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復仇
萬籟俱寂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藍鳶閉著眼默默數數,等那腳步聲逐漸消失不見,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才翻身而起,悄無聲息地往門外摸去。 拉開門栓,藍鳶小心翼翼推開一條縫,左右看看,果然沒看見巡邏的人影,她放下心,正要抬腳邁出門檻,衣擺就被拉住了:“你干什么去?” 藍鳶扯了一下,沒扯動,壓低嗓音道:“關你屁事?” 孟長歌皺眉:“我都向其他人保證你絕對沒有問題了,怎么不關我的事?” 藍鳶沒好氣道:“這么多天了,你都沒發現那些人在偷偷加固封印,根本沒想讓我進去和魘獸們交談嗎?” 孟長歌遲疑道:“這得經過管事長老的同意,可能就是得多等幾天?!?/br> “你自個兒在這兒等吧,”藍鳶憤憤道:“我是陪藍嫵一起來的,說好很快回去,結果這都幾天了,事情沒進展不說,我還被困在這里天天監視?!?/br> 孟長歌底氣不足地辯解:“話不能這么說,人家就是擔心你鬧出什么亂子,多派了幾個人巡邏罷了……” 藍鳶狠狠瞪她一眼:“這還不叫監視嗎?” 孟長歌:“……” 藍鳶又扯了下自己的衣擺:“放手,我現在就要進夢魘之森,你愛去不去?!?/br> “你怎么進?”孟長歌蹙起眉:“難道要硬闖?” 藍鳶點頭。 孟長歌大吃一驚:“我們是來幫忙的,你硬闖的話,我們就變成搗亂的了!” “啰嗦?!彼{鳶冷哼一聲,懶得再理她,嘭得一聲變成銀色小魚,惡聲惡氣道:“就沒見過你這么瞻前顧后的修士!” “你才認識幾個修士?”孟長歌碎碎念了一句,對上她圓頭圓腦的魚腦袋和一雙大眼睛,不由自主道:“你這樣……還,還蠻可愛的?!?/br> “……” 藍鳶騰地彈起來,啪得一聲將尾巴抽到她臉上:“放肆!”她憤怒道:“我可是鮫族公主!” 孟長歌回過神,震驚地捂住發紅的臉蛋:“你莫要無理取鬧,我夸藍嫵可愛,她就不會生氣!” “那是她自甘墮落!” 藍鳶警告地瞪她一眼:“別再用那種詞匯侮辱我?!?/br> 她罵罵咧咧轉身,擺動尾巴,頭也不回地游入黑暗,孟長歌抿了抿唇,認命地跟了上去。 半個時辰后,她一邊接住被藍鳶掀飛的弟子,一邊慌忙解釋:“抱歉抱歉,實在抱歉,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什,什么?” “真的抱歉,”孟長歌把她放下,忙不迭去接另一個飛過來的人影。 正值深夜,駐守的弟子似乎也沒想到會有人正大光明硬闖,沒一會兒就被藍鳶打翻在地,眼睜睜看著她在結界上薄弱處打出一個缺口,縱身躍了進去。 女人的身影瞬間從眼前消失,孟長歌上前兩步,抽出兩把紅刀站到裂口前:“抱歉,我也沒想到我會這么說……”她吸了一口氣,認真道:“在她出來前,我不能讓你們把結界封上?!?/br> 另一邊,藍鳶步入濃霧深處,腳下頓時傳來咔嚓聲響,她頓了下,掌心浮出藍色熒光,轉身向四周張望:“喂,魘獸在嗎?” “喂!” 長久的寂靜過后,濃霧深處忽然響起窸窣腳步聲,藍鳶一驚,下意識凝出長劍,定定朝那個方向看去。 模糊的影子逐漸從霧中浮現,越來越近,藍鳶卻忍不住繃緊身體,警惕道:“人?” 夢魘之森怎么會有人? 那人終于走出濃霧,停在幾丈遠的地方,一眨不眨地朝她看來。 半晌,一個沙啞的聲音遲疑道:“藍嫵?” “藍嫵,”葉輕君愕然地掃了眼渾身狼狽的幾個人,又看向癱在地上慶子白,頭疼道:“你可真是……讓我說你什么好?!?/br> 不久前,她的房門被人急促敲響,一打開,就是丹柏蒼白的小臉,門外仍是漆黑月色,大堂卻燈火通明,藍嫵站在中間,轉過頭喚道:“師尊?!?/br> 葉輕君蹙眉:“藍嫵?你們不是到那邊去了嗎?” 藍嫵嗯了聲,猶豫著拖出身后的慶子白:“是去那邊了,不過……出現了一些意外?!?/br> 如今,其他兩位掌門也已匆匆趕來,小小的屋子站了近十個人,皆是面色凝重,齊筠從自己女兒那里聽完了全程,一向板著的臉也變了顏色:“你是說真的,魍魎城,是被從內部破壞了陣眼?” “是,我們幾個都在,看得一清二楚?!饼R月瑤轉頭,招呼道:“藍嫵,你不是把那塊玉符收起來了嗎,快拿出來給掌門看看?!?/br> 藍嫵嗯了聲,把玉符碎片交給葉輕君。 葉輕君打量了一會兒,低聲問:“你們看見它時,已經碎掉了嗎?” “是?!?/br> “那慶子白又是怎么回事?” 齊月瑤插話道:“這說來就復雜了,我們前腳剛到魍魎城,后腳就有一批蒙面修士來殺我們,這不,慶子白就是其中一員?!?/br> 齊筠一驚:“慶子白?修士?來圍殺你們的當真不是妖怪嗎?” “真的,妖怪都是后面聽見動靜才來的?!?/br> “你們看清是什么人了嗎?” “除了慶子白,其余人的臉都毀了,后面場面太過混亂,也顧不上帶上他們,只怕……他們已經落到妖怪手里了?!?/br> 藍嫵問:“能到那邊的修士不是很少嗎,可否一一排查,看少了誰?!?/br> “恐怕不行,”葉輕君道:“去往那邊的修士通常都潛行在沙漠里,十天半月見不到人影,或者被妖族所害、就此失蹤不見都是常有的事,一一排查估計沒什么作用?!?/br> 藍嫵沉默了會兒,遲疑道:“若我說,我其實知道是誰呢?” 齊月瑤一驚:“知道你還不早說,在這兒磨嘰什么?是不是慶子白告訴你的,我當時就瞧你和他說了好一會兒話……” 藍嫵點頭:“他確實透露了一些消息?!?/br> “那你快說啊,那些人到底是誰派來的?” 藍嫵抬起眸,低聲道:“蓬萊?!?/br> 話音落下,眾人不禁愣在原地,許久,葉輕君才道:“蓬萊?蓬萊島?” “是,”藍嫵咬了咬唇,繼續道:“而且慶子白告訴我,楚塵還活著?!?/br> “楚塵還活著?”齊筠愕然道:“他死了一百多年了!” 一旁聽了許久的萱如林也道:“荒謬!蓬萊可是隱世大宗,門下弟子高風亮節,在修真界亦是赫赫有名,無緣無故的,他們憑什么要殺你們?再說,楚塵若還活著,又為何藏著不出來?” 葉輕君道:“這些都是慶子白告訴你的?” “是?!?/br> “可還有其他證據?” 藍嫵搖了搖頭,澀聲道:“沒有,當時,只有丹柏丹青和我在旁邊聽到了?!?/br> “不行,”葉輕君蹙起眉:“你們叁個關系親近,即便說辭一致,也沒法將蓬萊定罪?!?/br> 齊筠吃了一驚:“定罪?葉輕君,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就憑你徒兒的一面之詞,你就相信這些事都是蓬萊干的了?” “你不也覺得奇怪嗎?當年魍魎城一夜被破,正是因為毫無預兆,才損失那般慘重,我記得當時……蓬萊確實派了幾十名弟子和長老待在魍魎城吧?!?/br> “可當時待在魍魎城的不止蓬萊,其他宗門的人也在?!?/br> “那后來,蓬萊的人幾乎全部都逃了出來,你又怎么看?” “萬一是他們運氣好呢?” 見他們爭執不休,藍嫵抿了抿唇,忽然問道:“楚家人里,可有音修?” 幾人聲音一停,一起看向她,片刻后,葉輕君道:“楚家人里,音修有近十個?!?/br> “那其中擅蠱的又有幾個?” 葉輕君蹙起眉:“擅蠱的倒也有兩叁個,但若說現在在這里的,只有楚嬌?!?/br> 藍嫵一怔:“她不是……” “慶子白的妻子,”從門外走進來的季泠月接過話:“那人雖藏在斗篷里,但看其行走姿態,確實是個女子?!?/br> 說完,她看向藍嫵,補充道:“我方才又回去了一趟,那些被留下的玉面人確實都被妖族抓走了,而且,我撿到了這個?!?/br> 她攤開手,掌心是一支碎成兩半的玉笛,還沾了不少血跡:“不知那人到底是不是楚嬌,但逃跑時,她定是受了傷?!?/br> 沉默半晌,齊筠搖頭嘆道:“縱使楚嬌真受了傷,也不能證明那是她,況且,我實在不明白蓬萊為何要這么做?” “我也不明白他們為何要破壞魍魎城的陣眼,”藍嫵再次開口,神色卻淡了許多:“但若說楚塵為什么要假死藏起來,我倒可能知道原因?!?/br> “什么原因?” 藍嫵安靜了會兒,抬頭看向他們探究的眼神:“很簡單,他害怕……自己所害之人的復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