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背景
第7譜、夜歸 孟爸和陳平和簡單打了個招呼,又回到書房繼續工作。 男孩二人幫完孟媽,蹦跳地跑上二樓,在孟翔房里聊天聊地。 先是趴在地毯上看了孟翔收藏的航海王漫畫, 討論著劇情發展與最欣賞的角色,模仿起打斗招式打打鬧鬧。 一會兒又玩了游戲王決斗卡, 玩的特別投入,根本是兩個小戲精。 自己的生命值被攻擊而減少時,還不忘露出痛苦的表情, 孟琳在一旁看著兩位哥哥的演出,笑得樂呵呵。 晚上九點了,陳平和看時間不早,差不多也該回家了。 「今天謝謝你,真的很開心?!?/br> 「不客氣,住那么近,以后常來?!?/br> 孟翔送陳平和到了家門口,又送到院外。 初春的夜晚帶著一絲濕氣,令臉頰感到濕涼。 原本孟翔是想送陳平和走回家的,但陳平和看到孟翔搓了搓雙掌, 立刻意識到孟翔有些寒意。 「那我小跑步回家了,三分鐘就能到,你快點進屋吧?!?/br> 陳平和還沒說完就先跑了起來,回頭揮手道別。 孟翔望著陳平和漸漸遠去的身影,「明早我6:40到你家,一起上學吧?!?/br> 陳平和沒回答,只將右手高舉過頭,在夜色里揮別。 陳平和慢跑回到了家樓下,抬頭看看那棟公寓。 事實上陳平和沒對自己的物質生活有甚么抱怨, 但從陳平和的眼神中,看不到回家的喜悅。 那棟樓房對他來說,沒有意義和價值。 他開啟油漆斑駁的大門, 大門發出繡蝕的聲響,令鄰居家的狗吠了幾聲。 灰色水泥的臺階上,覆蓋一層塵埃,墻面均是壁癌。 陳平和走上四樓,打開家門,一股酒味撲鼻而來。 地板上全都是喝完未丟棄的酒罐,有東倒西歪的玻璃瓶, 也有被手捏腳採成奇形怪狀的鐵鋁罐。 陳平和從書包里拿出一個大垃圾袋, 是他在學校打掃時特意留下來要帶回家的。 他彎下腰,收拾起地上滿目瘡痍的瓶罐。 收完后,陳平和把垃圾綁好,放在家門口,等待明天的拉圾車。 他走進房,開啟黃色燈光的小桌燈,脫去上衣,手掌伏地, 一口氣完成標準的五十下伏地挺身。 翻過身來,又是五十下仰臥起坐, 一共做了三輪,這就是陳平和好身材的基礎。 雖然氣溫還有些濕冷,但汗珠隨著體溫的升高,漸漸浮出毛孔, 又集結成大汗滴,從陳平和精實的小麥肌滑落,畫出一道道水痕。 小窗透出銀白色的月光,令汗水閃爍著光澤。 陳平和在做仰臥起坐時,每次起身便面對著窗, 那皎潔冷艷的月色打在他認真的表情上,顯得格外沉著孤傲。 身后書桌上的黃光小桌燈免強為這夜添上些許暖色。 冷與暖,兩色系的光在陳平和的正反兩面形成對比, 就好像陳平和此刻的心情。 完成了每日項目,陳平和伸展他的四肢, 舒展開來的筋骨間發出脆耳聲。 他望了一眼床頭的鬧鐘,近深夜十一點了。 陳平和走到浴室,打開單一燈管的日光燈, 在洗臉盆里放了一些溫水。 他脫去內外褲,拿起水瓢勺起臉盆里仍在流放的水, 用不到十瓢清水就洗完了,也沒用甚么沐浴品, 或者應該說浴室內根本沒沐浴品。 拿起毛巾隨意將身體擦拭后,刷了牙,回到房間便撲在床上。 陳平和的床其實就是一塊木板, 冬天厚實的棉被還鋪在床板上,這才有撲床的福利。 寧靜的夜,深夜里的沉思,與自己的對話。 陳平和想著孟翔此時是否也躺在床上,預備進入夢鄉。 晚餐時的美味、與孟家人的相處、還有和孟翔的相遇, 一整天林林總總的經歷仍在陳平和腦海里回盪,如同悅耳的旋律,揮之不去。 第8譜、陳家 凌晨一點多,家門外忽然響起酒瓶鋁罐的撞擊聲。 「他媽的!誰把垃圾放我家門口!疼死我了!」陳爸邊叫囂,一邊搓揉自己的腿。 走進家里也一樣跌跌撞撞,這位爺幾乎每天都喝的醉醺醺才回家。 在被窩里的陳平和早就習慣了,躺在床上動也不動。 陳爸摸黑找到那張破舊的沙發,人一躺就睡了, 這一睡大概又是明日中午。 陳平和聽到房外沒了動靜, 他起身順手拿件毛毯走到沙發旁給父親蓋上。 確定門窗都關好后,這才回床休息。 在外人眼里,陳爸應該叫陳老翁更實際,畢竟已經七十三歲了。 陳平和的父親本名叫陳烽烈, 是當年十萬青年十萬軍從中國撤退來臺的。 人生前半段是光棍,到了五十八歲才結婚。 一年后生了一個兒子,取名為平和, 因為陳烽烈感嘆人生一路走的烽火四起,自己又性烈如火, 吃了不少虧,才給兒子取了與自己本名完全相反涵義的名子。 陳烽烈年輕時過上好一段花天酒地的日子, 又仗著自己當年俊俏的臉蛋和軍人穩定的薪資, 到處吃喝嫖賭,身邊的女人換來換去。 醒過來時才發現人都老了,內心空無一物,一無所有。 此時恰好碰上陳平和他媽,愿意結婚安頓下來, 陳烽烈歡天喜地,以為自己撿到寶,殊不知這女人有自己的企圖。 陳平和的mama那時候四十出頭,也曾是風流女子。 他早就知道陳烽烈的背景, 想說這樣花天酒地生活的人一定活不久, 等結了婚,老頭死后,自己還能拿半享。 好歹陳烽烈是個榮民,退伍后每月固定都有俸祿, 即便自己過世了,太太還能繼續每月收到國家的補助, 也就是陳平和他媽所夢寐以求的半享,金額是陳烽烈原俸祿的一半。 婚姻的頭幾年,這個家都還有表面上的樣子。 陳平和的出生也算是出乎意料,畢竟父母的年紀都不小了, 就沒特意避孕,沒想到還真的讓陳烽烈老年得子。 陳烽烈可以說是非常愛家,更是疼愛兒子。 前半段人生走成這樣,竟然現在還能享清福, 陳烽烈是真心珍惜,想做好丈夫和爸爸的角色。 但自己的妻子卻不是這樣想,原本已經有一老, 如今又添了一小,這個虧他可不想嚥下去。 于是忍到了陳平和四歲那年,婦人終于翻臉了, 整天在家吵吵鬧鬧,就是想讓陳烽烈交出僅剩的存款。 每次的打鬧越演越烈,讓陳平和在一旁備受驚嚇,躲在房里暗自哭泣。 陳烽烈不忍心看著孩子這樣,最后還是拿給妻子三十萬。 這女人拿了錢就和別的男人跑了,婚也沒離, 大概是盼著哪一天陳烽烈死了,自己還有錢領。 從此這個家就只剩下父子二人,隨著妻子的背叛與離去,陳烽烈也變了一個人。 雖然還是有把陳平和養大,但那慈祥的父親卻已經逝去了。 陳平和對母親的印象就只是個歇斯底里的瘋女人。 他不會想念母親,母親對他來說反而是童年陰影, 所以父子都沒提過這女人。 陳平和就連母親的姓名都不知道,也沒意愿知道。 而父親對陳平和來說則是一位有養育之恩的陌生人,僅此而已。 父子基本上各過各的,陳平和上下學,把剩馀時間投資在鍛鍊和打球上; 陳烽烈則是中午起床,到處打混摸魚,傍晚就到熟悉的路邊小攤喝酒, 同幾個老頭一起酒醉,胡扯間聊到凌晨才回家,日復一日。 除了基本生活開銷和陳平和的學雜費,剩下的錢陳烽烈都拿去喝酒買醉。 每月兩萬多的終生俸津貼,勉強支撐父子倆的生活。 倘若陳烽烈不喝酒,他們也不必過這樣尖酸刻薄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