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二十八分，管理科負二樓C區。

    身材健壯的男人將一個守衛咚地一聲按在地上，他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就昏厥了過去。為了保障“客人”們的完美體驗，收容所的墻面和地板都采用了隔音材料，即使發出再吵鬧的聲音，也絕不可能讓上一層的“客房”聽見。

    24小時監控著這里的情況的，是遍布整個走廊的紅外線自動報警系統。但不知為什么，牢房里的男人已經大咧咧地干翻了所有巡邏的守衛，他頭頂那個碩大的紅燈卻始終沒有亮起。

    男人一把扯下守衛的通訊器戴在自己耳朵上，把他死魚一樣的軀體踢進牢房里，活動了一下手腳確定狀態良好，便按照模糊的記憶按下了通訊器的按鈕。

    “……喂喂？能聽到吧？這次行動的代號是‘白色幽靈’*?！蓖ㄓ嵠骼飩鱽硪粋€少年的聲音。

    “密碼2679。真是的，我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你，整這么多彎彎繞繞的干什么？”蕭霖頗不在意地甩了甩手，“這一層的守衛已經解決了，接下來怎么辦？”

    “你可別掉以輕心，現在這幫人警惕得很?！弊恳黻枱o奈道，“好了，我已經復制了這個條子的數據給你。負一樓的換班時間是一點三十五到一點四十，你不能走上次那條通道，要從懲戒科專用的地下車庫繞出去?！?/br>
    “出去之后呢？‘旅鼠’在哪里接應？”蕭霖一邊走進樓梯間一邊問。

    “他們明天下午才會來。你還需要留在學校里，協助我一件事……”卓翼陽猶豫地道，“有一些情報存在圖書館，需要破壞他們的安防，我一個人搞不定?！?/br>
    “沒問題?！笔捔睾芩斓卮饝?，安然走到掃描儀面前，一道激光對準他的左臂，不一會屏幕上竟顯示出了剛才那個守衛的臉。

    “蕭哥，圖書館的防衛級別很高……可能會有點危險?！?/br>
    蕭霖一個滾翻躲過密密麻麻的激光網，蹲在墻后面等了幾分鐘，抓住守衛換班的一瞬空隙，閃身進了黑漆漆的通道里。管理科內部修了很多供內部人員使用的錯綜復雜的通道，可他愣是在不知道地圖的情況下，幾分鐘內就憑直覺找到了通往地下車庫的出口。

    “怎么了，咱們哪次不是提著腦袋干活？”他笑道，“我就說你是小孩兒，還需要歷練?！?/br>
    “不，我只是覺得——算了?！弊恳黻柾铝送律囝^，把無謂的擔心甩出腦海，“你出去以后往學校西南方向走，那邊有棟老實驗樓，你可以直接從后門翻窗進去?！?/br>
    “知道了?！笔捔卣郎蕚潢P閉通訊器，突然又想起來了什么：“你說E區已經行動了，我們下一步怎么做？”

    “先送你回去那邊，要不了多久我在這邊的工作也要結束了，我會帶人過去找你?！?/br>
    “她會一起走嗎？”

    “誰？”

    “還能有誰？你就別跟我裝傻了?！?/br>
    “呃……挺好的啊，我看著呢，什么事都沒有。只是宋越那老東西和她簽了合同，她一時半會兒恐怕跑不掉?！?/br>
    卓翼陽咽了口口水。雖然寧山月沒和他們任何人確定關系，但他的行為大概應該叫“睡了大哥的女人”，在舊時代的黑手黨里是要被抓起來喂槍子兒的。

    “我邀請了她一起來。但最后愿不愿意跟我們走，那就是她的事了?！彼a充道。

    頻道里傳來沉默的電流聲。蕭霖從側門的小洞里爬出來，蹲在草叢里，望著灰蒙蒙的夜空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當時真不該把她卷進來?！彼吐暤?，“不過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除了戰斗也沒有其他辦法了?！?/br>
    卓翼陽也嘆了口氣，不過很快就定了定神道：“我相信……她很快就會明白的?！?/br>
    下午三點零七分，S大圖書館三樓。

    兩人談話中的主角正愁眉苦臉地推著小推車穿梭在一排排書架中間，把自助還書機里堆積了一夜的圖書放回原位。雖然光明國建成后的大部分文獻資料都已經電子化，但S大這種歷史悠久的學校里還是保存了相當數量的紙質藏書，并且三樓以上的書庫都不允許使用自動歸檔系統，必須由志愿者一本本地手動整理。

    寧山月的終端上還掛著黃標，按理說是不能使用這些公共區域的，但宋越為了方便她給學校打白工，特地開放了她的權限，她整理完這一車后還要到四樓的保存書庫，幫忙收拾好一堆物理系研究生留下的爛攤子才能下班。

    今天是周三，大部分學生還在上課，圖書館里的人并不是很多，也顯得格外安靜，只有書頁翻動的聲音偶爾響起，哪怕呼吸聲大一些都會打破沉滯的空氣。寧山月輕手輕腳地把一本厚重的畫冊推回書架的高處，揉了揉因為長時間辨識書籍代碼而酸痛的眼睛，抓起籃子里最后一本書掃描了一下。

    K694-72……奇怪，四樓的書籍明明是不允許帶出來的。不過她正好也要去四樓，沒空計較這究竟是誰的違規行為，最多不過是被管理員翻幾個白眼罷了。寧山月瞟到了身后的防火門，伸手輕輕推開一條縫，倒退著將推車拉入安全通道的存放處。

    然而就在她即將陷入樓道的昏暗中時，一只有力的手突然從背后伸出來，捂住她的嘴將她連人帶車整個拉了進去！

    “唔！”寧山月下意識地咬了他一口，男人卻縮都沒縮一下，硬是將她帶到了一旁的小倉庫里才貼在她耳邊說：“寶貝，是我?！?/br>
    聽到熟悉的聲音，寧山月反而更激動了，逼得蕭霖不得不另一只手也環住她的腰，將她按在自己懷里好一會兒才止住她的掙扎?！皣u，還好是你，不然我就直接打暈了。幫幫我，別出聲好不好？”

    “你——”寧山月有一萬個問題要問，卻也不敢鬧出太大動靜，無奈地跟著壓低聲音：“你在這里做什么？”

    “這可不能告訴你?！笔捔厝嗔巳嗨念^發，“跟我去四樓？”

    “為什么？書是你放進來的？你——”“只是借一下你的學生卡。雖然那家伙可以幫我開門，但他那邊現在也很忙……”

    蕭霖說著就跟強盜似的要自己去她口袋里掏，溫熱的手曖昧地蹭過她的腰側，寧山月連忙按住他：“你還有同伙？”

    “怎么，寶貝要告發我嗎？”蕭霖低著頭，嘴里噴出熱氣，撫弄著她的臉頰。被關了這許久他都長出了胡茬，下巴蹭在她頭頂上傳來絲絲的癢。

    “你——”寧山月根本不可能告發他?；谥伟曹妼λ麄z之間奇怪關系的了解，萬一蕭霖開口污蔑她，她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況且，她現在對蕭霖的行為也沒有太大的仇恨情緒，甚至還隱隱地希望這些人把事情攪得越亂越好……

    她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回頭看了蕭霖一眼，灰黃的渾濁光線中飄著細碎的灰塵，仿佛海洋中掙扎的浮游生物，而蕭霖紫色的眼睛就在水平面之下隱約浮動。

    “要不……你還是打暈我？我把終端給你，你隨意……”

    “哎呀，我可不舍得打你?！?/br>
    身后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一個堅硬的東西抵住了她的后腰，寧山月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那是手槍，冷汗瞬間就流了下來。

    “放心，沒上膛，就做個樣子?！笔捔囟Z道，“保密書庫的員工通道沒有人，你去幫我打開就行?！?/br>
    “有監控……”

    “這你不用cao心?！?/br>
    寧山月緊張得手腳都不聽使喚了。好在安全通道陰暗狹窄，平時基本沒人使用，她帶著這么個背后靈龜速爬上樓梯，雙腿哆嗦著繞到保密書庫后門，差點把終端摔到地上。還是蕭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帶著她的手一起按在電子鎖上。

    “別緊張，就算被抓了，我也不會害你?！笔捔嘏牧伺乃募绨?。

    保密書庫是一個規整的長方形，寥寥十來排書架占了房間一半的位置，另一半則是敞亮的閱讀桌，此時里面空無一人，只有一個管理員坐在正門口打哈欠，并未發現他們兩個入侵者。寧山月緊張地支著脖子到處亂看，蕭霖倒是徑直走向了貼著墻放置的D號書架，專心地撫摸起上面的紋路來。

    “你到底在找什么？如果只是要資料，我可以——”

    蕭霖卻立刻把她攔住了?！皠e留下你的指紋。你應該還沒做好跟我當共犯的準備吧？”

    寧山月只猶豫了一刻，他就挑了挑眉，看樣子是找到了機關，同時按下了幾處木頭花紋，她只聽到了一陣細微的電流聲，但眼前什么變化也沒有。

    她不敢問，想必是蕭霖真正的共犯已經接收到信號了。盯著他在秋天里還裸露出半截的手臂，她的腦子里一團亂麻，顫顫巍巍地問：“這樣就可以了吧？那我先走——”“噓?！?/br>
    蕭霖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嘴唇貼上了她的耳朵：“有人來了?！?/br>
    ————————————————————

    *白色幽靈（white  ghost）：二戰期間芬蘭一支民間狙擊手隊伍的代稱

    小卓：這是什么，大哥的老婆，親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