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在顧府和褚瑤相見，這是顧菌連做夢都不敢夢到的事情，如今褚瑤真真切切地站在了她面前，她就如同那木雕的人偶，呆立在原地不動了。

    “瑤兒的表姐真是好剛性，果真是親表姐妹，像你?！被噬系囊痪涮嵝炎岊櫨鐗舫跣?，褚瑤身后一行密密麻麻的宮人儀仗也赫然入目，她連忙稽首，道：“顧菌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請淑貴妃娘娘安，貴妃娘娘千歲千千歲，不知皇上娘娘千金貴體下降于鄙府，所以有失遠迎，還望皇上娘娘恕罪?！?/br>
    皇上笑道：“表姐請起，都是一家人怎么說這樣的話?！闭f著伺候在側的太監便上前要扶顧菌起身，顧菌謝過后自行起身了。

    褚瑤看著顧菌問：“皇上要見公主，把公主請出來吧?！?/br>
    顧菌應聲點頭，她低著頭，刻意地將頭側偏著不往褚瑤那看。

    “不必麻煩了，帶朕去見她?！被噬险f，顧菌應聲后將幾人帶往澹容的房舍，她因惦記著方才之事，敲門前先喊了一聲：“殿下，皇上特來看您?！?/br>
    來迎門的是澹容身邊的宮人，顧菌覷著她臉色不是很好，估計澹容還沒緩過神，結果方踏進屋，果不其然澹容正在自斟酒喝，皇上走到跟前了也未起身見禮。

    伺候澹容的宮人嚇得直抖，不停地小聲提醒著：“公主，皇上來了?！?/br>
    顧菌側過身退到了皇上身后，見澹容抬起頭，乜斜著眼看向皇上的一剎似乎愣了一下，她蹙了蹙眉，眼皮子抖了抖眼眶便紅了，似乎是為了掩飾紅了的眼圈，她忙低下頭用手拭眼，但興許是覺得有些欲蓋彌彰了，便又放下了手，晌許顧菌聽到了一絲抽氣的聲音。

    “二哥?！卞Ｈ莸穆曇裘黠@有些啞了，皇上矗立著一言未發，晌許他身旁方太監撤身說：“貴妃娘娘、姑娘們都出來吧?！北娙硕茧S那太監退了出去，房內只留了澹容和皇上二人。

    “公公也累了吧，進來喝杯茶吧？”顧菌出了房，便對那太監說，總理太監忙指著門擺了擺手，說：“小姐還是帶著貴妃娘娘下去歇息吧，奴才還得在這聽差呢?！?/br>
    一旁李若水從荷包里拿了些賞銀給公公，總理太監喜笑顏開，顧菌帶著褚瑤和李若水進了東廂房，讓人備好了點心茶水，便將人都遣了出去。

    “哎，你怎么回事？慪氣呢？”李若水見顧菌一直偏著頭不看褚瑤，扯了扯她的衣袖。

    褚瑤的眼珠子在房內梭巡了一番，看向顧菌，問：“怎么把廂房收拾出來了？正房我不配進了？”

    顧菌因想著白姝還在正房昏睡著，帶褚瑤進去了，她也不能安然地在那睡著，若叫她起來又怕牽動了傷口，所以才把褚瑤帶到廂房來了。

    “她那房平時糟蹋地像是狗窩似的，不去也罷，還不如這干凈呢?！边€沒等顧菌開口，李若水先打了個圓場。

    褚瑤瞥了一眼顧菌，又看向李若水：“這次來顧府機會難得，一是皇上也正擔心澹容想要來看她，二是我有孕在身，皇上難免遷就我些，我想回褚府看看，就跟著來了，但我要來也并不是特地為了看誰?！?/br>
    說著她話音頓了頓：“若水jiejie，你要養寵嬖，非把皇后身邊的人擄走干什么，現在她來問我了?！?/br>
    李若水正喝著茶，險些茶杯都脫了手，忙道：“你是說吳簪兒么？她不是澹容的人么？”

    褚瑤端起茶盅說：“我不知道?！?/br>
    李若水放下茶盅，起身走了兩步望了望守在房外的女史，見都垂頭無精打采地并不關心屋內人，方有些放心，她又撤步向褚瑤走近，湊在她的耳邊將吳簪兒對她說得話向褚瑤說清了，顧菌在一旁也聽了個大概。

    “皇后對這人如此緊張，那看來這個吳氏說得確實不可不信了?！崩钊羲f畢顧菌一下坐不住站了起來，褚瑤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說：“那如今澹容被太后厭棄攆出了宮，皇后與她的如意算盤也作廢了，又有什么好慌亂的呢？”

    李若水不以為然，說：“有了害人的心就難說皇后今后不會對你做什么，再說澹容只是暫居顧府，皇上這么關心她，以后一定是要回去的，你不先下手為強，趁她病要她命，以后兩個黃鼠狼湊到一塊，是你能應付得了的嗎？”

    褚瑤被她這說法逗笑了，道：“這你不必擔心了，皇后那我已經做好對策了?！?/br>
    顧菌看向褚瑤，語氣略有些生硬：“你能有什么對策？”

    褚瑤凝睇著她，緩緩說道：“我已經和皇上、皇后商議過，我腹中之子產下后，即送往中宮由皇后撫養?！?/br>
    這次李若水和顧菌同時愣住了，兩人以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褚瑤，李若水率先開了口，打破了沉寂的氛圍：“為什么？”

    褚瑤將茶盅放下，淡淡地說：“皇后勢力大，我這樣也算是在宮中有了靠山。而且反觀你方才說得話，皇后特地要將那個吳氏叫回去可能就是不愿再做與澹容的交易？”

    香幾上的香爐飄散的香氣從三人身前飄過又流過，消散在大開著的房門前，顧菌垂著頭緊緊握拳說不出話，李若水則定定地看著褚瑤，眼中五味雜陳。

    “宮里的事兒你們少問，也管不了，若水jiejie把吳氏放了就是?！瘪椰幷f。

    李若水皺眉嘆息說：“不能放，我說過那樣的話，再放她出去不是給自己作禍嗎？”

    褚瑤瞥了一眼李若水：“那你說怎么辦？”

    李若水低頭自忖片刻，說：“把她殺了偽裝成自縊送回吳家好了?！?/br>
    顧菌錘了李若水一下：“胡說，你當人都傻的，前兩日才說要和你比翼雙飛，這兩日就自縊了？”

    三人靜默半晌，褚瑤悠悠地說：“沒想到若水jiejie這么有魄力，草草一句就是一條性命?！?/br>
    不說還好，一說李若水就想起了褚珙，她道：“這些人無非都是些奴才，和牲畜沒什么區別，殺了就殺了，那......”

    顧菌聽出她要說的話，忙打斷了她：“住口吧！你口沒遮攔的，仔細哪天莫名其妙地就死了，還不如牲畜?！?/br>
    褚瑤冷哼一聲，笑說：“是啊，確實?！?/br>
    說著顧菌又想起紅瑩醉酒時說的話，道：“李幽隱，我以前怎么沒看出你這么愛說話，你方才那話和紅瑩也說過吧？”

    李若水眉毛一挑，笑道：“怎么了？我說沒說過你怎么知道？再說了，我方才說得是奴才，又沒說紅倌，怎么就扯上紅瑩了？”

    顧菌一臉無奈：“你無緣無故說些沒用的做什么？奴才、紅倌也是人，也都有心，你說了傷人的話自然人家就記住了?！?/br>
    李若水不屑地笑了一下，道：“虧你能說這么多，敢情我和奴才，寵嬖說話還要注意措辭，傷她的心你不高興了？你哪里那么多事兒?！?/br>
    說畢，一直在一旁聽著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半日一句未言的褚瑤忽而道：“既然是奴才的小事就不必再糾結了，眼下先說吳氏該如何處理吧?！?/br>
    三人一時就沒了聲音，晌許李若水才說：“如若皇后真沒了殺你的心，那吳氏自然沒用了，我到時把吳氏的父母抓來，要挾她在皇后面前守口如瓶地見一面，然后......”

    褚瑤接話說：“然后讓她自己說出想留在李府的話，又由我向皇后娘娘求情，將她光明正大地送給你?！?/br>
    李若水笑道：“就是這樣?！闭f畢又想起吳簪兒到底是澹容的人，又說：“可她到底還是澹容的人，澹容若不愿......”

    顧菌擺手道：“澹容那不用管，她心早就空的入了魔，根本無暇顧及這些?！?/br>
    說畢，褚瑤拂袖起身，道：“出去候著吧，一會兒皇上該出來了?！?/br>
    屋外的女史聽見聲響進了屋，女史攙扶著褚瑤，顧菌覷看著她的背影，總有一種還有話噎在喉間沒說出口的感覺，但此刻她已然不能再多說什么了。

    “淑貴妃娘娘?！?/br>
    李若水的聲音一下戳醒了她，顧菌十分訝異地看向李若水，只聽李若水說：“在下虔心祝愿娘娘千歲千千歲，日后產下龍女龍子，享子孫滿堂的天倫之樂?！?/br>
    顧菌瞥見褚瑤頭上的步搖輕輕晃動了一下，但她僅僅只說了一句：“那就托表姐吉言，但愿如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