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形影相吊
明明他才是那個擁有合法身份、本該和徐葭出雙入對的男人,然而名雖正,言不順,自己仍舊無法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邊。 好想逃,這里根本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被擊潰、被重塑然后再度被打碎。宮晞源本就不是個心胸開闊的人,又沒有膽量向妻子直抒胸臆地表達自己的苦悶與嫉妒,所有的懷疑、不安、焦慮只能埋在心里,像一塊沉重的大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 內耗是一場無聲的戰爭,在他的腦海里不斷上演,卻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 他不會懷疑徐葭的為人——她絕對不可能做出實質性的婚內出軌行為。 可是在道德與犯錯的交匯處,總有一條曖昧不清的交界線,就像黎明與黃昏交匯之時、光明墜入黑暗之前,始終存在辨不清是非對錯的動蕩邊緣。 他信任徐葭,可外界的誘惑不會因為他的信任就變得毫無威脅。 總有人示好、獻媚、投其所好,他控制不住怨懟地想,那些人每一次與徐葭相牽連,就是企圖借機滋養讓她叛心的溫床,等到時機成熟,她心有動搖,便會不遺留念地棄他而去。 不怪宮晞源庸人自擾,畢竟他自己的上位方式就很上不得臺面,自然容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一有點情況,他就開始疑神疑鬼,覬覦她的人實在太多,他又沒辦法視而不見,生怕他們搞些小動作推翻他本就不穩的位置,各種揣測越想越亂,折磨得他快要神經衰弱。 掙扎,痛苦,卻無處可逃。他像一頭困獸,陷入囹圄深淵抬頭望,望見的是自己的心上人,還有圍繞在她身邊形形色色的人。 她身旁的位置他不配光明正大地擁有,巨大的階級差異令他不敢隨意鬧情緒。 再多酸澀情緒也只能硬生生咽下,像吞下一口苦酒,任由它在胃里灼燒,酸楚與不甘在心中發酵,生怕因為自己不識大體的無理取鬧讓那本就遙不可及的距離變得更加遙遠。 好疲憊,難受地閉上眼睛緩了緩,象征著理智的心弦震顫。 余波蕩漾,飄忽不定的陰暗情緒再度被喚醒,痛苦地回蕩于心頭。 宮晞源意識到自己的心情正朝深淵處墜落,他惶惶不安,不停地為自己下達正面的心理暗示,企圖轉移鉆進漩渦般的牛角尖內的注意力,不容許自己再多心糾結下去…… 他用力掐按著手指,伴隨著激進振動的衰減,總算在高昂的沖突中找回了一絲清明。 從崎嶇的恨意里艱難掙脫出來,宮晞源強迫自己不要深究那些于他而言宛如刀割的細枝末節。 至少不是此刻,不是在這兒。 他不想看見自己腦中不斷閃回的那些令人心痛的畫面,只能諱莫如深地藏起一切懷疑與嫉恨,自欺欺人地裝作無事發生過。 白恩慈與徐葭錯開分兩個方向走,他先現身去和唐夭碰面——女人的身邊站著今日白天正式對外公開過的伴侶,他大大方方湊過去,只要那些黑媒體不故意抓拍奇怪的面部表情、將邵桉排除在外截取片面照片、標題黨營銷號不惡意斷章取義、曲解他們的動作神態語氣,他去找自己經年未見的老朋友們敘敘舊,可謂人之常情。 舊居國外,好不容易回趟國,本身就奔著主辦方之一來的,在這領域人生地不熟,圍著這位事業有成的東道主轉再正常不過。 半廢棄的叁個人的故事被拾筆重新書寫,配上水深火熱的豪門題材,確實引人矚目。 當那道松柏般清瘦的身影切開擁擠的人流,原本糾纏在金大腿唐小姐身上的視線齊刷刷轉向落落大方朝她打招呼的陌生面孔。 白恩慈臉上掛著標準笑容,唇角弧度是經過精密丈量后練出的肌rou記憶。 小時候因為受寵所以不曾被規訓,長大后卻開始自套枷鎖。日復一日對鏡反復練習,才能達成在此情此景下露出最完美的唇部線條。 和那些從小被強制要求學習男性貴族教育的孩子一樣,恪守的禮儀叫人挑不出一點兒錯。 但越是這樣,唐夭越不習慣。 雖然她也不見得有多喜歡以前那樣專橫跋扈小辣椒似的白小少爺,但這樣與從前截然相反、仿若脫胎換骨般的白恩慈,她更加難以招架。 一直走對抗路的互嗆派玩伴搖身一變成了謙謙君子,雖禮貌,卻也少了那種互動式的親近感,總讓她覺得有些疏離。 看似熟稔親切的笑容里藏著些許不易察覺的僵硬,唐夭朝他招招手,邀請他站到自己身邊來。 “怎么就你一個人?”女人擋住變化的唇形悄聲問他,眼珠轉了一圈,再次確定了沒有另一人的身影,“葭葭呢?” 聞言,白恩慈心中稍覺松快。 就該是這樣的——以前他粘徐葭粘的緊,她去哪兒他都要跟著,時刻保持出雙入對。那時的他們就像一對緊密交織的影子,無論陽光從哪個方向灑下,總能在同一片地面上找到彼此的輪廓。 在外人眼中,徐葭和他就是一本書里相鄰的左右兩頁,翻開必然同時看到二人的名字。 總是這樣形影不離,落在外人眼中已經成了習慣,少了誰都會覺得不完整。 若是二人分開,有人找不到徐葭,第一反應總是先問他,仿佛她的去向只有他最清楚,而他,也總是能準確地說出她的位置。 因此當唐夭自然而然向他詢問徐葭所在時,白恩慈真心實意地笑了出來,眸光如水溢出,眼睛輕輕彎起,像兩輪新月,承載著無盡的溫柔。 “她等下就過來?!?/br> 瞧,他們的生命早已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緊緊相連,無論走多遠,線的那一端永遠牽在對方手中,哪會那么輕易就走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