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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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舒親鑒: 見字如晤。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一晃我們分別已有六載,算來也有不少日子沒聯系了,不知你在上海是否安好,是否受到一二八巨變波及,有沒有繼續圣約翰的學業……不管你能不能收到這封信,我都希望你平安,切切保重。 平舒,我好想同你分享我的事,可每每提起筆,總落不下一個字,是以常寄明信片聊以慰藉,然而現在,我已到了非說不可的時候,請你一定耐下性子,看完這封信。 事情,還要從我來南京說起,那時我隨家人搬來首都,在金陵女大念書。南京雖是首都,卻不比上海摩登,反而是座歷史味很重的老城,大約人生地不熟,我很不喜歡這里的味道,也不喜歡金陵女大的風氣。家人們見我悶悶不樂,便讓我多出去交際,可我沒有朋友,又不熟交際的場合,上不了什么臺面,負了他們的一番好意不說,還自討沒趣了。那時候,我是真想逃回上海,來見你的,把這許多苦水吐給你,也好過自己憋死罷。 時日久了,金陵女大的同學見我不合群,便好心邀我去空軍新生社同玩,說是參加舞會。我還沒搞清楚那是什么地方,就被稀里糊涂拉去湊數了,現在想來,也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既然說到這里了,平舒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容我多說兩句,那時中央航校是建在杭州筧橋的,南京這里的新生空軍都是從那里調過來駐扎的,我在新生社遇到的,便是中央航校第二期的學生。與我印象中的軍人形象不同,他們看起來并不粗俗魯莽,反而多是氣質儒雅、風度翩翩的公子模樣,談吐舉止甚至可以說是大方得體,三言兩語將女學生們逗得連連發笑,就連我這個在上海見過世面的,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的優秀。 前話似乎說得太多了,平舒,原諒我太久沒這么暢所欲言了,我想要告訴你的故事,到這里才剛剛開始。我在新生社見了不少空軍,這其中只有一人與眾不同,你應該知道我為何要提他,沒錯,他便是我后來的戀人,程云翼。他生得極好,卻有一種拒人千里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你知道我一向不是那種主動的女孩子,所以即使有意于他,也只限于不上臺面的暗示,可他倒好,裝傻充愣,就是不想與我有羈絆。程云翼越是這樣,就越勾得我心癢癢,于是我孔文卉成了沒臉沒皮的那個,尋了間隙便總纏著他,說出來真是要被你笑的。所幸云翼不是鐵石心腸之人,在大家的攛掇下,同意了與我交往,還互換了信物,那天,真是我最快樂的一天啊。 云翼是軍人,到底沒有那許多時間陪我的。他不來陪我,我便去看他,從金陵女大去訓練基地的這條路,我走了無數遍,也無數次看著有他編號的飛機起飛、降落。云翼起飛在天上,我的一顆心就定不下來,一面覺得他穿云破霧威風凜凜,一面又擔心他發生意外朝不保夕…好在,云翼是小隊技術最好的空軍,他常常在可以看到我的地方低飛,然后平穩落地,也降落在我心上。我知道自己是愛他的,用盡此生所有的勇氣在愛他,為了守住這份愛情,我不顧學校同學的勸告,也不管家中長輩的反對,只盼自己的一腔愛意能融化云翼,與他訂立長廂廝守的盟誓。當然,我也知道云翼的顧慮,戰事又起,小情小愛在家國天下面前,到底還是太渺小了,我們這一輩人,是注定要肩負時代使命的。為了讓我明白這些道理,云翼帶我去空軍陵祭拜師長,告訴我他們每次作戰都要寫下遺書,無論飛行技巧多好,一墜機便是九死一生。是啊,他們在天上掉下里沒了就是沒了,地上的女人卻要幫他們收尸,把這份痛苦記一輩子,他講這些,是想讓我知難而退,離他遠遠的。不過,云翼不知,我早已無畏生死,他越講這些,我越想同他結婚。 有人說,云翼他們這些飛行員是風箏,飛得再遠,只要下面有女人牽著繩子,就會找到回家的路。為了握住這根線,我克服了家里的阻礙,執意與他成家,可事實總歸不那么盡如人意,云翼還沒到空軍結婚的年齡,上面不批結婚申請,此事只好作罷??晌曳置饔浀?,空軍陵里陣亡的師長們,大多沒有活過25歲,想要達到空軍結婚的年齡,意味著云翼必須在接下來的每次戰役中都得全身而退,這對他來說,實在太難太難。家里人知道了我們不能在一起的事,以不能見云翼為要挾,逼我去相親,見那些權貴公子。平舒,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忍住不見云翼是不難的,可戰事又起,云翼所在的大隊雖是會走,我生怕見一面少一面,于是妥協了,天知道我是怎么熬下來的... 后面的事,平舒,你或許已經猜到了。在我還沒握住風箏線的時候,風箏線自己斷了,他像一顆流星般隕落了,孤零零地落在海里,什么也沒給我留下...他們大隊長將他的遺書和遺物交給了他的父母,處理了他的后事。我呢,我算什么?或許只是一個局外人,連他的遺書都沒有資格看,我覺得我真像一個笑話,自以為轟轟烈烈地愛過,到頭來連他的女人都算不上。那個時候,我真的好難過,整個人崩潰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兩眼一抹黑就去跳河尋死,要程云翼在黃泉給我一個交代。不過,平舒你不用擔心,我能心平氣和地寫這封信,自然代表我沒有事,因為那秦淮河邊多的是好心人,他們見我跳河,一個兩個都來救我。大家知道了我和云翼的事,紛紛表示同情與可憐,這下我和程云翼算是扯上關系了,可我要那些同情與可憐有什么用?我是寧愿去地下陪他的。 程云翼的父母知道了我們的事,終于把他的遺書給我看,還交代我不要尋死覓活,好好活著。那遺書是極短的,掐頭去尾,留給我的,大概只有一句話,平舒,你知道他寫了什么嗎?他居然要我忘了他,另覓佳婿?所以到最后,他和其他人都是一樣的,明明知道我沒有那么堅強,卻硬要我強顏歡笑,好去迎接新生活?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輕而易舉地忘了他?只當這份感情是我自己的一廂情愿嗎?開什么玩笑?他愛國,以死明志,我愛他,為何不能也以死明志?這不公平,平舒,我知道這樣想很瘋狂,但如果是你的話,一定會理解我的,對吧。 說來也可笑,我消沉過,迷失過,最后居然選擇順從他的遺愿,另覓佳婿。父母為了政治聯姻將我許給一高官子弟,明明才見了一面,便定下了婚約,而明日,明日便是我大喜的日子。當然很遺憾,我沒有邀請你來,大概也是為了和過去告別吧,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那違心的微笑,要知道,對現在的我來說,笑遠比哭來得難...所有人,都覺得我已經從悲傷中走出來了,他們都覺得我嫁給高官子弟會幸福的,平舒,日子會好的,對嗎? 孔文卉 民國二十五年六月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