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校園里的小樹林
書迷正在閱讀:惡作劇、豺狼瑪莉嘉 (出軌 骨科 末世H)、短篇腦洞基地、將珍珠歸還海洋nph、絕非善類、惡龍她只想保命(百合abo)、轉生成為rou文女主的女兒后(星際)、雪女、兩個赫胥黎、光源年(np百合)
白襯衫有很多種搭配,可江未的搭配江魅從沒在別人身上見過。 誰會在白衣下面穿一條同樣白的長褲呢? 褲子的種類隨著江未身份的變化而變化,大學時是白色牛仔褲,工作后是白色西裝褲,生活中是白色休閑褲。 永恒不變的只有白色。 聽說這樣穿是有點怪的,不過,人長得帥,穿什么都好看。 在這個瞬息萬變的世界里,他的白讓江魅感到安心。 白色最能反光,氤氳出朦朧濃稠的光影,像隔著經久的水霧,把人描成寫意山水的留白。 坐進窗戶貼了膜的車里,在這樣有些昏暗的地方,她才能真正看清小叔。 江魅從右側上車,江未繞到左側,兩人一齊坐進后排,中間還隔一個黑色的皮質座椅,江魅熟門熟路地對著車頭喊一嗓子:“回家!” 無人車自行起動,向著設置好的目標地出發,江魅側過頭來仔細看她的小叔。 好像已經很久沒這么近地看他了。 自來卷的黑發微鬈,垂至蒼灰的眉梢,玉質的肌膚上,五官端方,是國畫正統的勾皴點染。 暗是美人目,明是水滴鼻,輕靈一點就提筆,是妃色的薄唇。 勁瘦的軀干在貼身的薄襯衫下透出淡粉的rou色,襯衫扎入箍在腰身的白皮帶,貼身剪裁的西褲從腰帶處垂下兩道折棱,一絲不茍地順著兩膝正中滑向腳背。 上次湊近是電梯里匆匆一吻,再上次就是喋血的深夜,想到這里,江魅手掌屁股并用地蹭到中間的空座上,珍惜地瞧小叔的臉。 誰能想到,這緊繃身體的白色牢籠里,扎根著一個時常違法亂紀的靈魂? 小叔很美,違法亂紀時最美。 比如吻她的時候,比如從交配人才的裸體上跨過去的時候,比如買通校長安排一個物品去上學的時候…… 是的,沒有才能的人被這個世界視為物品,鐘常升說的沒錯。 人類說她是物品,她就是物品唄。 不見得人類就比物品更高貴。 戶口本不過是人類最后的面子,扒開來看里子,社會早已暗自標定了人權的價格。 物品沒有學籍,不能簽署勞務合同,也就是說,不能入學也不能就職。 江魅不知道十七歲的小叔跑了多少家學校,才把她安插進中小學的教室,又是從哪搞來的學費…… 多荒唐!其它家長都笑他:花錢讓物品上學,就好像硬要給人家教室擺一把不能坐人的椅子。 也許小叔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變老的,為了佯裝家長的尊嚴,去對抗校長們的威權。 舉凡世間美人,總是皮先老,骨再老,眼睛最后才老——小叔卻從眼睛開始枯老,骨頭長成永遠蒼勁的竹節,死而不倒…… “別怕?!?/br> 小叔的聲音打斷了江魅的思緒,凝神看去,他的眼底竟有一線微紅。 江魅搖搖頭,沒覺得有什么好怕的,笑一笑說:“小叔,你的胡茬又長出來了?!?/br> “是么?!苯吹穆曇艉艿?。 江魅直接伸出手,并起食指到無名指,從他的左唇角蹭到人中,再輕輕摸到右唇角。 她想起自己小時候還問過:“你的人中怎么發青?” “胡子沒刮干凈?!眲偵洗髮W的小叔回答。 “怎么我就不用刮胡子?” 想到這可笑的對話,江魅禁不住彎起唇來。 新生的胡茬很短,草芽似的,手下觸感微澀,倒不扎人,江魅的手指從右唇角滑回左唇角,再蹭去右唇角…… “別玩了,好嗎?” 江魅的指尖陡然被攥緊,江未深望進她眼底,語氣幾乎帶了懇求。 “好吧?!苯韧爻槭?,抽不動,寬大的手掌把她的手凍在了掌心,什么東西硌了她一下,她連忙叫痛。 江未如夢初醒,驀地撤手,江魅的手滯留在半空,無名指上婚戒一閃,成了橫亙在兩人之間唯一的光源。 氣氛一下凝滯了。車載音箱適時地滋啦兩響,播放起全頻廣播: “今日,我市創生區某居民樓發生一起故意殺人案,致4人死亡,死者均系男性生育人才,社會影響極端惡劣。 接警后,創生區警方及人才保護組織第一時間趕赴現場,開展偵查,望廣大群眾積極提供線索,協助公安機關偵破案件?!?/br> 四個……死了四個???和噩夢里一樣…… 熟悉的數字刺痛了腦內的神經,江魅感到自己的記憶不受控地飛轉起來,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她頭一暈,就倒在了小叔的腿面。 重要通告要連播三遍,播完一遍立刻開始循環。 “今日,我市創生區某居民樓發生一起故意殺人案,致4人死亡……” 原本以為只死一個人,完全沒想起噩夢里轟動全國的無差別殺人案——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人殺人,江魅并不關心世上沒了什么陌生人。 如今數字對上了,地點對上了,連刻板冰冷的播報都是新聞里聒噪過很多遍的,江魅不寒而栗。 是??!那么深的血,哪是一個成年男人能流出來的,說是殺了頭牛還差不多…… 噩夢里的未來,正在逐步應驗。江魅抓緊小叔的膝頭,努力想要固定扭曲崩潰的視界。 江未輕輕推一推她的頭,語氣有些冷淡地說:“都要當mama的人了,怎么還學小孩子撒嬌?!?/br> 江魅的視野里已經閃出熟悉的雪花屏特效,耳朵跟著嗚嗚隆隆,什么“mama”呀? 鐘常升從不和她交配!上哪懷誰的孩子去?小叔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她想起自己當著小叔的面飛奔去嘔吐,剛想解釋,眼前唰一下徹底黑了…… …… 再睜眼,江魅已經站在陌生大學的校園里,身上穿著自己天藍色的睡衣,頭頂是漆黑的夜。 因為沒進過大學,起初江魅沒發現這里是學校。 中小學還有些愿意搞教育的慈善家,大學的銅墻鐵壁,卻是江未砸錢都打不通的。 江魅不喜歡關著門的地方,下意識往大門外走,保安把她攔住了,“同學,宵禁了不要出校門”,她這才明白這里是大學。 守成大學。她從布告欄里讀到校名。 江魅在大學的主干道上茫然地亂走,這里好荒涼,好落后,走了一百米竟然沒見到一個導向AI,四周也沒有活人的影子,她禁不住煩躁地大步奔跑起來。 在一個大跨步起跳的動作后,一塊沉重的金屬板從胸前的口袋里摔了出來。 江魅眼疾手快地接住它,旋即目瞪口呆。 什么老古董? 她撫摸著一厘米厚的笨重機身和愚蠢的曲面屏,確認了好幾遍。沒錯的,這應該是小叔的膠合紀文獻里記錄過的“智能手機”,戚姐親自帶隊出土的。 這里是21世紀? 江魅對智能手機喊:開機……半天沒反應;對著像是攝像頭的小孔晃了半天臉,還是沒反應;最后用十根手指在上面摸索一遍,才發現需要用右手大拇指的指紋解鎖。 聽聽,“智能”手機?真是笑死江魅了。 站在原地玩了三分鐘,搞明白了它不中用的基礎功能,本來想直接扔掉,但轉念又想起它對小叔的研究可能有幫助,還是十分嫌棄地裝回了口袋。也不知道這玩意是怎么出現在她口袋里的,真沉…… 江魅突然想起姬清和,再次把手伸進口袋,本該在里面的名片也不見了。 搞不懂穿越的原理,也懶得細想,有飯吃就行,這里畢竟是大學,看上去不會讓人挨餓。 12小時內,2次穿越時空,她已經學會適應本就瘋狂的世界升級的瘋狂。 不知不覺間,江魅已經沿著主干道走到學校的盡頭,盡深處竟然有一片茂密的樹林,江魅靜下來,聽見里面有動物活動的嘈嘈聲,興奮地跑過去,躲在一棵雪松后面窺看。 那么含羞帶怯的動靜……是一只小兔子,還是一只小松鼠? 在江魅生活的結種紀,只有富人有幸見過活的可愛小動物,可它們把動物圈養在自己的豪宅里,不給普通人見識的機會。 頭頂的針葉太密,把月光都遮盡了,蠓蟲和薊馬還在江魅臉畔飛來飛去,江魅一邊挪動上半身調整觀察的角度,一邊揮手去耳邊扇開飛蟲,不留神踩到腳下的土坷垃發出一聲異響。 “誰???”暗處有人喝道。 江魅從樹后跳出來,和一對摟在一起的學生撞了個正著。 女生穿著襯衫格子裙,雙手抱著樹干;男生穿著衛衣牛仔褲,在她背后扶著她的腰肢。 江魅看了半天,才發現它們是在交配,和她見過的不同,它們全身衣服都沒脫掉那樣隱秘地交配著。真罕見。 “啊,你們繼續?!?/br> 江魅走上去拽男生的褲腰帶,打算例行公務檢查一下他有沒有戴套。 “你有病吧!”男生神情羞憤地拍開江魅的手。 ???為什么生氣?你們男人也太敏感了。 江魅沒來得及反應,一截細軟的rou條從手下方滑過,像蛇一樣縮回男學生的褲腰,他沒拉上褲鏈就轉身跑出了樹林。 女學生瞠目結舌地眱著江魅。 江魅不好意思地聳聳肩:“他沒戴套來著,早知道不檢查了,是不是打擾你們交配了……”她想和女同學打個商量,能不能不賠錢了。 眼見女學生的唇角顫動起來,眼圈轉瞬通紅,像是受了辱一般,對江魅道了聲“謝謝”;轉過身拍拍格子裙后的褶皺,卻是氣勢一變,帶著仿佛要砍人的氣魄去追男學生了。 哇……好有趣。 江魅打出生起就沒見過人類這樣的反應,興致大漲,緊緊捂住自己的嘴,調動聽覺想找找附近還有沒有類似的案例。 仔細一聽,還真有! 江魅蹲下來,像腳上灌了鉛的蟾蜍那樣,甩著胯骨輪流挪動雙腳,悄無聲息地埋伏到一片金葉女貞灌木叢后。 透過橢圓葉片間的空隙,江魅看見一對躺倒在草坪上小心翼翼接吻的年輕學生,她和他輕輕觸碰彼此臉頰的動作是那么輕柔,那么怪異,那么罕見…… 為什么要浪費交配前的時間呢?不愁生育的膠合紀公民真是悠閑。 等男生終于把舌頭伸進女生的唇縫間,她的舌面發出再也無法抑制的春水聲,江魅一個彈跳落在兩人身旁: “晚上好!”江魅盡可能熱情地打了個招呼。 兩人的臉瞬間爆紅,像熟到發爛的番茄那樣,番茄男一把將番茄女的臉摁在胸口,同時托著她從地上爬起,一同往林子外面跌跌撞撞地逃跑。 唔……他們在害怕什么?羞怯什么?憤怒什么? 史書從來只看宏觀的變革,鮮少記錄生活在其中的普通人的心事。 待在家里無聊時,江魅翻過小叔書房里的全部史書,沒有一本能幫助她解開眼前平凡的謎題,也許小叔知道,可他不在江魅身旁。 雖然看不懂大家的行為,江魅還是得說:膠合紀的人類真有趣! 一整晚,江魅就像在外國廣場上趕著鴿群跑的旅客那樣,樂此不疲地在整個小樹林里穿梭,欣賞大學生們驚恐的臉和提著褲子奔逃的背影。 等林子里徹底靜了,再也找不見陪她玩這個游戲的古代人,江魅就往長椅上一躺,凝視著陌生的膠合紀月光,想念起她的小叔。 小叔,如果你在這里就好了,我終于可以真正地上學了,不用再像從前那樣騙你……中小學的老師雖然讓我進了學校的門,卻沒精力批改我的作業和考卷,每次我拿黑筆寫一遍,照著同學的卷子自己拿紅筆改一遍,再到你面前讓家長簽字,你從書桌前抬起頭,特別疲憊的眼總能立刻綻放出欣慰的笑。 那些美好的時刻都是我騙來的,希望我們的快樂,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