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你沒關系嗎?
……總之,這周可以休叁天了! 這大概是最近唯一的好事。 還有一件不算好事的好事是葉青沒打算監禁你。你還以為他就打算把你鎖在那了。 你坐地鐵回去,一路都因為一點兒不日常的時尚穿搭被悄悄注目。葉青眼光很不錯,你照鏡子時就感覺這身可以上時裝秀,而且特別適合你的身材。 ……說實話,有點夸張。 里面的長裙是吊帶裙,靛青色,絲綢的質地,偏緊身。只要把外套脫了,看起來簡直下一秒就要去出席晚宴。而且那風衣版型也挺好的。 硬要說也不是不能穿出門,可穿這個坐地鐵多少有點怪。 進小區已經是下午六點了。 你匆匆往回走,不想多穿這身衣服半秒,路過單元樓下熟悉的路燈花壇時,余光瞥見獨坐的身影,鬼使神差覺察到異樣,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 剛剛余光瞥見的,如果沒看錯。 “季曉…?”你遲疑地轉過身,“今天不上班嗎?” 季曉坐在花壇邊,這回沒在吸煙,就是坐著。 他在cos中年失業一家之主嗎。 “請假了?!彼呐囊聰[從花壇邊站起來,走到你身邊,“一塊回去吧,你吃飯了嗎?” 他的表情有點陰暗。 他剛剛好像在等你。 你不知道該不該說對不起,咬了咬嘴唇,側頭看向他。 青年的視線落在右前方燈影交界的地面,語調平常地問:“晚上想吃什么?我下午買了里脊rou!做小酥rou還是糖醋里脊?我最近還學了鍋包rou,要不要試一下?” 他應該知道了吧。演技太拙劣了。 他和之前的葉青一樣在粉飾太平。 “都可以?!蹦懵愿谢恼Q地回答,和他一起刷臉進入單元樓,兩人一起走進電梯,后半程全程靜默無聲。 這次你先走出電梯,拿出鑰匙開門。 身后季曉低聲叫了你的名字:“黎潮?!?/br> 鑰匙串發出叮叮當當的金屬碰撞聲。 你打開門,回頭看他。 樓道內感應燈那個瞬間突然暗下去。 季曉五官的輪廓比常人深邃些,因而相貌格外英朗,光影在他臉上的效果格外突出。即便是沒有半點兒光的樓道,也能透過他的眼眸隱約覺察面部輪廓,從而判斷神態。 他的表情很陰暗。 又要來了嗎? 畢竟是在兩個男人之間周旋,把兩邊都惹生氣并不奇怪。季曉會怎么對你呢?除了第一次被激怒、把你按在沙發的那一回,他好像就沒對你生氣過。做的時候也是,其實很想溫柔,只是因為生理知識不夠,才經常弄痛你。 看看他生氣的樣子也行。 半是自暴自棄的想法。 希望至少別再內射,你真的不想早早懷孕。 腦中閃過無數紛亂念頭,然而也都在電光火石之間,你做好被再次強迫的準備,站在身前的青年終于張口: “你沒關系嗎?” ……咦? 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你怔怔地看著他。季曉于是又重復了一遍。 “你沒關系嗎?” “……什么?” 冰涼臉頰被指尖觸碰,熱度寂靜傳遞。 他碰的是下眼瞼。 “這兒?!彼酥频靥嵝?。 你才想起眼睛哭腫了。 該怎么反應呢?反倒有點不知所措。 一開始還會變得歇斯底里,然而昨晚經歷過那種事,你漸漸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尖叫發抖也是要耗費體力的,你太累了,沒力氣了。 “沒事的?!蹦爿p輕搖頭,“沒關系?!?/br> 季曉:“……” 在門外講這些太奇怪了,況且門都打開了。你拉住他的手,暫且一起進到家里,把門關上,燈打開,這才在一片暖黃下又一次看過去。 他看起來還有話想說。 你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然后他問: “——還喜歡我嗎?” “誒?”他走的每一步都在你的意料之外,“喜、喜歡?怎么了嗎?” “不喜歡了記得告訴我?!奔緯源瓜卵劬?,聲氣低低的,疲乏地說,“不會糾纏的,所以別讓我……” 真的變成介入其中、糾纏不清的第叁者。 他不想變成需要額外費心考慮,讓你覺得麻煩的存在。而且他一點都不喜歡現在這樣曖昧模糊的關系。 只是因為喜歡才勉強可以忍耐。 聽起來他很為你著想,而且很痛苦。 你從未在季曉眼中看見如此黯淡的神光,他在極力遏抑胸中即將洪泄的情緒,甚至不自覺握緊了拳。青年繃緊的肌rou顯示一種讓人很難不恐慌的破壞力,但這反倒是被控制、被牽引的標志。 不知怎地,你稍微目眩了。 你忽然意識到自己可以輕易地…影響他。 纖細指尖抬起,落在青年深邃周正的眉眼,從彎彎的眼眸觸碰,而后向下移動,劃到高挺的鼻尖、微抿的嘴唇,沿頜骨一路下滑,觸碰到頸部凸起的喉結,又滑至一側微微搏動的動脈。 冬日冰涼的空氣從某個瞬間忽然轉了溫度。你又一次感到燥熱。 季曉壓抑地望著你。 你仍然拉著他的手,握著他的手腕。他骨架大,手腕對你來說太粗了,單手握不滿,因此需要比平常用力、捏得很緊才能拉動。指尖于是感受到他的脈搏。你控制他的兩邊動脈,感受他血液的流動,慢慢把尖銳的指甲嵌進兩處人體致命的弱點。 流動感因壓迫而愈發強烈。 溫馨熟悉的環境。天花板投射明黃燈光,玻璃茶幾下擺著偶爾用到的水果盤、螺絲刀這類日常工具,底部小藥箱露出一角雪白、半個紅十字標,暖色調的沙發質地粗糙而溫暖。 玄關邊的鑰匙架掛著你們兩個的鑰匙。 季曉站在玄關,低下眼眸與你對視,隱忍地抿住嘴唇,任由你愈發深入、愈發失卻分寸地掐住他的脈搏。界限模糊,行為突破安全范圍。與你同居的青年明顯對這種過度威脅性的入侵很不適,身體本能的抗拒,呼吸微微急促,不由自主捏緊了拳—— 即便如此。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喊停。 你在「家」。 你非常用力地掐著他的頸動脈。 人體真神奇啊。別人的脈搏是什么樣呢?本意并非破壞,更多是好奇。只是想摸摸看。 然而雙方都清楚,接受這種試探并不僅僅證明「我愿意滿足你的好奇心」,而有更深、更晦的某種意義。 季曉自愿接受這條不平等的、傷害他的、他一只手就能扯斷的…繩索。 已經很疲憊了,仍然情不自禁微笑。 胸口被溫軟如泉的滿足填得飽脹。 他愿意被你傷害,自愿接受如此不公的待遇。他愛著你,喜歡你。 “我喜歡你?!蹦闼砷_手,把自己送進他的懷里,“不是騙你,是真的。我喜歡你,季曉?!?/br> 究竟有沒有意識到呢?你正在把從另一個人那里學到的過分知識運用到他身上。 你在說和葉青幾乎沒差別的話,在做和他復制粘貼的事。 季曉原地停了一會兒,沒有回應你的告白,只是抬起手臂,把你壓進自己的胸膛。 “我去做飯?!彼銖娦α艘幌?,“你想吃什么?” 那個晚上你還是在他的房間睡的。 你起得太晚了,晚上根本睡不著,反倒是季曉,剛吃過飯就困得不行栽倒在床,十秒后床上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床頭燈投射昏暗的亮。你坐在雙人床的另一側看手機,玩機械化的無聊手游,刷毫無意義的段子,看朋友分享給你的弱智視頻,每刷一會兒就情不自禁轉頭看看他。 季曉睡得很沉。 應該很久沒好好睡吧,眼下有明顯的青黛痕跡。綿長的呼吸聲、胸膛微微起伏。似乎是眼皮被光晃了,突然把被子拉高遮住眼睛,過了一會兒又因為喘不過氣把被子重新扯下去。 睡著的樣子有點可愛。 意外的孩子氣。 看著看著,注意力就從手機轉移到身邊人的身上。 眼睛閉著,比平常更能看清濃密的睫毛。眉毛不知怎地擰著,而牙齒過分咬合,好像在做不是很好的夢。你輕輕按他的眉頭,揉他的腮幫子。多少有點惡作劇的意思,但季曉在夢中脾氣也很好,只是發出求饒似的悶悶鼻音,掌心捉住你的手。這樣一來,剛剛噩夢帶來的陰暗神色就自然地消失了。因為知道是你做的,甚至在睡夢中自然地揚起了唇。 ……好可愛。 而且好乖哦。 他睡姿很安分,常常一晚上都不怎么動,睡眠狀況特別好。這下握住你的手,就一直不松開,生怕你逃走似的把它放在心口,沒一會兒就保持這個姿勢陷入深眠。 這樣就不能玩手機了。姿勢太別扭,單手既不能發消息也不能搜索,連點擊退出都得在手心拙劣地轉一個角度。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么可看的,反正都是無效信息。 你放下手機,側過身子,不由自主凝視過去。幾秒后,心滿意足地親了一下他的嘴唇。 ……軟軟的。 你忽然有點明白他們時不時莫名看著你出神的心理了。 稍微有點不可思議。 這男人居然是你的裙下之臣。你居然和他發生關系、和他變成睡在同一張床的曖昧伴侶,他因為你的言行痛苦不堪,然而仍然愿意對你俯首,甚至甘愿粉飾太平。 不可能不喜歡吧,都做到這一步了。 懷著與另一個人不同的喜愛心情凝視他的這段時間,某個短暫的瞬間,腦中劃過一個碎片似的模糊念頭。 既然他甚至甘愿做到這一步…… 是因為從來沒有和女生交往過嗎?他好像不清楚該怎么談戀愛,也不清楚正常的戀愛應該是什么樣子。他對另一半的容忍度很高。 只是單純的念頭,憑借對他的了解和基本的邏輯推理能力產生的推測。并非想要這么做、或者對此有期待或渴望。你就是突然想到了。 ……那么,更進一步,是不是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