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做出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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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窗玻璃外夕陽微弱,色彩斑斕的晚霞飄在天邊,走廊是一片寂寥的光影,毫無溫度。 輕微的吱呀聲后,男人推開了房門,余暉下的影子長長壓向床沿一角,上面靠坐著的人身形小小一個,正裹著絨毯定定看著窗外。 再次走進這個房間,白逸終于明白她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那天過后,她開始用絕食反抗,起初還喝一兩口水,后來干脆連水也不喝了, 負責照顧的女仆無法,半強硬地給她喂水喂飯,她無聲地抗拒,最后抿了一口水,飯卻一粒也沒喂進去。 他可以用異能治愈她的傷病,維持她身體不垮,暫時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吃飯、不喝水,終究不能長久。 更何況,她精神上也自我封閉著,那雙曾經一顰一笑皆是流光溢彩的杏眸,如今更像是一灘死水,一絲波光也無。 想到醫生的診斷,他眉心皺得更厲害,醫生語氣不乏委婉地告知他,病人存在嚴重的心理問題,自斥般封閉五感,但這他看也看得出來,她不想說話,不愛動彈,更嚴重的是,她曾嘗試過閉氣不呼吸,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幸虧被傭人及時發覺打斷。 聽女仆說,她們甚至幾次發現夫人在高高的樓梯處徘徊,眼看她一腳踩在臺階沿上,半個身子就要傾出去,差點嚇得她們魂飛魄散。 至此之后,三樓所有實木樓梯的扶手都做了加高處理,阮卿卿身旁更是添了二十四小時輪值陪護的女仆,以防再有什么意外發生。 即便如此,她的氣色還是rou眼可見的一天比一天垂敗,就像她所說的,他愈合得了她外在的軀體,卻奈何不了她自我放棄的思想和靈魂。 他愛她的堅強,也更恨她的執拗,為什么要這么自我折磨,她到底是在威脅他,還是在懲罰自己? 但白逸承認,她這番決絕的行為確實奏效了,用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逼得他不得不讓步,做出妥協—— “卿卿,你還記得周清嗎?讓他來陪你聊天解悶好不好?”白逸聲音低柔,罕見地把姿態放到最低:“或者你還想見哪個朋友?我都答應你?!?/br> 意料之中的沒有回應,他并不氣餒: “我把那條金鏈扔了,以后再也不強迫你了,不生氣了,好不好?” 阮卿卿仍是一動不動,她目光不知是落在窗外,還是何處,總之就是不作聲。 白逸深吸一口氣,放出一張底牌:“想不想見阮季升?我帶你去見他,好不好?” 一連三個“好不好”,幾乎卑微到極點。暗系白逸所做的這些妥協,若是放在以前,好似天方夜譚,可如今他全部擺出來,卻得不到少女側目一眼。 阮卿卿不知白逸從哪兒查到了阮季升的存在,或是她和他之間的關系,但她身心俱疲,不想給任何反應,只茫然地睜著雙眼,專注又虛無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肚子里懷著他的孽種,自由也被牢牢掌控著,見到了又怎樣,也許他們根本就是一伙的,她感覺她的未來完全黑暗了。 一行透明的淚從眼角無意識滑落,安靜而麻木。 白逸心口一窒,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永遠記得在飛機上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柔美卻不失靈動的小臉熠熠生輝,一雙美目璨璨,光華灼灼,哪怕是慌張窘迫的神情,也獨有份憨態可掬的俏皮。 之后住在對樓窺視她的生活,他更認識到她生動活潑,認真生活的一面。 而不是現在,一雙杏仁眼里漠然,空洞,沒有一絲波瀾情緒,沒有恨,沒有愛,沒有任何牽絆和在意。 白逸眼底閃過一絲黯淡,無可奈何,做出最后的讓步:“你乖乖把寶寶生下來,我放了郁文舟他們?!?/br> 少女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她微微撩起長睫,動了動干涸的唇:“現在就放他們出來?!?/br> 空氣仿佛有些許凝滯,白逸聲音沉了下去:“現在放?那寶寶還留的下嗎?” 阮卿卿心底沉默,等孩子生出來,文舟他們早被低維空間影響同化了,那時還能安然無恙地出來嗎?她是不如他聰明狡猾,可她并不傻。 她微吐一口氣,凝視他深邃銳利的黑眸,再一次提出:“那就放我離開?!?/br> 白逸頓了頓:“當然可以,我說過,你想去哪里,我都陪著你?!?/br> 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少女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凄涼破碎,目光空芒而疏離地移向窗外,深淵再一次復蘇將她吞噬,萬念俱灰。 談判失敗,見她又恢復那不冷不熱的麻木,白逸頹然垂下鴉羽,覆下一片落寞的陰霾。 他寧愿她恨他,也不愿她和他形同陌路。 …… 日升月落,重復的日子總是過得更快些。 白逸每日用異能吊著女人的身體,但她的狀況還是日益嚴重,不知是異能治療的速度趕不上身體衰敗的速度,還是她對這個世界已不剩絲毫留戀,治愈術仿佛失去了效用,身體乃至精神愈發衰敗。 不吃不喝還是次要的,她的靈魂仿佛抽離了軀體,纖瘦的身體每日一動不動蜷縮在床上,烏發蜿蜒,身體除了基本的生命體征,沒有一絲生氣。 白逸是馬不停蹄自己驅車飆回莊園的,一絲不茍的側背碎發凌亂垂下,狼狽趕到時,大門外等候的女仆早已焦急萬分。 “大人,夫人剛剛又吐了好多血!這次格外嚴重,然后就昏迷不醒了?!?/br> “怎么突然這樣?今天沒輸液嗎?光照呢?”白逸邊大步流星向前,邊蹙眉詢問。 “什么都試了,您蓄的光也用完了,但還是……” 女仆欲言又止,推開房門示意他進去。 男人來到阮卿卿床邊停住,她的身形似比昨天更單薄了些,他不由分說便抬手灌注熾光進行復蘇,不知過了多久,那只手卻緩緩垂下。 從未有過的無力縈繞心頭,他怔怔地看著安靜闔眼的少女,那形狀美好的唇蒼白無血色,長睫緊閉,孱弱得像一只即將瀕死的蝶。 “卿卿?” 白逸試著叫了一聲,沒有任何回應,連睫毛也沒有一絲顫動,他莫名開始感到害怕。 他驀然想到了那只章魚,她曾經的寵物,幾次撞缸自殘,后來被她放歸了大海。 章魚只是渴望自由,不知何時起,她卻比章魚承受得更多。 “卿卿?!” 他又焦急喊了一聲,兩手握住少女雙肩晃了晃,奇怪的是,明明剛沐浴過治愈術的暖光,她的身體卻冰涼異常。 濃烈的后怕和惶恐在這一刻飆升至最高點,他抖顫著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弱近無。 瞳孔驟然顫縮,他的心像是被突然割開一道大口,一股從未如此強烈的無力感帶著窒息般的絕望升起,這只他抱有執念的蝶,即將永遠離開他的生命。 他死死盯著面前蒼白到似要隨風飄散的人,好像就那么看著,她的雙頰就能恢復血色,撲扇的羽睫就能睜開,重新用仇恨的目光看著他。 可是,這不能。 他定定地看著,血液幾近逆流,僵硬的四肢像是扎根在了原地,無法挪動半步。 片刻后,不知察覺到了什么,白逸破敗的目光倏爾移向一旁虛空,忽然出聲: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