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巴拿馬空空蕩蕩，街邊停著幾輛車，樓房里亮著燈，窗戶后面推杯換盞。

    街對面面包房里飄出來的香味隨著煙氣一同飄出來，如同幽靈一般懸浮在空中。

    “周書記，那個人就在這里面嗎？他知道我們來這里嗎？手里會有槍嗎？”王曉東小聲問，他們過來抓逃犯，中國紅色通緝令里面的人物。

    周兮野沒回答他的話，眼睛透過窗戶縫看向樓上的窗子。

    白佳靈抬腳踩在椅背上正系著鞋墊，前排警察眼睛也看向樓房?！爸芘?，我們的人一會兒會觸碰里面的消防警報，將大部分人疏散，然后警察會逮捕你們中國政府要的人?！?/br>
    “好”，周兮野扭過頭，“不過，我們要活的，你們可別傷了他?！?/br>
    警察點點頭，“你放心，周女士，我們巴拿馬警察不會亂來的……尤其是對中國人”，說完，嘿嘿一笑，話里有話，“我的意識周小姐明白，中華文化博大精深，中國語言也含義豐富?！?/br>
    周兮野沒興趣和他們打岔，拿起手機來看了一眼時間，“什么時候開始？”他們等了好長一段時間，可派對不散，時間緊迫，要采取必要的行動。

    警察拿起對講機，說了幾句話，沒一會兒，樓內就傳出來報警聲，從窗戶上隱約看得到不少人都放下了酒杯，沒一分鐘，不少人都從屋子里走出來，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不一會兒，一群人都出來了，包括人群中的嫌疑犯。

    看到人下來的差不多了，警察又拿起對講機說了一句，剛放下對講機，街邊鳴笛的聲音響起來，一輛消防車拐出來停到門口。

    “都走吧！都走吧！這里出了事故！”消防車里的人下來喊叫著，派對上的人意猶未盡，摟摟抱抱，叁人一群，五人一團，臉上都是掃興的表情，看著人散得差不多了，車里的警察頭一側，駕駛和副駕駛的人都下去了。

    周兮野坐在車后面一動沒動。

    王曉東和白佳靈也走下了車。

    喝多了的人沒人注意到人群中多了警察，他們更不在乎警察，自顧自地走著。

    只是，在一群腳步醉醺醺的人中，有一人的眼神十分明亮，可這人腳步也很虛，一看就是喝多了。這人和一旁的人前行的方向不同，朝著警察走過來的方向走去。

    王曉東一看這人醉得不成樣子，還往警察這邊走，這不是自投羅網呢嗎？于是臉上多了幾分輕松的笑意，抓住這人，這可是跨國通緝犯，在中國犯了法，回去后肯定有獎勵。

    正這么想著，腳步多了幾分懈怠。其他警察也挺著肚子往前走，看著要抓的小雞崽子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眼前，心里放松了警惕，手也從腰上的槍上拿下來，一個喝多了的人，能有多大力氣？

    周兮野也從車上下來，看著他們快要抓到那人的時候，她坐上了駕駛位。

    一切都很平靜，一群人逐漸將嫌疑犯包圍，周兮野啟動汽車，往前移動了幾米。

    突然！嫌疑犯抬起頭眼睛里滿是警惕，抬腳就跑，風一般地從警察面前跑過，徑直跑到車邊，坐了上去。沒人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時候，嫌疑犯已經掏出了搶，槍抵在周兮野的頭上。

    一瞬間，王曉東身體里的血都涼了一半。

    那可是市委書記，在國外領土上出了事，中國政府到底是出面追責呢？還是用她的死來換取更大的利益？

    其他警察也愣住了，他們沒想到眼前這個喝多了的男人會有如此強的防備心理，反偵察能力也很強。

    槍抵在周兮野太陽xue的那一刻，她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變大，熟悉的危險感劈頭而來，汗毛豎立。

    “開車！開出去！”

    周兮野沒有猶豫，踩著油門，車如同彈簧一樣發射出去。

    “到前面左拐！”男人大聲吼叫著，周兮野沒有任何遲疑，打著方向盤，車子斜著轉彎，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后面警察的聲音響起來了，周兮野抬眼看向后視鏡，警車還沒趕上來。

    “可以了吧？做戲要做這么全嗎？”周兮野哼笑一聲，眼睛看著前方的路。

    這個巴拿馬男人緩緩把槍收起來，塞到了腰部，可眼睛里還裝著警惕，他舔了舔唇，“中國小姐，當初要我幫你拿東西的時候，你可沒說我會遇到這樣的危險?！?/br>
    周兮野笑著點點頭，“錢不白給你，五百萬取個東西，總比你做雇傭兵來得錢快又多吧？”

    說到這里，男人也笑了，手摸了摸下巴，“其實我當時很好奇，什么東西值五百萬……”男人頓了頓，扭頭看著周兮野，手從下巴上離開放到了周兮野的腿上，“所以你的東西我備份了，找了幾個會中文的中國人，讓他們幫我各翻譯了一段……”

    周兮野臉上的笑不見了，一層殺意浮上來，不帶任何掩飾。

    男人捏著周兮野的腿，揉了揉，手順著周兮野的腰線往上移動，“確實是一件大事，中國政府也著急要的東西……會引起高層動亂吧？知道這條消息的人會死么？”

    聽到這話，周兮野臉色又變得正常，車窗降下，風吹進來，黑發隨著風動。

    “上一個知道這條消息的人已經死了”，她扭頭看向男人，“去我們第一次碰面的地方吧？那里安全?！?/br>
    男人點頭，手要摸上周兮野的胸部時，她突然臉色一變，“把你的手給我拿開，不然我會讓你死得很慘?！?/br>
    “嗯？”男人一驚，爾后松開了手，臉上帶著笑，身子靠在椅背上，“再給我五千萬美金，我就把備份的地址告訴你，我會替你好好保守這個秘密的?！?/br>
    周兮野輕蔑一笑，扭過頭看路，“你還不清楚嗎？你知道了這條消息，中國政府會發布對你的全球通緝令，然后在無人的夜晚，黑色的角落里……”她拖長聲音，“中國酷刑你知道嗎？他們讓你身不如死，在你把秘密說出口的之后，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殺掉你?！?/br>
    男人卻搖頭，“錢，我只要錢，怎么活你管不著”，他看向窗外，“我本來就是舔著刀尖過活，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死，更不知道死在誰的手上，反正誰給我錢，我就幫誰殺人?！?/br>
    周兮野猛踩油門，又拐了兩個彎，甩開了身后的警察。

    “生活對你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對嗎？”周兮野突然這么說。

    男人思考了一下，“也不是，啤酒、毒品，漂亮的妞兒，還有沙灘，太陽，我都喜歡?！?/br>
    周兮野點點頭，沒再說話。

    兩人很有默契地沉默了一會兒，男人忍不住了，扭頭對周兮野說，“你們內斗很嚴重嗎？他是誰？他回來了？他還在？”

    周兮野抿唇輕笑，“不說你把這條消息賣給中國政府，你就把消息賣給美國人，你都能拿到了不少錢，或者成為下一個斯諾登?！?/br>
    “斯諾登是他媽誰？我只要錢，這個世界唯一的行得通的就是錢，賣給中國人給的錢多，還是美國人錢多？”

    “中國人不會給你錢，只會要你的命。美國人不一樣，他們是資本主義社會，錢可以決定一切?！?/br>
    男人聽不懂她的意思，反正只要給錢，他就完成使命。

    很快，兩人到了第一次碰頭的懸崖邊，周兮野下車，男人也下了車。

    風很大，周兮野額前的碎發飄著。

    “你把備份給我看一眼，是真的我就給你錢”，周兮野也沒繞彎子，開門見山地說。男人拿出一份帶著折痕的紙質資料，遞到周兮野手里，“我賣給你五千萬美金，賣給美國人呢？他們能給我多少錢？”

    周兮野就著車燈看了一眼，資料是復印好的，她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什么時候復印的，但是不得不說，頂級雇傭兵的手段，她難以預料。

    “是真的，五千萬就可以嗎？”

    男人看著她，突然笑了，“五千萬，你再陪我睡一覺……不然我就賣給美國人，你說，他們能給我一個億嗎？”

    車燈很亮，照在兩人身上，在地上放大了他們的影子。周兮野從兜里掏出打火機，把手里的紙點燃，等著資料被燒毀，她才看向男人?！澳憧赡懿恢?，我也是上過戰場的人，我最討厭的人就是雇傭兵?！?/br>
    男人挑眉，看著周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的女人，笑了。他出生于危險的地方，危險是他的日常，他更喜歡危險的女人。

    “因為錢?！?/br>
    “對，因為雇傭兵很廉價，他們身上的所有東西都可以用錢買到，包括他們的生命?！?/br>
    男人哈哈大笑，笑完后，看向周兮野，“可你今天就要被我這樣的人cao了，被你最討厭的人上，是不是覺得很惡心？很臟？哈哈哈哈！”

    周兮野沒有被他激怒，平靜地看著他，眼底有幾分憐憫。

    男人察覺到了周兮野不一樣的狀態，收斂大笑，“你真的……上過戰場？”

    周兮野不回答他的話。

    男人警惕地向后退去，從腰間掏出來槍，對準周兮野，“我殺了你，是巴拿馬政府的事，和我無關?！?/br>
    周兮野突然就笑了，抬手揮了揮，男人又向后退了幾步，朝天開了一槍。

    “別啊，我們不是在做交易嗎？你不用這么緊張……告訴我你把備份放到哪里了，我給你錢，要多少都可以……但是，不能騙我”，周兮野一點都沒被嚇到，她朝男人走去。

    莫名的，男人十分懼怕周兮野，那種面對危險的從容，無所畏懼，他從沒見過。哪個人不怕死？上過戰場的人近距離接觸過死亡，更怕死，看到槍，就應該跪下來。

    可眼前的人似乎一點都不怕，好像他手里拿著一把玩具槍。

    男人突然停下了腳步，拿著槍對著周兮野腳前的空地開了一槍，“別往前走了，不然我殺了你?！?/br>
    “殺了我可以，不過你要考慮清楚，現在你只是在中國的通緝名單上，殺了我之后，你會出現在很多國家的名單上，包括很多軍閥的名單上”，周兮野輕笑一聲，“你別覺得我嚇唬你，想想看，能接觸到最頂層的機密  ，我是什么身份？那些軍隊用的武器，可都是中國人賣出去的，你殺了我，有的是人幫我復仇，到最后怎么死的，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br>
    說到這里，她聳聳肩，“你的命是不值錢，但是我的命值錢，不要給自己找麻煩，拿錢走人是最好的選擇?！?/br>
    男人搖頭，看著周兮野。

    周兮野嘆了一口氣，對男人的理解力表示十分無奈，“我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好好想！站在你面前的人，不僅僅是一位中國小姐，還有她背后還有整個中國政府，中國政府你可以不畏懼，但是中國的武器，軍火，你不怕嗎？你要與中國政府為敵嗎？對，是，這條消息很值錢，但是……”她拿出手機，“我要是把這個消息直接放出去，你手里的東西還值錢嗎？消息，新聞，它是有時效性的，它只值那么一點錢?！?/br>
    男人看著周兮野不說話。

    “我給你五秒鐘的時間思考，告訴我你把備份放在哪里，我把車給你，你開走逃命，不然……”周兮野晃了晃手里的手機，“我剛才設定了好，我一死，十分鐘內不開手機，那么這條消息……全世界都知道了，你呢？你連我給你的五百萬都沒命花，永遠都在中國通緝名單上，如果有人花錢買你的命……”

    周兮野不再說話，笑瞇瞇地看著男人。

    “五千萬，我就告訴你?！?/br>
    “我現在不會給你一分錢的?！?/br>
    “剛才你還說……  ”

    周兮野中肯地點了點頭，“是的，你也說了，是剛才?，F在，我反悔了，告訴我具體位置，我留你一條命?！?/br>
    男人不說話，緊緊地盯著周兮野看。

    周兮野舉起手，男人的槍對準了她的手，一槍開下去。

    子彈打入周兮野的肩膀。

    很疼。

    周兮野望往后退了幾步，摔倒在車蓋上。男人沒敢繼續開槍，往后退了幾步。

    血從她的肩膀頭流出來，周兮野咬了咬牙，側頭看向男人，“打都打了，你說吧，地方在哪里？”她額頭多了許多汗珠，惡狠狠地看著男人。

    男人覺得周兮野沒有任何威脅力了，放下手槍，“我把它寄給我奶奶了?！?/br>
    周兮野一聽，覺得好笑，“你奶奶？她在哪兒？”

    男人長嘆一口氣，“你真的能放我一條生路嗎？”

    “能?！?/br>
    周兮野扶著車，轉過身子看他，“我能?！?/br>
    下一秒，男人把他奶奶的地址告訴了她，腿一軟蹲了下去，“我沒有其他意思……”

    風吹過。

    幾秒后，男人覺得不對勁，扭頭一看，車子正飛快地向他奔過來，來不及反應，男人朝前跑去，黑色的天邊已經泛起了微光。

    車的性能很好，只是壓在石子路上才有聲音，其他的時候都很安靜。

    男人飛快地奔跑著，他想著，跳入海中可能就好了。

    可人怎么能跑得過車？在被撞飛的那一瞬間，男人感覺五臟六腑都移開了位置，摔落在地上，頭碰到地，血流出來了。

    男人的手還能動。

    周兮野殺紅了眼，汽車的引擎聲嗡嗡作響。

    要殺人么？要殺了這個無辜的人嗎？她從沒有在戰場以外的地方殺過人。

    可是……她不能殺人。周兮野看著遠處倒在地上的人，不知道是因為疼痛而讓手指顫抖，還是因為她沒法下死手殺人而手指顫抖。

    如果眼前的人不死，那么葉柔辛用生命換來的東西又算什么？

    有什么東西一點點潰爛。

    又有什么東西匯聚起來。

    她狠踩著油門，疾馳而過，車在男人身上碾壓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