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之陸、她堅定地點了點頭,不想辜負。
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柳暗花明又一村,光亮之后映入眼簾的即是闊野平地,幾幢村舍幾株嫩芽,縷縷日光叮噹灑落,春和景明,頗有大同世界的理想模樣。 裴培覷向與他并肩而立的尉遲嘯生,眸色深沉黑亮如墨漬,「你怎么看?!?/br> 「有意思?!顾槌霰成系墓?,隱透紅潤的唇緊緊抿起。 「第一次覺得你能溝通?!苟聪Ψ降难韵轮?,他扯唇,勾勒出的弧度蓄著興許讚賞,只是這在尉遲嘯生眼中,這反倒更像譏誚了罷。 他哼了哼,沒好氣地目送著對方話訖移駕、目送著對方不由分說地將嵐下秋棠從隊伍的最后方拎來了前頭,然后目送著那小姑娘皺著小臉,硬是攀上男人的脖頸,在對方臉頰上啃了一口。 ……他突然明瞭覆天幫眾們的難處了。 馀光中似是瞄見小徒兒的身影蹬蹬跑來,尉遲嘯生心底隱約平衡。兀自發笑,他往沐酒的小腦袋瓜子一揉,嗓音含笑:「奶媽,等會靠你了?!?/br> 沐酒愣,捧著的雙頰guntang:「好的,師父?!?/br> 再投去一眼,山丘之下俯瞰阡陌縱橫,三兩村民提著菜簍談笑風生,無法無天凝視須臾,爾后側首,略聚雙眉的啟唇喚:「君皇?!?/br> 全員聽令君莫千行的指揮,這是他們兩派人馬此時共有的默契。 「伏天放箭?!广紤械穆暰€不含一絲遲疑,有著不容反駁的威嚴及篤定。 不疑有他,箭矢霎時颼颼脫離箭弓,精準地沒入四名農民柔軟的身軀之中。 百里之外,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村人無聲倒下。 「陛下,你……」曉嵐攢著裴培的袍袖,口吻中盡是不解以及見血的怯弱。 心有靈犀,裴培伏下身子,嘶啞的嗓音和垂落的幾縷鬢發皆于她耳廓廝磨,「看他們的簍子?!?/br> 忍住映入滿攤血水的不適感,曉嵐瞇起眸,簡略環視一眼后卻是心頭一驚,「那是……匕首?」 滿簍匕首隨著村民倒下悉數傾撒而出,臥倒于腥紅之中,寒光懾人。 「是,所以你小心點?!?/br> 「扮豬吃老虎?天絕真變態?!狗倜叽盗寺暱谏?,但并不足以表達對眼前風景的震撼之情。 話音方落,倖存的村民視線驀然一轉,飽含殺氣的瞳仁紛紛對上了立于山丘之上的眾人,曉嵐往裴培身后縮了縮,內心惶恐。 「大家小心!」不知何人出口叮嚀,但卻無暇顧及。因為,約莫同時,赤紅著雙眼的村人正號出非人的怒吼,挾帶著萬千氣勢朝向他們奔來。 零星幾點相信他們不足畏懼,但此刻深深不得解的問題在于—— 「剛剛不是才幾個人嗎為什么轉眼間變成一群了啊啊啊啊啊——!」迪兮慘白著臉,吼出在場人同時浮現于心的悲愴共鳴。 「懸翦衝鋒穩仇,鳴鴻跟上?!顾新殬I中就屬使劍的懸翦,以及用大刀的鳴鴻這兩個近戰的血最厚了,君莫千行眸光一凜,當機立斷地下令,「遠程從旁支援,與近戰的距離不得超過二十尺?!?/br> 「兩位杏醫補近戰,另外一位補遠程和術士?!乖捯羯形磮A滿,他再次掀唇點名,有條不紊地安排了萌心、瀲灩依和沐酒的工作。最后,裴培側向了身后的曉嵐,狹長的深眸星光點點異彩生輝,宛若不平靜的潭水掩上片片銀紗,最終卻全盤收束于彼岸馀波盪漾至最后止聲,悉數漣漪回歸平靜。 知道他所有的心緒盡映于瞳眸,無非歸于那相信二字,她甫處怔忡,卻聽到他的嗓音意味深長:「術士,視情況支援?!?/br> 「好?!顾龍远ǖ攸c了點頭,不想辜負。 略帶涼意的大掌讚賞似的撫了撫曉嵐的小臉蛋兒,令她思起了那雙手在現實中富有薄繭的觸感,瞇起眸,她輕蹭了蹭,爾后立即旋身而過,備戰去也。 眸底寵溺盡現,卻堪稱須臾。他沉下嗓音,再開口時已近若帝王之姿:「大家加油。上?!瑰\扇微展,半幅山水墨畫掩去了裴培唇角勾勒而出的冰冷笑意,伴隨著眾人共擊,亦發影綽。 依循指示,率先而出的當然便屬為懸翦的司馬長老罷,他伏低身子,藉由山坡坡度滑草而下,后頭其馀懸翦與身為鳴鴻的迪兮等人跟隨之。 因快速滑行,導致犀利掃向的空氣竟令他近似闔眸。他只好扭曲著五官,好不容易的才抬起半片眼皮,朦朧間,他只聽得身后迪兮疾呼:「匕首射過來了阿老注意!」 「好!」方允諾,司馬長老拔劍而出,往空氣中凌然一揮,霎時數道無形的利刃便捨劍鋒而去,鏗鏘一聲硬生生地攔下數隻匕首。 但總有漏網之魚,眼見朝自己而來的鋒芒無情,司馬長老暗叫不妙,看是來不及閃躲了、而隊友也看似趕不上營救了,千絲萬縷流轉之間,他最終選擇攤開雙手,掛上最迷人的笑容準備迎接死亡。 唉出師未捷身先死啊,心有戚戚焉的凄涼頓時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