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機上男女旖旎纏綿的時候，薩拉邊境卻是風聲鶴唳。

    迦爾塔雷達監測站里不斷跳出信號異常。

    工作人員調試失敗，起身打開麥匯報：“接指揮中心，雷達受到干擾，出現大量假目標?！?/br>
    “具體位置？”指揮中心機械回復。

    “信號不明?！眂ao作員開啟大規模信號數據采集分析，道：“....我們猜測可能來自北部爭議區?！?/br>
    “阿梅斯又發什么瘋？”指揮中心接線員罵了句，整個大廳里，有人接了句：“誰知道，上回不就這樣？炮轟了圖雅一晚上，結果呢？他媽的就為了吃根冰棍。＂

    “他這里有點問題?！苯泳€員說著指了指腦子，只是如往常一樣按照流程往上匯報：“有人攻擊我方通信設備?！?/br>
    誰知夜幕下，一群深灰色無人機悄然越過迦爾塔邊境，直撲軍事指揮中心。機腹炸彈傾瀉而下，火光沖天。

    ＂上主保佑...＂茍延殘喘的雷達中心捕捉到微弱信號，＂軍事中心遭襲，系統超載?。?/br>
    防空炮組在混亂中開火，震耳的炮聲中擊落數架無人機，但更多的陰影正從夜空壓下。

    火光沖天而起，黑云滾滾。

    薩里法臨時作戰室里，看著屏幕上大面積的紅點吞噬了坐標。

    卡勒下達了第二波攻擊指令：“發射！”

    安靜的山谷中，一輛輛輪式火箭炮炮管同時亮起紅光，火焰劃破夜空，幾十枚制導導彈呼嘯著飛向目標。

    迦爾塔徹底淪為火海。

    “首領?！笨ɡ兆钚湃蔚挠H兵亞德斯走過來，壓低聲音道：“薩拉這次反應很快，空軍第十二旅出動，叁十六架戰機超我們飛過來了?！?/br>
    沒有戰機是真他媽被動，卡勒心底暗罵一聲。

    “怎么辦？要讓火箭炮先空中打擊嗎？”手下面上籠罩愁云。

    “以小敵大，重在快?！笨ɡ詹贿^一瞬就平靜下來，甚至笑起來，“亞德斯，傳令下去讓先頭部隊加速推進，混進居民區，我看他們還敢不敢轟炸?！?/br>
    亞德斯愣住，知道卡勒瘋，但沒想到他這么瘋，這是換地戰術，拿平民當rou盾，“首領…”

    “去辦！我說了六天要他們跪下，一分鐘都不會晚?！笨ɡ杖ゴ┥献鲬鸱?，道：“走吧，巷戰我喜歡親自帶隊?！?/br>
    電子打擊、遠程火力覆蓋、快速突進巷戰，層層加碼，陸戰完美cao作。

    整整一夜，不間斷的轟炸，迦爾塔地區的天空被撕裂成兩半，街道上到處是被炸得粉碎的玻璃碎片，零星的尸體歪斜倒在重型裝甲車旁，血跡蔓延在瓦礫碎石之間。

    論巷戰，無人可與卡勒比擬。

    臨時指揮所里，卡勒叼著根雪茄，神色慵懶地注視著面前的電子布防圖。

    ＂首領。＂他的親兵指著地圖上閃爍的區域，＂我們已經控制了迦爾塔60％的街區，一到巷戰真要rou搏，政府軍比預期跑得還快，真是不堪一擊。叁天內我們就能完全掌控這里。＂

    卡勒卻不感興趣，只是問：“里序名單上給的那些人呢？”

    “首領放心，除了活捉的那個費爾南多，其余都已經定點斬首?！?/br>
    卡勒手里拿著一個名單，挨個畫了個紅叉，只留下一個——費爾南多。

    ＂首領?。?/br>
    滿是硝煙和塵土的指揮所大門被猛地推開，他最信任的親兵亞德斯快步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興奮：＂審出來了。＂

    卡勒的眼神猛然銳利起來，問道：“他怎么說的？”

    亞德斯道：“您沒猜錯，費爾南多確實是穆塔的人，滲透在薩拉政壇，已經把控了薩拉的能源開采部門?！闭f著他感嘆：“敲掉他六根手指才把他嘴敲開，這么硬氣的文官還真是少見?！?/br>
    卡勒卻對這人不感興趣，而是冷笑一聲：“我就知道，附加殺人名單肯定別有目的，烏德蘭做事就不能只贏一次，所有人所有事他都得利用到干干凈凈！”一箭雙雕、一石叁鳥，有完沒完？榨干最后價值，這種衣冠禽獸，那個女孩怎么偏會喜歡？

    “走?！笨ɡ掌鹕碜呦蜿P押的倉庫。

    倉庫大門被一腳踹開，這里以前是裝農用機械，讓整間倉庫彌漫著濃重的機油味，混著人血的腥氣。

    雜亂的農業機械隨地亂擺，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被綁在椅子上，一只眼睛滿是膿血已經睜不開，他的每根手指都是軟趴趴，以不可思議的詭異角度扭曲，看到來人，他用力想要睜開眼，“是你？你果然是里序的人?！?/br>
    卡勒不以為意，“別裝作現在才知道，你們的情報機構只怕連我晚上撒幾泡尿都知道?！?/br>
    費爾南多反而笑了起來，因為掉了幾顆牙齒和腫脹，讓他的笑聲粗嘎而模糊，他道：“因為我不敢置信，被稱為李將軍之后，這一輩最有天賦的軍事天才，竟然甘愿當里序的走狗?！?/br>
    “哈哈哈哈?！笨ɡ昭鄣组W過晦暗難明的光，卻只是大笑，敢跟他用激將法，真是找死，但他卻不立刻爆發，反順著他的話說：“那你說我該甘愿當什么？”

    費爾南多沒料到資料里恐怖的卡勒，看起來不難說話，他道：“安德烈斯·李將軍很感興趣你，他甚至考慮過親自培養你，你知道李將軍是當世第一的軍事元帥，他能給你的軍事幫助，烏德蘭遠遠比不了?！?/br>
    “哦？可是...”卡勒話音一轉，道：“我聽說塞瓦海戰，你的李將軍被烏德蘭打沉了叁艘重型航母，坐著直升機跑了?！闭f著，他食指輕拉下眼皮做了個鬼臉，道：“真是很丟人吶！”

    “你...”費爾南多看著卡勒的鬼臉，幾乎懷疑，這人是不是神經??？

    自己小命被別人捏在手里，費爾南多只能耐心道：“烏德蘭這輩子只打了這一仗，他贏有多少運氣成分？李將軍一生僅敗一次，有完整的軍事理論體系，你應該也讀過李將軍的《聯合作戰論》，這輩子誰還不陰溝里翻次船了？你是軍事家，烏德蘭和李將軍究竟孰強孰弱，我想你心里有答案?！?/br>
    卡勒認真聽他說完，沉默一刻，道：“戰爭，只以成敗論英雄?！?/br>
    一針見血。

    費爾南多意識到這人不僅不是神經病，還是個真正厲害的角色，他急了，再激道：“烏德蘭這次沒給你戰斗機吧？你們損失慘重?！闭f著，說得太急他咳出血來，“卡勒首領，政治家應該像個撈女，多釣幾個凱子，適當讓對方有危機感才能賣出最高價格?！?/br>
    這群政壇的婊子！

    卡勒毫不猶豫一腳踹倒他，踩上他扭曲殘廢的手指，“來，說說你把你的祖國賣了什么價格？”

    “啊啊??！”費爾南多爆發出瘆人的慘叫聲，十根手指如同爛rou一樣血rou模糊攤在地上，他不知道卡勒怎么突然暴起，只是道：“我說...我說...”

    “是李將軍...出錢...一路將我送上了能源部長...的位置...”說著，他咯咯咬著他殘缺的牙齒，憤恨道：“在薩拉，整個上層早被那群開國將領家族把持！沒有李將軍資助的大筆資金開路...我怎么可能爬這么高！”

    “他們對我不仁，我憑什么要對這種國家忠誠！我讀了叁十年書，流體力學博士！但你知道嗎，他們把我放在一個小縣城給人端茶倒水整整十年！沒有李將軍，我現在還在那里給人當狗！”因為激動，他嘴里的血沫噴涌出來模糊整張臉。

    原來如此。

    卡勒笑起來，在這種場合他的笑詭異又猙獰，宛如千年前來復仇的惡鬼，他說：“背叛祖先，該死?！?/br>
    說著，他一槍打穿了費爾南多的肺。

    費爾南多像狗一樣無法呼吸，張著嘴哈氣。

    “祖…先…？”費爾南多竟然笑了，漏洞的肺咕嘟咕嘟冒出血泡。就因為祖先生活在這里，就要被這片土地拴住一輩子給人做牛做馬嗎？他不服，“沒…祖…先…”

    又是一槍打碎他的身下，費爾南多不能慘叫，只能像蚯蚓一樣一節一節抽搐。

    “背叛祖先的人，留著這玩意做什么，你說是嗎？”卡勒又連開數槍。

    倉庫里血腥味漸漸壓過了機油味，那個即將死去的尸體落下眼淚。

    “燒了?！笨ɡ帐樟藰?，不再看地上那團蠕動的爛rou，給親兵下了補充命令，“別留下任何痕跡被里序知道我們審了這個人?！?/br>
    亞德斯被這一聲令下才回神，立刻安排：“拉出去燒干凈，直接用燃燒彈?！?/br>
    燃燒彈高溫可達1200度，骨骼直接會炭化，真正的毀尸滅跡，毫無痕跡。

    倉庫外的空地里騰起一片熾烈的大火，空氣都被燒得扭曲，人類皮膚燃燒的臭味撲鼻而來，隱約還有女人和孩子的哭泣聲。

    隔著這么遠，亞德斯皮膚都被炙烤得發痛。他看著火焰失神。祖先？或者沒有祖先？他們薩里法人世世代代都被困在了祖先的榮光中，沒有選擇。

    這個人解脫了，真好。

    亞德斯從火中收回目光，看向不遠處那幾個被綁起來的女人孩子，道：“首領，費爾南多的老婆孩子沒牽扯，要不...放了？”

    “他老婆孩子跟你有什么關系？”卡勒隨口回，指出：“賣了，我是說拆開賣?！?/br>
    拆開賣，是賣人體器官的意思，畢竟活人哪有器官值錢。

    亞德斯輕輕皺眉，道：“首領，教會宮那邊已經對我們殺傷平民非常不滿，再牽扯到販賣人口...”

    “烏德蘭扮演圣賢久了，連他自己都要被自己騙過去?！笨ɡ绽湫σ宦暷霚鐭熁?，“我想公正的上主會明白這些人命到底應該算到誰頭上?！?/br>
    亞德斯不敢違抗，命人去辦，只是擔憂真的觸怒里序，停止援助，如果里序的情報和軍備支持斷掉，那么他們單獨面臨薩拉的打擊將非常危險。

    “首領，既然這樣，剛不如留費爾南多一條狗命，至少必要時候有穆塔做個退路?！眮喌滤谷滩蛔〕雎?。

    “你懂什么？”卡勒頭痛自己手下的政治能力，道：“里序要殺他就必須殺，服從命令是原則性問題。至于穆塔，費爾南多這個蠢貨把他自己看得太重了，李將軍如果看重我，殺不殺他這個白癡，李將軍都會來找我?！?/br>
    “現在我需要的，就是借著里序的裝備，動靜再鬧大一點，然后等待?！?/br>
    借勢、造勢、然后等待。

    這是從六年前被烏德蘭選定為代理人時候起，他學到的政治。

    卡勒忽然想起剛才費爾南多說的那句話，說安德烈斯·李將軍給他的軍事幫助比烏德蘭多得多，卡勒不否認李將軍的軍事能力。

    可惜，現代戰爭早不是只在戰場定勝負。

    他忽然對亞德斯道，“你知道塞瓦海戰李將軍為什么輸嗎？”

    亞德斯搖頭，太好奇了：“為什么？！我記得這場戰爭當時博彩公司開出來的賠率是10000:1吧？我的天，上一次這個賠率的是：圣徒其實是個女人?！闭f著他憋笑。

    “現代戰爭，是政治?！笨ɡ諏λ?，“就像今天，烏德蘭表面讓我們發動軍事行動強硬拒絕了薩拉聯姻，但實際又趁機幫助薩拉拔掉了穆塔安插的間諜。而他應該還有后手，這個人，太jian詐?！?/br>
    “懂了嗎？”卡勒對手下難得有耐心。

    亞德斯有點懂。

    “去讀個大學吧?！笨ɡ找籽哿?，“跟你們這群文盲在一起我早晚智商變低?！?/br>
    “哈哈我當然比不上您。您可是叁大軍校之一的莫沃斯光明王軍事學院，軍事指揮系優秀畢業生?！眮喌滤共涣邌莩绨莺痛蹬?。

    卡勒陷入沉默。

    六年前的加里曼地區炮火紛飛，他那時候為了復仇已經瘋了，無差別殺人，在渾身血污被抓進大禮贊寺，見到那位大阿伊拉。

    那時他不抱希望了，他一定會被處死。

    但那位大阿伊拉轉過身來，用權杖抬起他的頭，說：“你的眼睛像我的女兒?！?/br>
    于是，他活了下來。

    卡勒有一雙漂亮的眼睛，琥珀色，陽光照耀時如琉璃閃動。母親，就連父親都很喜歡他這雙漂亮的眼睛。

    原來有人擁有一雙和他一樣的眼睛嗎？

    可是憑什么...

    擁有著同樣的眼睛，有人高貴如云，有人卑賤如泥。

    而他還要依靠和她的相像，才能茍活下來。

    在莫沃斯讀軍校時的每一天，卡勒都在惶恐，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他被選中做代理人，獲得軍事裝備、士兵、地盤，甚至他的命，都是因為他有一雙和那個女孩一樣的眼睛。

    這種安全感來源如此脆弱，讓他開始仇恨，恨上那個從未見過面的女孩。

    憑什么命運如此不公。

    直到在莊園里，他看到她含淚的眼，小心翼翼對那個男人說話的樣子，甚至...她為他爭取軍火。

    原來，她和他一樣，都不過是絕對權力碾壓下的可憐人罷了。

    卡勒吮了口雪茄，道：“亞德斯，這里你來善后，我要去里序一趟?！?/br>
    她應該快開學了。

    唔，這次他要不要也穿得像個斯文敗類？她好像就吃這口。

    ———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