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顧慮她身體，態度松緩了。

    韓珍勉強喝下半杯溫牛奶，窩在沙發，蔫嗒嗒，“什么時候去醫院？”

    他凝視著她的眉眼，是澄澈干凈的性感，年輕又飽滿，“先回去?！?/br>
    “回哪？”

    季庭宗脫下西裝裹住她，裹得嚴實方正，像只深色郵差桶，又彎下身，握住她細瘦的腳踝，穿進鞋里，“回家?！?/br>
    “我沒說要回?！?/br>
    他動作強勢，手臂圈住她腰身，韓珍擰眉，拍他手，“你不準摸我屁股?！?/br>
    季庭宗笑一聲，“怕你摔地上，那我不抱，你自己走?！?/br>
    “我不走?！表n珍扒了外套，丟在地上，又蹬了鞋，“顏姐不是外人，周末你沒空，她可以陪我去?！?/br>
    他面色陷入晦暗，“我近四十歲，跟你有第一個孩子，小珍別這么狠心?！?/br>
    韓珍看著他，“你是要跟其他女人安家的?！?/br>
    季庭宗有些煩躁，表情克制不起波瀾，眼底卻翻騰著陰郁的浪潮，“我什么時候要去外面安家?！?/br>
    “你難道打一輩子光棍？”

    他皺著眉，“我們不是在一起么?！?/br>
    韓珍躺回，盯著天花板，“生孩子不一樣，要糾纏一輩子的?！?/br>
    黃橋在大門處，痛得冷汗直冒，緩過來一點兒，打著擺子進屋，“季…”

    顏麗欣偷摸坐在餐桌后，伸手攔住他，面色不善比劃唇語，“你敢說話！”

    隨即做了個高抬腿動作，黃橋下意識并攏腿捂襠，卻不上套，依舊開口，“您八點半約了人?！?/br>
    季庭宗摩挲腕表，沉默片刻，“小珍，你跟我走嗎?！?/br>
    “我不走，除非去醫院…”

    “沒完了對嗎?！焙诔脸恋奶祗E然劈裂一道耀眼的閃電，映亮窗玻璃上季庭宗整幅心事重重的輪廓，異常沉抑，“十點，我準時來接你?！?/br>
    韓珍闔上眼，不回應。

    *

    慧苑茶樓毗鄰南郊。

    位置四通八達，包間也不寬敞，貴在服務設施好，私密性強。

    鐫著老虎與山石的屏風后，擺放一張雕花方桌，季庭宗端坐，啟動了茶臺，水流嘩嘩注入。

    省府同僚謝開韓打開公文包，“有幾封你的檢舉信，從地方報上來的?！?/br>
    他半掌壓住文件，拆也不拆，“說重點?！?/br>
    “檢舉說你拉大旗作虎皮，培植親信，在地方吸收發展第一‘軍團’，順我者昌，堅不可摧?！?/br>
    季庭宗面無表情清洗茶盅，良久，掀眼皮，“這樣妖魔化的言論，有待考證?！?/br>
    向上匯報輿情的權力集中在大秘手里，張玉坤能聽到，看到，知道哪些事，有時全憑靠大秘一句話。

    其中利害關系，密不可分，在省1號的絕對權力面前，誰敢真的去考證？

    謝開韓笑呵呵，雙手接過茶盞，“你這次去了北京，效果如何？”

    “要我解決遺留問題?！?/br>
    季庭宗望著蕩漾的茶水，思緒跟著一重一重跌宕。

    做官也要具備項目吸金力。

    廣河集團承攬高速項目是他上下運作的結果。

    在此之前一直是名叫永靖的工程公司獨攬。

    他當時執政地方二把手，收到關于永靖的舉報信，少說也有數十封。

    想在高速，鐵路這樣的大工程里淘金斂財的人相當之多，匯集了各路角色，各種花樣，杜絕難度也大。

    工程公司拿到項目，提取一定比例管理費，又將幾項千萬級的工程私自轉包給一些資質不夠，信譽差的小公司。

    永靖老總則明目張膽帶著四位情人環游世界，吃香喝辣，購買百萬奢飾品。

    各標段管理混亂，大小安全事故也頻發。

    最嚴重一起是墨昌高速建設，大橋吊裝塔吊繩斷裂，工人七死七傷。

    “黑工程”能進行得大張旗鼓，無非是背后有更大的靠山，如今的地位遠在他之上。

    為拔“毒瘤”，在地方上，他給蔣天承大開綠燈，商戰手段沒下限，豐裕與永靖項目打擂的七十億，部分來源合法，部分來源民間非法借貸，季庭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了。

    永靖孤注一擲，又追加叁十幾億高額商業貸，想掰回局面，最后白白打了水漂。

    謝開韓輕吸一口氣，“傳言永靖工程老總負債過高，點煤氣身亡?！?/br>
    季庭宗起身，“是永靖的靠山視他成了一枚棄子，只有一了百了，才能抹清身后的債?！?/br>
    但他想升任，無可避免，牽連，介入，挑起這場商業惡性競爭，被人捉筆做了文章。

    謝開韓明白了，“你這不也是替人背了黑鍋?！?/br>
    季庭宗沒回應，久坐后，抻了抻脖頸，站在敞開的彩色玻璃窗前點煙。

    跟韓珍在一起后倆月，他抽煙已經相當克制，她倒從未提過讓他戒煙，只是單純怕熏著她，韓珍身上總是香的。

    洗發膏是果香味，手指，肩骨，皮膚每一處，甜而不膩。

    “周天出席市建項目剪彩儀式，你替我去?！?/br>
    季庭宗破天荒頭一次“讓賢”，謝開韓嘴上推諉，心里高興，“那怎么成?！?/br>
    他不以為然，“我有其他安排?！?/br>
    季庭宗一向守時，這次甚至提前了時間，坐車里，往北京家里撥了電話。

    顏麗欣正撅屁股，擦著飄窗上的雨水，“知道你沒睡，車還在底下等著呢?！?/br>
    韓珍翻了下身，“我睡著了?！?/br>
    她轉頭，抹布丟盆里，“睡著了你還睜著眼，瞪我干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