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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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京勇市開車到澄江市鄉下得從早上八點開到下午六點。 爺爺奶奶家里吃飯早,但是席月萍說今年方晚會回來過年,他們都笑的合不攏嘴,樂意等。 “你爺爺聲音都快哭出來了,說要去把存著的最好的臘rou拿出來,再多殺一只雞給你補補……”席月萍笑著說,目光轉到在遠處跟方漢搭話的年九逸身上,謙虛的樣子跟在雜志電視上那副冰冷矜貴的模樣判若兩人。 年九逸帶了不少存酒,特地讓人從海外酒莊里面帶回來的,對于這次拜訪他顯得格外重視,什么名貴補品都拿出來,裝滿了后備箱。 席月萍目光復雜:“真的打算要嫁給他嗎?” 方展把行李箱放進車內,方晚在一邊清點,車窗上覆蓋了一層雪,她用手指亂畫。 “不打算?!狈酵砘卮鸬暮茌p,但很堅定。 “既然不打算還是早點說清楚的好,他畢竟是社會知名人士,雖然你也不貪他的錢,但別人肯定不這么想,沒有嫁娶的意愿這樣子吊著人家不道德?!?/br> 方晚也知道這樣不好,但現在還不是分開的好時機。 “我知道,我只是在等?!?/br> 方展瞥了一眼倆母女,坐進車內先把暖氣打開。 “等什么?” 方晚讓方展遞給她一塊毛巾,把擋視線的雪都掃開:“等一個時機,一個讓他對我徹底死心的時機?!?/br> 三輛車陸陸續續在這個雪天內開上路,方晚暈車,年九逸拿了護頸給她,座位往后調,撥動著暖氣調:“睡一會兒,下車吃午飯的時候喊你?!?/br> “要開一天哦。下午我來開吧?!狈酵碚f。 外面的天色昏暗不明,路燈桿中間都掛上了通紅的中國結,綠化樹上也掛滿LED彩燈,只等著夜晚的通明。 年九逸不動聲色掛掉一個電話,含笑:“沒事,你不相信我的體力嗎?” “年總,請不要大白天開車,我還是個孩子謝謝?!?/br> 年九逸笑出聲,打心里喜悅的光彩從眼底溢出來:“我現在不僅要開車,而且馬上要上高速了?!?/br> 前面就是高速路口。 漫長的旅途,歸心似箭卻又隱隱害怕,離開那里太久,記憶力很多年少的風華都已經淡化。 十一點鐘的時候下了高速,進入澄江市的市區,年九逸打了個電話就帶他們去澄江市最好的酒店吃飯。 夸張的是,門口甚至特地站了兩排迎賓小姐,酒店管理經理穿著筆挺的西裝熱情似火地來跟年九逸搭話。 后來酒店的高層都特地來了一趟,一個一個都盼望著能夠握到年九逸的手,不過很可惜的是年九逸牽著方晚,不打算把空余的一只手拿出來用。 席月萍和方晚去洗手間透氣時,席月萍一臉苦惱:“還是不要在一起的好,太夸張了,吃頓飯而已,不知道還以為中央來了要清場?!?/br> 方晚倒是一臉淡定,對于年九逸這種典型的上位者而言,家族系統龐大,好些個姻親都有從政背景,這種出場方式都已經算普通了。 五點鐘天就昏沉沉暗下去,方晚去跟方展調換開車,下雪的天氣道路濕滑,方晚跟在爸媽車后,一路小心行駛。 雖然開得不算快,但很穩。方展看著,露出略微苦澀的笑:“我真的錯過你很多東西,以前你還暈車,寧肯在大冬天坐摩的也不肯上舅舅家的面包車?!?/br> 這些年的時光,是由另外一個男人陪在她身邊,看著她成長。 妒忌的酸澀在心頭散開,方展向后躺平。 方晚透過鏡子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道路變了很多,非常多。這種陌生的感覺讓方晚有些害怕,充滿焦慮的墜虛感從胃部傳來。 靠近馬路的房子變多了,記憶里的小溪流干涸了,覆蓋上一層厚重的大雪,以及藏在厚雪下的枯草,只露出點點尖尖角。 山沒有變,昏暗陰沉勾勒出來輪廓跟小時候看到的一模一樣。 黑暗里,家家戶戶亮著燈,大紅燈籠掛著,在寒風中搖晃,緊閉的門看不清內屋的闔家歡樂。 老房子已經被空出幾年了,原來用來種玉米和香瓜的下坡被修正,方漢和席月萍出了一百多萬給爺爺奶奶建了一棟三層別墅。 被圍墻所圍繞,靠著山,怕夏天蚊蟲多所以沒有在里面大面積種樹,只在角落里種了一棵楊梅樹和枇杷樹,方漢說一直都沒有結果子,不知道是不是雄樹。 黑色的大鐵門是打開的,席月萍他們首先開車進去,一條白色的小狗跑了出來,瘋狂地搖著尾巴,吠叫著。 別墅的大紅門是打開,耀眼的光從里面透出來,隱隱約約地可見看見人影走動。 車子的鳴笛聲在寂靜的村內高聲響起,方晚的心劇烈跳動著,愣愣地停好車后,看著人影從大門處走出來。 “你還好嗎?”方展有些擔心地問她。 方晚拍拍臉,暖氣吹的頭昏:“沒關系,我可以的?!?/br> 開了車門,顯然是寒風更讓她頭腦清醒,小狗圍在方展的腳邊打轉,又跑去席月萍腳邊嗅著,年九逸過來牽她的手,手指摩挲著她,掌心濕熱。 他也在緊張。 見到了陌生人,小狗好奇地跑過來,年九逸面色一僵,沒有動。 是一只小白狗,還穿著小棉外衣,眼眶露出來的rou居然是粉紅色的,十分可愛,圍繞在方晚身邊,搖著尾巴表示歡迎。 方晚蹲下來撫摸它,它也很熱情很享受地蹭蹭她。 “是小晚嗎?”爺爺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 方晚聽著,心神一震,呆呆地起身抬頭看去,爺爺奶奶都出來了,目光急切地定在她身上,花白的頭發,送吃的肌膚上是暗沉的老年斑。 奶奶步伐不太靈敏地走過來過來抱她,語氣哽咽:“是小晚??!長這么大了??!你去哪里了???!?。??你知道奶奶掛念了你多少年嗎?” 方晚一下子流出眼淚,回抱著奶奶,白雪落在她的發絲上,顏色竟然都已然無異。 爺爺過來拍她的肩膀,目光濡濕,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吸了吸鼻子,用手擦著眼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爺爺奶奶佝僂蹣跚的身影讓方晚意識到時光的魔力與可怕,無情之下,時間的金礦讓每個進去的人收獲良多,卻也被鋒利的礦石所割傷,無人可以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