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世界27:惡心的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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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玦捧著衣物進來時,慕遙正裹著被子盤坐在塌上雙目發直地盯著某一處,活似被抽走了魂魄的一具軀殼般,無知無覺。 他視線掃過凌亂一片的亭子內部,最終重新落回呆滯的慕遙身上,那露在外面的皮膚上紅痕像是一條條鞭子抽過他的眼睛,他吃痛般將袖下手指握得更緊,指尖重重掐進手心。 他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表情,連叫了叁聲“慕公子”才將慕遙的魂魄喚歸位。 “霜玦……”沙啞得幾近破碎的聲音不難讓人腦補適才這里究竟發生了多么激烈的“戰況”,霜玦幾乎要撐不住臉上的假笑。 “小姐讓我來給你送衣服,”他示意了一下懷里的衣物,“需要我來幫你嗎?” 才被自己聲音嚇了一跳的慕遙連忙搖頭:“不、不用,我自己來就行?!?/br> 霜玦將衣物掛在唯一一處沒受波及的屏風上,垂下眼:“那我在外面等你?!?/br> 慕遙整理好出來時只剩下耳廓還留了點緋色,霜玦看著華服加身的翩翩少年郎好不容易平復的情緒又開始汩汩往外冒著黑水,他面上笑著,稱贊道:“這身可真襯慕公子?!?/br> 慕家雖然沒落,但慕遙前面享受了數年的貴族生活,自然知道這料子勢必金貴。他摩挲著柔滑衣料,眼中情緒明滅不定。 “對了,小姐把慕公子安排到了杉云苑,我現在就帶你過去?!彼i絮叨著杉云苑換了什么器具,布置了什么書房,安排了多少仆婢……慕遙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杉云苑……若他沒有記錯,正是和商槐語之前所住的松濤苑一樣用來安置客人的住處?,F在,她安排他去住杉云苑。 他還以為經過今晚一切都能重回正軌。他都、他都犧牲到這個地步了,最終只換來一個杉云苑。 他還記得成親之前覃與拉著他去看她精心布置的婚房,以及為了防止他抵觸而另行布置給他的偌大西廂。 “商槐語……如今住在棲梧院的哪里?” 霜玦看著他略一遲疑:“這……” 慕遙笑了:“想也知道,定是西廂房了?!?/br> 她為他特意布置的一切,那本該屬于他的一切,如今全都便宜了半路殺出來的商槐語??伤帜苋绾??是他新婚之夜那偏激的一刀傷了她,也給了旁人趁虛而入的最好時機。與其去怪別人厚顏無恥地討好,不如怪自己自視過高一再錯失良機。 還不晚。她對他愛意仍在,興致尤濃,他還有機會將那些流失到他人身上的愛意癡迷一點點回收。如今的覃與,再不是過往天真爛漫的少女,她手中捏著覃府大半資源,比起從前那個還得求著覃父才能成事的嬌小姐而言,更加值得他付出代價去籠絡。 既已走出了最艱難的第一步,往后也沒什么好遲疑的了。 閉了閉眼,眨去眼前安靜看書的少女身影,他率先邁開了腳步:“走吧?!?/br> 霜玦跟在他身后,黑白分明的眼底凝出尖銳敵意。 …… 碧璽面無表情地將溫熱的湯藥倒進了花盆里。她不明白小姐為什么不喝這碗藥,難道她終究還是放不下慕公子,想要懷上屬于慕公子的血脈嗎? 她鼻頭一酸,又想起往日小姐追在慕遙身后不受待見的卑微場面。她真不知道那個慕遙究竟有什么好的?論家世?是,慕家確實曾經烜赫一時,可如今呢?滿門下獄不說,慕遙這個昔日貴公子如今還是靠著自家小姐去求老爺才好不容易升回民籍。論文采?是,慕家還在時慕遙確是人人稱贊的翩翩才子,可慕家沒落后呢?城中哪里還聽得見這位慕大才子的名字?與其說是贊揚他的文采,倒不如說是捧慕家的臭腳。論樣貌?是,他確實一表人才,可老爺夫人搜集來的那些個公子哪個不是文質彬彬、儀表堂堂的?各式各樣的美男子,只要小姐喜歡,府里養幾十上百個也不是問題,怎么就偏偏執著這個人呢? 碧璽抹了抹臉上的淚,將空碗裝回食盒,心情沉重又委屈地離開。 一片漆黑的西廂房里,將送藥倒藥全都看進眼里的商槐語轉過身,靠著墻壁緩緩吐出一口氣,苦笑了一聲。 覃與捏了捏隱隱作痛的眼角,疲憊好似漲潮的海浪一波波侵襲,身體后知后覺地感受到酸痛和乏力。 很奇怪。 她此行只為刺激慕遙下定決心邁出以身飼“魔”的第一步,并沒有打算如此胡鬧。她承認慕遙委委屈屈不情愿又不得不求著她時的樣子很有意思,但這點興味還不足以構成喜歡的情緒支撐她在他生澀的應和中得一回趣,更何談后面那一連串讓她匪夷所思的行徑。她表現得簡直就像餓了半個月的狼,直恨不得將慕遙翻來覆去生吞活剝似的。 終歸不是自己的身體,對慕遙的迷戀似乎融進了骨骼血液,哪怕內里已經重換了魂魄,身體卻因為得以親近傾慕之人而自發產生了反應。 覃與移開手,睜開的雙眸中一派冷意。 同名同姓又如何?你終究是你,我終究是我,現今這副殼子既再無你,你就該安安分分讓出一切權限由我調度!若再似今日這般影響于我,既動不得你,那便只能徹底解決掉影響你的人或是物了。 燭火發出一聲細微炸響,房中光線似有一瞬間的波動,但很快便重歸平靜。 覃與呼出一口氣,也懶得理會這個身體會不會回應她心中所想,脫鞋上床,閉眼睡覺。 她突然從記憶的某個角落挖出來一件事。那是她和她所在劇情的男主游柏的唯一一次肢體接觸。那種在輕視、鄙夷乃至厭惡游柏的情況下,她依然能從那個故意為之的短暫懷抱中捕捉到名為愉快的情緒。 她清楚地記得他身上的淡淡膏藥味,記得他一瞬間繃緊的胸膛,記得他被碰到痛處時眼睫的顫動…… 一個被她視為路人甲早早從記憶里清掃出去的垃圾信息,為什么在這么久之后仍舊清晰無比地存在于她的大腦中? 難道說,身為女配,即便跳脫劇情安排,身體卻依舊留有對男主生來就自帶的好感與親近?就像她對游柏,就像這具軀殼對慕遙。 還真是傲慢得讓人作嘔的設定。它該不會以為將自己拘禁在這副殼子里,再借由身體上的意亂情迷就能潛移默化地影響她,進而讓她重新回歸冤大頭女配的劇情線吧? 開什么玩笑?男女情愛,于她,當真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了。 不過它這樣看重它的男主,倒讓她對慕遙的安排有了點別的想法。她能輕易廢掉一個游柏,就同樣能夠廢掉如今的慕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