勻速,油門踩得輕一點?!?/br> 吉普車穿梭在林間,掠過水潭濺起水花,泥巴星子打在車身上,早看不出原貌了。 梁辀看著車的前方,余光不時地瞥一眼路書圖的屏幕,“前面有彎,方向盤打慢一點?!?/br> “踩點油門,用慣性沖過去?!?/br> 他們從一個泥坑里開下去,老李捏緊方向盤,感覺手心不自覺的都是汗,順利沖上來之后,心頭才松了一下,他看見梁辀正時不時看一眼手機,說道,“上次我們剛開進黃溪州就有信號了?!?/br> 黃溪州有一個武夷山自然保護區的科研工作站,是他們從山脈腹地出來,離得最近的人類活動區域。 梁辀點點頭,有了信號就什么都好辦了,他抬手看了眼手表,現在快23點了,再開1個多小時應該就能走出山坳。 想要從武夷山去申市,他還要去南平市坐高鐵,梁辀盤算著,一會還要預留從國家公園開去南平高鐵站的時間。 夜更深了,除了車燈照亮的區域,只能聽見耳畔忽近忽遠的水流聲,轉一個彎時,感覺溪流就在手邊,再開一會,又什么都聽不見了,只能聽見輪胎開在泥路上刺耳的摩擦聲。 梁辀下意識的看向手機,他明明知道這里沒有一點信號,可他還是忍不住看去,像冥冥之中,有一根線,牽拉著他的心臟,砰砰亂跳。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今夜會如此慌亂。 他打開一罐咖啡,一口氣喝完,苦澀漸漸在口舌間彌漫,他又打開車窗,冷風夾雜著植物的味道,鉆進車廂里,令人昏昏欲睡的沉悶一下被打碎。 他想到那次他們在318國道上堵了一整天,晚上11點多的時候,道路才慢慢暢通。紀月在副駕駛上睡著了,而他一個人開著車轉過一個又一個山坳,穿過一個又一個隧道,最后看到康定兩字時,天已蒙蒙亮。 當他穿過最后一個隧道,瞬間看見高原碧藍色的天和青綠色的山頭,陽光像一縷縷金線照在山頂,照出那一片金黃。 他輕輕拍了拍一旁的紀月,她睡得很淺,一下就醒了過來,聲音還含含糊糊的,“到了?” 梁辀笑著應了一聲,他看著遠處金黃的山頭,聽見她說,“老公,這里真漂亮,對得起一路的顛沛流離?!?/br> 顛沛流離又怎么可能只有那一路。 吉普車陷進了泥濘里,就在快開出腹地的時候,老李心一急,無意識地踩下油門提速,沒想到緊接著是一個急彎,那個彎轉得大了一點,后輪打了個滑,失去抓地力,沒有從泥坑里上來。 梁辀下了車,看到后輪深深地陷在黃泥中,老李踩了兩腳油門,車輪在原地空轉,只帶出泥巴星子,而吉普車卻一動不動?!蹦銊e踩了?!绷恨b拍拍車門,隨后走去后備箱,“千斤頂還在嗎?” 老李跟在后面下車,一拍腦袋,“上次拿到帳篷里抬箱子用了,忘記放回來了?,F在怎么辦?” 梁辀沒有說話,他的眉頭皺在了一起,嘴唇也抿成一條縫,他在后備箱里翻找了一遍,牽引帶、拖車勾都有,唯獨缺了千斤頂。 “找些粗點的木桿,石頭,看能不能把車翹起來了?!闭f完他用力地關上車門,又叮囑了一句,“別走遠了?!?/br> 沒有千斤頂,哪那么容易頂起重量接近兩噸的吉普車。 老李找了幾根樹干過來,看著是挺粗的,可梁辀把它們抵在車輪下,他用力踩了上去,吉普車被微微抬起,隨后,樹干還是應聲折斷。 “我再去找一點?!崩侠畈凰佬?。 梁辀低頭看了眼斷成兩截的樹枝,拍了拍手上的泥,低聲說道,“老李,算了,我自己走出去吧?!?/br> 老李轉身的動作停了一下,愣在原地,脫口而出道,“可還有十幾公里路呢?!?/br> 梁辀心里默默計算著時間。從這開始走兩個小時,應該能到達黃溪州區域的外圍,運氣好的話,再走兩個多小時,手機就能收到信號,他應該能在天亮前到達管理站,這樣還能趕上9點去申市的高鐵。 他拿出車里的包,背在身上,又彎下腰重新系緊登山鞋的鞋帶,又一邊說,“你在這等著,我一路走出去,有信號了我就打給馬師傅,讓他帶拖車進來?!?/br> “可是……”老李的話還沒說完,又被梁辀打斷。 “車上還有設備,保險起見,你留著比較好?!闭f著,他打開車門,把車里的衛星導航拿了出來,梁辀掏出手機拍了一下,又默念了兩遍,記下當前的坐標位置,最后才遞給老李。 老李心一急,鼻頭也跟著一酸,梗著脖子,“老板,你把導航拿走吧?!?/br> 梁辀直接把東西塞進他手里,“這條路我開過很多次了,出不了事?!?/br> 說到這,他突然頓住,低下頭抿了抿唇。 再抬頭時,他看著老李的眼睛,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說,“注意安全,最晚明天下午,馬師傅送物資進來會路過這?!?/br> 言下之意,如果我迷路了,你也不會有事。 老李的眼眶漸漸紅了起來,他比梁辀年紀還要大,博士延畢了一年又一年,把自己的導師都熬走了,自己還沒畢業,去年才轉到梁辀這。 梁辀名氣很大,年少成名,又是老梁院長的侄子。明明有恃才傲物的資本,卻是一個很隨和的人,他會給學生發工資,帶學生出去干私活時,項目獎金也一分不會少。 老李轉到梁辀這時,梁辀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我在這也是最后一年半了,總之,我們互相順利畢業吧?!?/br> “老板,我跟你一起走?!闭f著,他要去拿自己的包。 梁辀卻揮揮手,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仿佛有一股力量拉扯著他往前走一般,也許是名叫愛的信仰。 只想親眼確認你沒事,我才能安心。 他的背影孤寂,卻像深冬里依然挺拔的冷杉樹,傲然挺拔于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