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令行止緩緩睜開眼，仰頭看向令青云。

    下頜線與脖頸形成一道脆弱的倔強。

    “除了這個，你還會什么？”

    猝不及防一個狠狠的、厚重的巴掌甩在令行止的臉上，因為被按著，所以只是他的頭被扇到一側。

    “你想造反？”

    鐵銹味在嘴里擴散開來，巴掌扇在臉上的一瞬間，令行止眼前都是空白的。

    寂靜的夜晚中，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來，門被推開，郭淮盛走進來，看到眼前的場景，神色一緊，“青云，是發生什么事了，別動手，有事好好說?！?/br>
    令行止扭頭過，因為巴掌的原因，臉頰上的rou碰到牙齒，血滲出來，嘴角也有些裂痕。他哼笑一聲，眼里似乎有絕望的笑，“我不敢，我的一切都是你給的，要關禁閉還是要責罰？不用說那些折損我自尊的話，我都聽膩了?！?/br>
    令青云咬著牙看他，呼吸漸漸急促，郭淮盛走過來拍了拍他的手臂，“別氣了，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弄成這樣……”

    “你別管，出去?！?/br>
    郭淮盛一愣，令青云推開她，向令行止又走了幾步，低頭抬手挽袖子，“我是怎么和你交代的？關于周兮野的事？如果她不選擇我們，就讓她死，你呢？明知道她不會和我們站一隊，反倒是幫著她掩護?！?/br>
    令青云挽好一只袖子，再去挽另一只，慢條斯理地說，“送畫，茶樓會面，試圖假裝兩人關系很好”，令青云抬起頭，伸手，一旁的人遞出一根鞭子。

    “我還差點就被你騙了，要不是我和她見面，我還不知道你這些都是在做樣子給我看……怎么？她現在是你的心上人了？”

    令行止鐵青著臉，“她不選擇我們，沒有任何錯，沒有理由動她。況且，她不也和你做了交易嗎？”

    令青云哈哈大笑，詭異狂野，下一秒突然變了臉，臉上的褶子與溝壑猙獰起來，歲月在他身上增添的不僅僅是衰老，還有殘忍與狠戾。揮起鞭子朝令行止的身上抽過去，鞭子與空氣的聲音犀利，打在令行止的身上，血印立刻顯現。

    令行止忍著痛，豆大的汗水從臉頰上流下來。

    “給你爸道歉，行止，道歉這事就過去了！”郭淮盛插嘴。

    “她是敵人，我怎么教你的？面對敵人要心狠手辣，不要以為她是女人就能掉以輕心，最毒不過婦人心，你這是在給自己挖坑！”令青云喘著氣，大聲質問。

    令行止低著頭，“如何處置我都隨您，周兮野與我除了床上那點事，半點瓜葛都沒有?！?/br>
    第二鞭子落在他身上，令行止咬著唇，閉著眼，身體因為疼痛而抖動。

    郭淮盛看著令青云打令行止，雖然早已清楚令青云的脾氣，可每次看到責罰的場面她還是心有余悸。攔，攔不住，那就走。離開房間，走出去，讓保姆叫醫生準備好藥，她站在門外聽著鞭子打在rou上的聲音。

    打兒子和打妓女有什么區別？郭淮盛仰頭看著星辰，露出一抹譏諷的笑。

    過了沒多久，貼身警衛跑出來叫了醫生進去。令青云沒理智的時候能嚇死人，在他手下，不是沒死過女人，性窒息，要不是就是抽鞭子打壞了人。郭淮盛想到自己的情況，不由得對令行止多了幾分可憐。

    令青云從屋子里走出來，拿著手機，快步從樓梯上走下來，目視前方，根本沒分給郭淮盛半分眼神，嘴里說話，“對……是這樣，他北京市市委書記的名頭不用保了，我另有安排……”

    郭淮盛站在門口看著遠去令青云的背影，猶豫了幾分，她轉身走進屋里。

    消毒水的味道迎面而來，她頓了頓腳步，還是走進去，令行止脫了衣服，醫生在幫他清理傷口。

    “身體有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她開口問道。

    令行止的目光飄過來，譏諷一笑，“你想問什么？”

    郭淮盛嘴一撇，知道自己問多了，就算她是真的出于好心關心他，也會被他誤解，于是岔開話題，“小魏在國外，這都走了多久了，還不回來嗎？”

    令行止看她，在郭淮盛臉上打量了一圈，露出一抹虛弱的笑，“本來說好了過年的時候陪她出去玩，沒去成，在和我耍小性子，等氣消了，她就回來了?！?/br>
    郭淮盛這下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嘆出一口氣，“也該要個孩子了，不說其他的，你父親想要孫子，培養人才，都在位的時候，好鋪路啊?！?/br>
    令行止點頭，“好，之后……也不會太忙，應該有時間要孩子?！?/br>
    “是她懷孕，又不是你生孩子，耽誤不了什么?！?/br>
    令行止維持著禮貌的微笑。

    傷口處理好后，郭淮盛和醫生都出去了，留他一人在房間里。笑容卸掉，他從兜里掏出一盒煙，點燃了，深吸一口后，沒有期盼已久的神清氣爽，反而被嗆到，咳嗽不止，眼淚都咳了出來。

    夾著煙的手如同冬日里禿枝，脆弱而無力。

    令行止把煙按滅在煙灰缸里。

    屋里沒安靜幾分鐘，李青山跑進來，手里拿著手機，“書記，之前老杜說的那個房地產商，李林的電話?！?/br>
    令行止點點頭，接過電話，那邊的人說了幾句話，聲大且急，令行止嘆口氣，臉上卻一起情緒變化都沒有，“這事兒，老杜沒和我說……對，他是我司機，可他也只是一個司機，他能有什么權利？按照規矩辦事，上面法條白紙黑字寫著呢，還敢這么做，我只能說他膽子大……既然，您愿意相信他，把事情交給他辦，那您就去找他，這事和我沒有任何關系?！?/br>
    說完話，按滅手機。

    李青山看著令行止臉頰上的血痕，眼神中沒有一絲難過和受傷的深情，反倒有幾分嗜血的味道，“老杜一直借著您的名頭，在土地資源局、生態局、碳排放管理局繞了一大圈，本以為事情能成，可還是卡住了……”

    令行止“嗯”了一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給我找新司機，老杜那邊不用管他，有事讓他來找我?！?/br>
    “好?！?/br>
    令行止站起身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陳燃呢？我最近怎么沒見到他？”

    李青山也搖頭，“好像是令委員的事?！?/br>
    令行止想了想，令青云能有什么事？心底里不清楚，但也只能說，“嗯，我知道了”

    周五，裴知予下班接周兮野去同學聚會，這一次聚會不在望月山莊。而是在慶隆大酒店，原名叫映山紅大酒樓，  這家酒店年歲已久，建國那年開始經營，從路邊的小作坊變成了大酒店，用星級是沒法評定這家酒店的名氣，只能用領導的等級。

    到了包廂里，徐敏、鐘靈溪一群人早就到了，看到周兮野和裴知予一同進來，都站起身歡迎。

    裴知予露出高傲的笑容，拉過身邊的周兮野，兩人的關系今天來的人都清楚，兩人挨著落座到主賓的位置。鐘靈溪滿眼的羨慕，徐敏冷哼一聲，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果然，人聰明手段就是不一般?！?/br>
    周兮野沒心思與她斗嘴，假裝沒聽到，拿著手機看信息。裴知予心情很好，笑著與他們插科打諢。周兮野無意間點開與葉柔辛的對話框，想到他寄給自己的新婚禮物，打了幾個字過去，“你怎么樣？什么時候回來？”

    發完信息，不知什么人說了什么話，大家都站起身舉杯，周兮野也站起身來，拿著酒杯和他們一飲而盡。放下酒杯，手摸著手機，震動，翻開一看，是葉柔辛的來電。

    周兮野舉著手機，“我去接個電話?！?/br>
    說完，走了出去，裴知予看著她的背影，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聽到有人叫他，他才扭頭回神，“裴區長，沒看出來，你這么喜歡周兮野呢？”

    裴知予輕笑，眼眸在燈光下華光異彩，百轉千回。

    關上門，將吵鬧聲關在門外，周兮野接起電話。

    “我在西班牙，后天回國?！?/br>
    沉默幾秒，周兮野決定不繞彎子，“你的禮物我看到了，這么做你不要命了？”

    葉柔辛無所謂地笑笑，背景聲嘈雜，“眼線說，前兩天老爺子找你了？他和你說什么了？”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周兮野深吸一口氣，“你這么做，要去哪里找評判者？跳出這個圈子，你這些東西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用處，反倒是會招來殺身之禍?！?/br>
    “有些事，不需要審判者，我只是想揭露真相，把它給你，你好好用”，葉柔辛笑了笑，“對了，你怎么沒用魏洛臣幫令行止殺人這件事威脅令青云呢？”

    周兮野翻了一個白眼，“我怕把你牽連進來?！?/br>
    這些輪到他不說話了，過了幾秒，不正經起來，“你這么說讓我覺得你還愛我，你老公和我，你選誰？”

    周兮野要說話的時候，身后有人進來，她挪了一個位置，可那人似乎不解風情，又擠了過來。她有些不耐煩地回頭，“你……”

    話卡在喉嚨中，吐，吐不出，咽，咽不下去。

    商鶴鳴看著她，外頭輕笑，漆黑的眼眸中滿是欲望，無關情欲。

    葉柔辛等了好久，都聽不到周兮野的聲音，“你選我？是不是選我？我可太感動了，看來你對我是真的……”

    周兮野往后退了一步，腰頂在墻邊。

    商鶴鳴玩味一笑，走上前，從她手里抽走手機，對著手機那邊的人說：“抱歉，她是在和我說話?！?/br>
    說完話，他掛斷手機，幾乎是貼著周兮野的身子，他拉開周兮野的口袋，把手機放了進去

    而后，他雙手扶著墻，衣袖的肌rou線條顯露無疑，他彎腰與周兮野對視，嘴角的笑意耐人尋味，像是獵豹看著自己的獵物，盯了幾秒后，緩緩開口問，“怎么不說話？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