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輕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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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未把耳朵貼在梯門上,一直聽到江魅的鞋印消失。他撐著梯門站穩,強大的體魄已經支撐不了一觸即碎的靈魂。 三歲看小,七歲看老,江魅和任嫦到底是一個人。他知道她去殺人了,為了救人而殺人,像她七歲時那樣。 他的心上人找回從前的自己了,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 江未在梯門金屬質感的倒影里,看見自己被門縫一分為二的臉,半張臉像在笑,半張臉像在哭——這就是江未的真面目嗎? 一個遵從道德的人,渴求親侄女。 一個深信法律的人,仰慕殺人犯。 結種紀的電梯門外,他堅稱江魅不可能殺人,事實上,他是全世界唯一親歷她殺人往事的人。 事實上,他就是幫她處理尸體的從犯。 江未看著鏡中一分為二的自己,看見滿臉的矛盾和斗爭。 江未,你其實早就清楚不是嗎?你清楚法律和道德,人性的下限和高標,為什么屢屢失效。 在父神的凝視下,一切法律都是男權統治者的法律,一切道德都濫觴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還能相信什么? 在父神的凝視下,一個男人不成為父親,還能成為什么? 變色龍般適應于社會的眼色盡數褪去,江未看見自己眼中濃烈的懷疑。 懷疑,讓他變得有些像十四歲的自己了。 那個為中考跨省移民的家庭里,放棄中考向任嫦家奔去的逆子;同學們在考場上奮筆疾書時,把長兄沉尸河中的瘋子。 江未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初見任嫦的那一天,那時候他還叫任業。 那時候,他以為她是一尾魚。 十四歲那年,跳過級的任業正當初三,中考最緊張的一年,每周要學習七天,六天在學校,一天在補習班。 去補習班的每個周日,都要經過地球最后的自然景觀:河。 結種紀的地球上,只有一條河。因為是唯一的河,不用命名加以區分,就叫“河”。 傳說河底有魚,誰都沒見過,只有富貴人家和養殖場有活的動物。 每周他能沿河岸走十分鐘,十分鐘后,就要到馬路對岸去坐城市輕軌。 三月的風還很冷,她吹著冷風在河里游泳,他就是那時看見她的。 遠隔三米高的白石堤,渾身無毛發的小孩,穿著水藍色泳衣,乍看以為是魚,細看才發現是人,相隔太遠望不出性別。 任嫦是個小光頭。 她在靜緩的水流里蛙泳,游得很慢,任業不自覺放慢腳步,把十分鐘的路走成了一刻。 真實的日光照耀粼粼河水,照亮她生機勃勃的泳姿,十四年來第一次,他感覺自己在生活,而不是生存。 人如果能不被自然吸引,他或許有辦法不被她吸引。 任業走到堤岸中段,第一次無法忍受近在咫尺的紅綠燈,可他不能下河,他要去上課。 作為任家唯一不是生育人才的人,用父親的話講,假如考不上狀元,就別說自己姓任,丟人。 “唯一”不是生育人才的人,就是這句話誤導了任業,讓他在聽說任嫦姓任時沒有產生任何聯想。 任嫦同樣不是生育人才,任家沒把她當人,所以不納入計數,很久之后他才明白。明白之后,所有不把她當人的字眼都成了他的眼中釘耳中刺。 最初見到她時,盡管不舍,他還是隨著人群過到馬路對岸去了,他已經走慢了,如果上課遲到就糟了。 第二周,像是大自然回應了他為期一周的祈愿,他又望見河中的她。 她穿著同一件泳衣,在倒映天色的藍水中安靜地仰躺著,像在做一個美夢。 如果……任業想,如果連續三周,都能見到她在河中,第四周,他就下河,去和她一起游泳。 一起漂浮在水面,飄浮在天空。 他要翹課!心里冒出這個念頭的同時,他就把自己的臉色嚇白了。 怎么敢翹課?剛剛的想法太不成熟了,再討厭現在的生活,也得忍耐到長大啊。 他還沒成年,未成年的生命完全由父母決定,有了錢才能買回自己的命。 他從七歲起每周都要學習七天,如此七年,沒時間賺錢。沒有錢,只要父母不喜歡,手不沾血就能殺掉小孩——扔給社會去殺就可以。 任業打個寒戰,克制了自己太過極端的想法,天下哪有不愛孩子的父母?會這么想,一定是最近月考前熬夜太多,睡眠不足導致的。 他擠進地鐵,把藏著《巴黎圣母院》的斜挎包護在懷里,告訴自己真善美是存在的。 真善美……至少存在過,在膠合紀——這本書的作者就生活在膠合紀,任業羨慕膠合紀人。 他要對人性多一點相信,世上還是好人多,結種紀也有好人。 書是從創生區圖書館借來的,區長戚榮風就是個好人,她籌建的圖書館入館不查驗rou紋,館內禁止交配。 一周過去,任業讀完了書,舍不得還,他不嫌書沉,背著它去補習班。 第三次路過河畔她還在,今天沒有下水,躺在一塊平整的白石上曬太陽,腳邊踢起一串串清澈的水花。 真好,下周他也想去石塊上坐一會,用腳踩水,等到晨曦的光吹皺河面時,他有機會成為她的朋友嗎? 第四周,任業提前半小時起床,在樓下早餐鋪買了兩人份的雞蛋豆漿包子,抓在手里就沖向河岸。 他回頭看了三次,確認附近沒有認識自己的家長老師或同學,才拎著早飯跑下河岸。 她不在。 不在很正常,是他來早了嘛。任業坐上白石塊,把雞蛋包子揣進斜挎包捂著,只拆了一袋豆漿喝。 你一定要來啊……任業垂頭凝望水面,看一眼手環上顯示的時間,最多還能待十分鐘。 這條河比他想象的深,任業撐著石塊往下望,看不見河底也沒有魚或水草。沒有她,這條河好像就只是飲用水。 晨曦從他眼中逝去,換了正午毒辣的太陽,等他意識到的時候,翹課已經發生了,索性繼續坐下去。 他一邊執拗地等,一邊責怪自己執拗,坐到黃昏,坐到天黑了上燈,魚都沒有入河。 星空高懸時,yin亂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河岸漸漸爬滿瘋狂交配的人,蠕動的腥rou在白石上晾曬著月光。 “一群蟑螂?!比螛I忍不住嘟囔一句,又立刻捂住自己的嘴,他這是到叛逆期了嗎?總在胡思亂想。 他們就像蟑螂一樣,叛逆的想法止不住往上冒……如果他出生在膠合紀就好了,21世紀有聚眾yin亂罪,沒有人會在美好的河畔猥褻他的眼睛。 父親的咒罵猶在耳畔:“你不自己成家立業,將來指望我給你找媳婦?想都別想,你只配娶個物品!任家不會絕后,你一個人絕后!” 母親的譏諷緊跟:“咱家都是生育人才,怎么就出了你這么個不成器的?” 任業捂著耳朵站起來,想到自己終有一天要光裸在街上變成蟑螂,太陽xue就一陣劇痛。 他頭痛地跨過層迭的肢體上岸,人群中閃過一個锃亮的光頭。是她??? 任業拔腿追去,跑到離她三米的地方,看見熟悉的藍色泳衣卻畏怯了,他輕手輕腳靠近。 “你好,我想和你一起游泳……”他小聲說。 任嫦藏在堤壩與河岸間的一塊巨石后,死盯著人群,聽見他和自己打招呼,頭都沒抬,一把拽得他蹲坐下來,和她一同隱身石后。 任業順著她的視線往河岸望,看見交配的人就覺得頭疼,可有別人在場,他還是得裝裝樣子問:“是要檢查避孕套嗎?” 按照生育法,他們有這個義務。 任嫦直接伸出一根手指按來他嘴上,不讓他出聲了,緊接著她趴上石背后一根奇怪的杠桿…… 猛然用全身力氣下壓桿柄! 河岸憑空翹起一塊甲板大的金屬,坑坑珰珰抖落一地碎石,正在交配的眾人霎時被掀入河水,炸起連環噗咚。 “我檢查個鬼!”任嫦拍石大笑。 任業驚愕地呆在原地,聽水中此起彼伏的罵聲,看白花花一灘餃子沸騰。 任嫦跳上石頭大罵:“接著交配呀!怎么不交了?給別人留塊清凈地吧,連這兒都不放過,小魚都被你們叫沉了!” “抓住她!”比兩人高很多的成年人提著濕沉的腿怒氣沖沖翻上河岸。 任嫦沖任業狡黠一笑,自顧自往堤壩上逃跑了。 她想讓自己背鍋,任業卻笑了,追著她奔上樓梯,越靠近,任嫦的身形越矮,一直縮小到自己腰間,兩人終于踩上了同一級臺階。 原來是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女孩子。 “你討厭交配?”任業一邊跑一邊問。 “看見rou紋就想吐!生育rou紋最惡心!”任嫦憤憤道。 “區圖書館禁止交配,可以去那里躲清凈?!比螛I很慶幸自己知道一件能讓她快樂的事。 聽見他的話,任嫦似乎認可了他作為朋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拉他鉆進一條背街的小巷。 緊追在身后的人像無頭蒼蠅一樣往大路盡頭撞去,小巷周圍很快靜了。 “圖書館?”任嫦喘勻氣才繼續說,“我應該進不去吧,沒有rou紋,好多地方不讓進?!?/br> “原來你……”是物品。任業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 任嫦鼻子朝天哼道:“有rou紋怎樣?有yinjing又怎樣?不過比我多塊rou,真當自己了不起?” 任業笑了,真想把這話錄下來給父親聽,他憑什么瞧不起物品? 任業摸一摸自己的唇角,這是今天第幾次笑?有多久沒這樣開心笑過了,像個真正的孩子那樣…… 告訴她圖書館不查驗rou紋,讀書很有趣,他就提起斜挎包回家了。 回到家,任業頃刻變回一根不成器的陽具,被父親拎進浴室暴打,挨完打,下周乖乖上完補習班才去河邊。 今晚沒人在這里交配了,他們全被任嫦嚇跑了,只有一些同樣喜歡河的人靜靜躺在石灘上,看月光。 月色下,任嫦從巨石后跳出來,牽起他的手就往河里沖。 “你在等我嗎?”腳下石子顛簸,任業眼眶微紅地笑起來。 他不是因為挨過打委屈才哭,那種事他都習慣了……是任嫦沾水的手攥在他傷口上,把他疼出生理性淚水了。 “我叫任嫦,你叫什么?”她的聲音比月光明亮。 任業沒來得及回話,腳下一空,就沉入了河水…… 再睜眼,只見任嫦正在踩自己的肚子,邊踩邊哭:“你是傻瓜嗎!不會水你游什么泳?” 他說不出話,嘴里一股股往外吐水,吐完就激烈地咳嗽起來。 “你真沉!把我手都拽痛了?!比捂习欀亲硬裂蹨I。 “對不起,我今年才搬來,第一次見到河,看你浮在河里,以為自己也能浮在河里……”他撐著地坐起來說,“我叫任業?!?/br> “阿業是傻瓜!”任嫦終于破涕為笑,從河里捧起水洗臉。 自己害她哭泣,現在她又在笑了,真好,這么快樂的人,最好能一直快樂,不要被自己的悲傷感染。任業跟著她笑起來。 “你笑什么?傻瓜!知不知道自己差點死了!” 任嫦躍入水中,兩手合做三角,猛地向岸上的他推去水花,任業的卷發被打濕成一攤水草萎頓在頭頂。 “阿業,瞧你的傻樣子!” 分析人才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智力,父母指望他考上狀元賺回名氣,如今任業被接連叫傻瓜,卻比被叫做分析人才更快樂。 那些rou紋從來都讓他不快,不管是自己身上的,還是別人身上的。 晶瑩的水花瓣瓣飛來,迎著她的視線,任業覺得,自己終于被當成一個人了。 不再是一根會思考的陽具了。 任嫦說,她想要結種紀終結,他就覺得她能做到。 任嫦說,河不叫河,應該叫江,小河會生長,總有一天能長成大江。 任業看著她,覺得江水的生命力都不及她,在這個混亂不堪的人間,她堅定地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樣子。 被她看著就覺得幸福,在她的視線里,怎樣的異類都能被包容,怎樣的異類都能被當成人,找到讓自己活下去的力量。 任業學不會游泳,只能在岸邊守著這尾魚,他以為她會永遠在自然里鮮活,永遠快樂…… 不久后她殺死任立,他離開她搏命賺了兩年錢,重返此地,再見已是她母親的葬禮。 任業如約給自己改好名字,成為江未去接江魅回家。 繁殖狂熱愈演愈烈,殯儀館門外竟也有交配的人,江未厭煩地移開雙眼,停頓片刻,又移回了視線。 一群女孩子蹲在墻邊檢查他們有沒有戴避孕套,其中有個小光頭。 “任……江魅?”他不敢置信地輕呼她的名字。 女孩抬起頭溫柔地問:“你是誰?”她的臉上掛著似哭非哭的表情。 “我,我是……”江未哽咽片刻,才說出了違心的回答,“我是你的小叔?!?/br> “小叔好?!苯榷Y貌地打完招呼,重新蹲進人群。 多年以后,鐘常升將帶著無限憤怒問出江未此刻的真心話:“誰把你變成了這樣?” 她終究是不肯被世界同化的,任何世界都不可以。似乎,從她準備去結婚登記的那天開始,她就一點點變回從前的樣子了。 她不需要一個卡西莫多用愛拯救,她靠自己找回自我。 人如果能遠離自然,他或許有辦法不靠近她。 江未把手指插進電梯門縫,一寸,一寸,靠蠻力生生拉開了梯門。 一個歷史學者是沒法解鎖機器人專家鎖止的電梯的,幸好,江未不只是學者,還曾是結種紀黑市的拳擊手,政治家的隨扈。 拉開梯門,同時打開塵封的心門,直面升起的晨光走出去。 長久以來堅守的東西,到頭來,竟只剩一樣真的了。 比道德和法律更真實的東西,唯一真實的東西居然是……愛。 江未聞見血腥味,知道她成功了,他沒有去看草坪上的尸體,直接從后門走出教務樓,背著晨光走向森林。 去河邊,去她身邊,沒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江未聽見警笛聲,知道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那么他的時間也不多了,他的生命和他心愛的死刑犯等長。 要什么永恒的真理,她比真理永恒,不是嗎?她說的沒錯,自己確實是傻瓜,分不清輕重,浪費了太多時間。 他只要給她愛就夠了,卻自大地想替她安排好膠合紀的生活,她是不可能按別人的安排生活的。 他想讓她遠離自己,她總有辦法找來;他想藏起她的作文,她能要回去寫完續作;他不想讓她和罪惡接觸,第二天她本人被警車帶走了;他聯系好校醫院生理衛生部,她一個人掛了滿林避孕套…… 比起做那些沒用的事,如果能多花點時間陪伴她,他或許有機會在她殺人前阻攔。 十四歲時,如果他根本沒去中考考場,留在任嫦家,或許就能阻止她殺死任立,她的mama或許就不會自殺,她就能健康快樂地長大。 江未一直在遲到。 太多已經無法實現的“如果”注定了失去,更怕失去的人,從來都是他。 人類都應該試試變成蜘蛛! 江魅沿著樹干爬上爬下,像在滑雪,垂直于地面的感覺真好玩。 她沒找到吃的,正想著要不要回宿舍偷舍友的餅干,河岸邊忽傳來巨震,嚇得她躲到楓樹根后面,探出半個腦袋——小蜘蛛很輕的,現在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把她搞翻了。 等了一會,不再傳來動靜,她便好奇地向河邊爬去,想看看那里發生了什么。 蜘蛛視力很差,沒有聽覺,現在她只能靠觸覺、振動和味覺感知一切。 窸窸窣窣的顫抖經由地表連綿枯葉傳來,震動了她的蛛腳,有個大動物在河邊! 江魅爬近,試探著沖他噴吐幾根蛛絲,用蛛絲感應對方的動作。 細密如吻的振動沿蛛絲傳來,帶起她渾身戰栗。 江未跪坐在河邊,抱著空蕩蕩的衣服,親吻那個已經不存在的人。 “我愛你,江魅,我愛你?!?/br> 江魅聽不見江未的聲音,只覺得蛛絲遠端溫柔的觸感很親切,又往他身上繞了幾根。 蛛絲好咸。 淚水鋪滿他的臉頰,他吻到哪里,她的衣服就濕到哪里。 “對不起,我來晚了……我來陪你?!?/br> 也吻泥土和夾在羊羔絨里的葉子。 “我不能失去你?!?/br> 吻到眼淚哭盡,他抱著江魅的一身空衣服站起,像已經死去的尸體那樣,毫無生機地向后仰倒,墜向河面。 咚—— 水花濺起的瞬間,蛛絲崩斷,江魅才想起他要來赴約。 江未!是你嗎?我在這兒呢!她下意識大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蜘蛛說不出人類的語言,不能呼喊愛人的名字。 江未你在哪?落于水面的殘絲傳來可怖的潮氣,江魅追著劇烈波動的水紋沿河岸疾奔。江未!你在做什么? 他仰望著天空沉入水底,今天的天很藍,像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躺在她的藍色里,他就能成為和她一樣的魚。 是他殺了那四個人,殺了任立,因為他不能用道德和法律還人間清白,逼得她不得不殺人,所以人是他殺的——他來應這個死罪。 死亡仁慈,是他遲鈍,面對死亡才醒悟愛的珍重。 冬天的天空這樣藍,一定是因為春天近了,到了春天,就到了他和她相遇的時節。 江未在水底幸福地閉上雙眼。 纏于他手腕的最后一根蛛絲跟隨他墜入深河,江魅終于明白了——他在自殺。 這就是殺人要承受的懲罰嗎…… 我最討厭自殺,為什么要自殺?你不知道你的生命對我有多重要嗎?蜘蛛不能哭泣,江魅拼命向河水吐絲,想用這纖細的繩子把他拉上岸。 江未的卷發像黑色水草在河底輕輕搖。 吐出的蛛絲全部浮在倒映天色的水面,像絲絲縷縷凈白的云,隔著厚重的藍天,徒然愛撫著他漸漸失去血色的肌膚。 從親吻過她的唇角飄出一串氣泡,今生沒有吻夠,這是他的最后一口氣了。 江魅感應到河底飄起的氣泡,小叔還有呼吸,她必須拉他出水,她不能再失去他。 她追著一個個升起又消亡的氣泡發瘋似的連連吐絲。江未,江未!回來! 她的蛛絲太輕,不能沉下水面拯救她的愛人。 以重殺人者,必被輕反噬。 在最后一根蛛絲吐盡的時刻,最后一粒氣泡,破碎在鋪滿哀慟的白色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