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香的氣味飄散在空中，鐘表滴滴答答的聲音回蕩。

    周兮野醒了過來，但是她沒有睜眼，周圍的氣味和手下的觸感與她熟悉的截然不同。意識回籠后，她回想最后清醒時她能想到的細節，捂她嘴的人，手表戴在右手上，乙醚的味道過大她想不起來那人身上的味道。

    應該是穿著西裝的……

    身上沒有被繩索勒住的感覺。

    周兮野只能想到這么多，從這個細節上她分析不出來是誰想要綁架她。從動機上來說，葉利峰有可能，他若不想答應自己的條件，那么會想方法解決掉她。

    如果是他，周兮野會覺得心寒。但路走到這一步，不是她能決定得了的。她等了許久，想搞清楚自己身邊的情況，瞇著眼看了看，隱約中，她看到了家具，擺設，電視，沒有人。

    她睜開眼，確定這是一間豪華臥室后，周兮野坐起身。

    身上的衣服仍舊是她穿著去見葉利峰的那一套，身上沒有任何痕跡，她沒受到侵犯。整個房間內，她的包也不在，更別提手機，不過有一部座機，周兮野看著座機，想了一下，探手過去拿話筒。

    同時，座機響了起來，周兮野被嚇了一跳，只是手停頓在空中，嘴微微張開，沒有表現出她的驚訝。

    接起電話，一道男聲穿出來，“醒了？下來吃飯?！?/br>
    而后電話就被掛斷，周兮野還沒回復就聽到不人聲。不過沒關系，對面是誰她不在意，按了110，可惜撥不出去。周兮野放下電話，剛放下的那一刻，座機又響了起來，她接起來，“報警沒用，這電話只聯內部……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快下來吃飯?！?/br>
    周兮野的手一頓，放下電話，坐在床上，看著電視里的自己，不動聲色地尋找攝像頭的位置。

    過了兩分鐘，她確定攝像頭的位置后才下床，穿好鞋，走出去。

    外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環形，四面八方都是門。木質扶手，紅色的地毯，穹頂明亮，頗有幾分前蘇聯時期建筑風格的味道。周兮野仰頭，映入眼簾的都是一模一樣的結構，一共七層。

    一扇一扇門匯集在一起，有一種壓迫性的感覺迎面而來。

    她左右看看，沒有人，好多扇關緊的門。她扭頭往前看，胳膊肘搭在扶手上往下看，長條餐桌邊坐著一個人，桌面上很多吃食。

    那人仰頭看向周兮野，抬起手對她揮了揮，微笑。

    周兮野看不到能下樓的地方，想必是直梯，藏在某一個門后。周兮野轉身，收回手，往前走去。地毯很軟，她走路的時候沒有任何聲音。一邊走，一邊仔細觀察周圍的門，想搞清楚哪一個是電梯的門。

    電梯門很容易就看到，一扇很大的木制門，是其他門的兩倍大，電梯按鈕在門邊上。周兮野按了一樓，電梯門打開，她走進去。

    很快到了一樓，一樓的地面是大理石的，倒映出她自己的影子。

    腳步聲在整個空間內回蕩，“噠——噠——噠——噠——”

    周兮野走到長桌邊，那人早已起身，拉開他對面的位置，邀請周兮野坐下。

    “你可能不認識我，我叫包仁，是……”

    “是綠松資本的老板，國內最大對沖基金的老板，人稱“投資教父”，因為你的存在，BAT，一些列新經濟新貴被你一手扶持起來，《華盛頓郵報》都說：「如果你不認識包仁，那么你的生意不夠大?！蛊邆€月前，你消失在大眾視野內，大家都在猜，要么你是跑路了，要么就是被殺了?！?/br>
    包仁笑了笑，他的光頭不小心折射出燈光，有些滑稽，周兮野忍住笑意，看著眼前這個傳奇式的人物，新經濟資本之王的消失，讓港股、市值一夜之間暴跌。她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包仁。

    顯然，他活得很好。

    “有什么想問的問題嗎？”包仁收起笑容，展示出他一貫以來的冷靜與從容，“你只有叁次機會?！?/br>
    周兮野點點頭，低頭掃了一眼桌子上的飯菜，確實有些餓，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

    “沒有政治背景，是不是不能在國內做生意？”這是周兮野的第一個問題。

    包仁拿著刀叉，切開牛rou，吃了一口。

    “市場和計劃經濟，你怎么看待？”

    周兮野想了想，最后簡單地說：“我沒有選擇的權利?！?/br>
    包仁撇了一眼周兮野，喝了一口紅酒。

    周兮野笑了，“我看過你的資料，作為造雨人、煉金術士，你的所有大案，都是與紅色血脈有關，可以說，中國人手機里的百分之九十的app，都與你有關，而他們是受益者?！?/br>
    包仁不置可否，放下刀叉，“手和血液，相輔相成”，推開牛rou，“下一個問題?！?/br>
    周兮野看著把陽春面放在眼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河派沒有沒落的話，你們對中國的金融布局，是什么樣的？”

    包仁吃面的手一頓，掀起眼皮看周兮野，兩叁秒后，他放下筷子，直起身，背往后靠，藏匿在椅子中，十指交叉撐著下巴。

    銳利的眼眸透過鏡片鎖在她身上，“我以為你會問我關于你自己的問題?！?/br>
    周兮野笑著搖搖頭，“你是一個傳奇，我不想失去這個機會?！?/br>
    包仁點點頭，推了一下眼鏡，“你應該清楚，我在摩根士丹利工作過，工作內容主要是并購?；貒?，我發現國內的金融系統太基礎，從美第奇家族建造銀行證券，歐美發展金融比我們超前幾百年，《國富論》更是不可多得的經濟著作，中國要發展，要在一個盤子上良好運行，我們要做的是，穩固基礎，全面發展?！?/br>
    “過于假大空，這話我也會說?！?/br>
    包仁哼笑一聲，“我整理了一份人脈網以及經商之道，一會我給你，你想知道的所有答案在里面”，他頓了頓，“最后一個問題?！?/br>
    周兮野放下筷子，“如果我出去了，能為您做些什么？”

    包仁一愣，低頭，垂眸，情緒被隱藏?？吹贸鰜?，他從沒想過周兮野會這么問，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周兮野沒刻意等他，拿著筷子吃著自己最愛吃的菜，大口地吃著米飯，幾乎是在她放下筷子的時候，包仁才說，“幫我給妻子送一束花，告訴她我愛她?！?/br>
    周兮野拿起餐巾紙擦嘴，聽到包仁的話，她似乎也不驚訝，“好?！?/br>
    兩人的交談結束，預示著這一頓飯也結束了。

    在電梯內，包仁按了七樓，周兮野沒按。電梯門緩緩關起來的時候，周兮野突然說，“包老板，你有沒有聽說過「地毯經濟」這個故事？”

    包仁比她矮，身材矮小，可他眼眸中滿是智慧。

    “什么故事?！?/br>
    周兮野清了清嗓，“春秋戰國時期，各個小國都想發展經濟，各個諸侯有不少的門客。楚國你知道吧，他們為了發展經濟，一位門客給了一個點子，他說要讓國家富起來，那么這個國家里的所有人都要動起來，靠著勞動致富，所以要動員官員晚上在地上擺攤，讓他們做榜樣，百姓也有樣模仿起來?！?/br>
    包仁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可是呢，這件事看不到一個結尾，影響市容不說，也會增加維持社會穩定的難度，尤其是晚上。但其實這都不是問題，問題是，這位門客過于聰慧，讓諸侯心生芥蒂。所以，他便以門客生活作風有問題，把門客趕出去?！?/br>
    “門客離開前，滿身正義，怒指蒼天罵道「人在做天在看」。等他離開了，諸侯再次用了他的法子，特意挑選一個試點，賣小吃，風靡楚國，街邊的小攤經濟以另一種方式呈現，當地車馬費，住宿費，都沒變，人多了，當地有了名氣，經濟發展起來了?！?/br>
    “這個故事里的門客和諸侯都沒錯。站在門客的角度，他是為了諸侯好。站在諸侯的角度，他功高蓋主?！?/br>
    包仁笑了笑，電梯到了七樓，在包仁出門前，他突然問，“你怎么就這么肯定，你能離開這里？”

    周兮野聳了聳肩，按下二層，“我和你不一樣，我還有利用價值，我是那個沒被掃地出門的門客?！?/br>
    包仁真誠朝她笑，周兮野點點頭，“謝謝您?！?/br>
    木質電梯門在她眼前閉合。

    不知道過了幾天，周兮野在一頓豐盛的早飯后，等來了要見她的人。

    “周小姐您好，我是令……部長的秘書，趙津陽”，這人笑笑，“久等了，您隨我來?！?/br>
    周兮野沒有立刻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擦嘴，心里還是有一點驚訝的。

    令青云的動機是什么？

    因為被駁回的提案？還是因為他兒子？

    周兮野快速地回放兩人的交集，除了舉辦那件事，她還真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他。

    就算事得罪了，她手里的證據和資料也沒有給誰看過。

    走一路看一步，她朝趙津陽笑了笑，“你怎么證明你是他的秘書？？”

    趙津陽腳步一頓，在年輕女人的臉上沒有看到恐懼不安與驚訝，反但是有幾分反客為主的意思，聽到這話，他無奈地掏出手里的證件，周兮野看過后，拿在手里不放。

    “證件也可以作假，我見到了令部長再還給您?！?/br>
    趙津陽點點頭，他停在第一樓的木制門口，不知從哪里鼓搗了一下，門打開。兩人走出去，門外是花房，走了許久，他們又進入了一幢建筑內，開門前，趙津陽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周小姐，麻煩您一會兒稱呼令部長為令委員?！?/br>
    周兮野側頭看向趙津陽，他禮貌地解釋說，“您在這里不清楚，令部長他升職了，進入了內閣，同時委任重慶市市委書記?！?/br>
    趙津陽看周兮野仍舊一動不動，他又說，“葉部長升為葉總//////理?！?/br>
    一切都不一樣了，超出了她的掌控，也讓她吃驚。

    周兮野走進那扇門，在偏廳里見到了令青云。

    他正在吃包子，看到周兮野，他擺手，“坐”，嘴里還有沒咽下去的包子，可臉頰的法令紋依舊深刻。

    “這是正宗的韜力包子，很好吃，嘗嘗？”

    周兮野接過令青云手里的包子，大大地咬了一口。

    味道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