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當年受害的都是些地地道道的農民工,全家靠四處打工為生,哪里有活就到哪里落腳,要找到他們談何容易。 楊展有一個當年一起混江湖的兄弟,他的表兄也是在那起事故中死亡。 那人說當年他表兄的父母和老婆拿到錢后,回村里蓋了房子。 外人原本以為他們只是拿到了該有的賠償費,蓋個房子不足為奇。 可這么多年來,他們荒廢了村里的田地,也不外出打工,生活依舊過得很滋潤。 楊展的兄弟也奇怪他們到底是拿了多少賠償費——看起來有夠他們衣食無憂一輩子的數額。 可表兄的家人口風很緊——要不就是說記不清了,要不就以提到逝者傷心為由,及時阻止了話題。 經過楊展這么一查,恰好打聽到成博宇正在四處找當年受害人的家屬。 成博宇能想到這一步,有要和黑暗勢力同歸于盡的勢頭。 那晚,楊展讓葉一竹提醒成博宇——動靜鬧得太大,小心給自己惹來麻煩。 可沒等葉一竹行動,成博宇就主動邀她見面。 吃完飯出來,秦銘見葉一竹心緒不寧,問她:“你是不是不想摻和這件事?” 她想起那天,顧盛廷呵斥她總是自以為是。耳膜一陣鼓脹,不禁自嘲笑:“恐怕我是有心無力?!?/br> 要水落石出談何容易,越來越多的事情串聯起來,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血淋淋的人命。 可和李宇有關的蛛絲馬跡,幾乎已經是不可分割的導火索。 “眼下,好像的確只有一條路可以走?!?/br> 秦銘問她:“還去不去銀色海岸?” 靳岑那邊查到,銀色海岸有個陪酒女的出身來歷,都和他們實地查詢的結果對不上號。 那天葉一竹和譚中林懷疑的那個女人,是李宇去銀色海岸幾乎必點的“公主”。 每一件分離的事情都越來越靠近真相,可又沒到臨門一腳的地步。 團團種種的迷霧混亂而繁雜,攪得人心神不寧。 他們不能帶太多人,免得興師動眾惹人懷疑。 秦銘自己晃進去假意提前訂下一間包廂,順便無意詢問起陪酒小姐的情況。 葉一竹在車里等他,不一會兒就看到人疾步走出來。 “怎么樣?” 秦銘關上車門微微喘氣,愣在那里出神,一副見鬼的樣子。 “你說話啊……” “我看到任心了?!?/br> 沒有說出口的話都停在舌尖,空氣霎時凝結。 秦銘側身越過葉一竹看向銀色海岸的大門,穩了穩心神正想開口,卻看到葉一竹目光空洞,默默垂眸。 “我……我不確定是不是看錯了?!?/br> 秦銘后知后覺,有些慌神,看著她不知所措。 “你沒看錯,就是她?!?/br> 葉一竹淡淡開口,正視前方,清冷的側臉變得有些模糊。 秦銘一頭霧水,“什么意思?” “和程褚有一腿的就是她,我早就知道了?!?/br> 她說得輕描淡寫,秦銘瞳孔放大,瞠目結舌。 一時之間,他們都分辨不清自己的錯愕和震驚到底是因為什么。 故人久別重逢,各自生活今非昔比,又或者是物是人非的唏噓和感慨。 秦銘正想開口,銀色海岸的門口就上演了他想告訴葉一竹的場面。 幾個五大叁粗的男人把任心架出來,各個手里拿著長棍。在還算繁華的午夜,他們依舊猖狂行兇。 任心被他們明目張膽用膠布貼住嘴巴,奮力掙扎的同時被麻繩捆住手腳。 衣衫不整,高跟鞋也掉了一只。 即使隔了一段距離,車里的人也能聽到嗚嗚咽咽的聲音充滿絕望。 可很快,人就被塞進一輛黑色商務車。 門奮力關上,阻隔了令人發怵的尖叫聲。 車輪滾起塵囂的轟鳴聲揚長而去。 秦銘一直通過后視鏡觀察情況,說心里沒有一絲波動和糾結是假的。 倘若是路人,讓他們看到這一幕都尚且會出手相助,更何況是曾經一起上天入地的舊友。 葉一竹的嘴唇沒有一點顏色,額前早就滲滿薄薄的細汗。她一動不動坐在那里,靈魂出竅般。 “靠!” 隨著一聲低吼,大燈率先劃破了幽靜的黑暗。 秦銘發動車子,迅速調轉方向盤,在柏油路面留下輪胎滾攆的痕跡。 身邊人長舒一口氣,胡亂抓出手機。 兩人沒有說一句話,形成了一種仿佛在很久之前就擁有的默契。 “岑姐,讓阿四他們開車,沿著中心路一直開,我給他們發定位?!?/br> “出什么事了?”靳岑難掩喜色,“是不是找到山口百惠了?” 葉一竹沉默了幾秒,十分冷靜地開口:“如果不救她,我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br> * 幸好他們出發的不算晚,秦銘放緩車速,隔著一段距離緊緊跟著那輛黑色商務車。 他看了眼葉一竹,安慰她:“救她是情義,救不了也不是我們的錯?!?/br> “情義?” 葉一竹冷冷發笑,像一具陰森的枯骨。 她撩起頭發,屈肘撐著車窗,“當年在下下,我被李宇拖走前,看到她了?!?/br> 車速猛地慢了五十碼,秦銘滿臉震措,心口徒然裂開般。 前方閃爍的紅色指示燈,好像一個晃眼,就會消失在無窮夜色里。 葉一竹死死盯著,聲音像從遠方漂泊過來。 “如果現在停下來,我不就成了和她一樣的人,那我又有什么資格恨她?!?/br> 說完,她扭頭沖秦銘笑了笑,似在鼓舞他。 秦銘手心全都是汗,余光盡是她的蒼白又棱角分明,清冷的面容。 “那你就恨她一輩子吧?!?/br> * 對方走的這條路正好是他們綁架李心走過的路,所以阿四等人對路況十分熟悉。 不知道這輛車的目的地是哪里,也不知道他們是要任心活還是死。 一切都是未知。 阿四他們從小道抄近路追過去,本來就是賭一把。 如果他們是要任心活,到了他們的目的地,不知道還有多少豺狼虎豹,他們必定會寡不敵眾。 而且他們并不知道車里是誰,更不知道對方是誰。 為了都是未知的一車人拼命,想想都不值當。 但葉一竹難得出面要他們出手,他們沒有拒絕的理由。 阿四他們和秦銘的車幾乎同時包圍那輛黑色商務車。在城郊無人的馬路上,阿四率先跳下來,朝車頭連開兩槍。 車里的人不肯露面,但窗口突然露出槍頭,密密麻麻的彈雨徹底打亂深夜寧靜。 加上葉一竹在銀色海岸見過的那幾張熟面孔,對方一共六個男人。 就怕他們叫來救兵,到時候的場面就不是阿四他們能控制得了的。 路飛打到車門前,對方像是子彈耗盡,直接抄長棍跳下來。 隨著慘叫和兩聲槍響,兩個人大腿和手臂中槍,慘叫倒地,滾下田邊。 阿四鉆進車里,借著昏暗的燈光,看到后座躺有兩個女人。 他足足愣了幾秒鐘。 “打昏他!” 秦銘跑過來搏斗,見阿四僵在那里遲遲沒有動作,著急出聲。 司機并沒有被制服,眼看著車就要重新啟動。 “阿四!” 秦銘心焦如焚,試圖在這樣的危急時刻用一聲怒吼說服他。 任心露出兩只哭腫的眼睛,里面有驚喜、恐懼和懇求。 眼看著司機舉起的長棒就要砸到阿四腦袋,阿四忽然轉身沖著那人的心臟精準扣動扳機。 一聲巨響,男人緩緩躺倒在血泊里。 阿四還不解氣,眼睛充血,面色陰冷再次補槍。 秦銘把人扳倒在地,叁步兩步撲上去從身后把阿四從車里拖下來。 隔著車窗,葉一竹看得真切。 再晚一秒,阿四的槍口就會調轉,對準任心。 秦銘和阿四在地上連滾幾圈,扭打在一起。 塵土飛揚。 “老子他媽連你一起打!” 秦銘滿臉通紅,梗著粗壯的脖子吼:“沒有她家群照樣會離開!” “你他媽閉嘴!”阿四掄起拳頭往秦銘臉上砸,雙膝跪地,表情扭曲,青筋暴起。 “阿四,發什么瘋!” 眼看著他的槍口對準秦銘,所有人都顧不上其他,匆忙跑過來攔下他。 一個人趁亂從地上爬起來,奮力拖著殘軀上了阿四開來的車,顧不上敞著的車門猛轟油門。 路飛追了幾步,瘋狂朝車尾開槍。 “cao!” 葉一竹下車,跑過去扶秦銘。 “你小子發什么瘋?” 路飛不明所以,攔在阿四和秦銘中間。 阿四仰天大笑,把手里的槍扔到一邊,指著路飛,笑得癲狂:“為了救嫂子,又是為了救嫂子,你還不趕緊去看看嫂子有沒有受傷?!?/br> 路飛眉頭緊蹙,心頭閃過一陣驚惑,扭頭看了眼葉一竹和秦銘,面色冷冷一腳跨到車上。 “任心?” “這是怎么回事?” 路飛比阿四冷靜許多,可還是無法接受現實。 葉一竹走過去,卻率先看到躺在另一頭的女人。 她發瘋似爬上去,先撕開了那個人嘴上的膠布。 看清她的面容,葉一竹雙手顫抖,扭頭對他們說:“她就是山口百惠?!?/br> 聽到葉一竹的話,所有人瞠目結舌。 路飛離得最近,推開葉一竹自己湊過去。 他手里還拿著槍,逼近的時候,任心滿眼惶恐,拼命往角落縮。 阿四掙脫開那些鉗制住他的人,問秦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銘也是一頭霧水。 他們只看到那些人綁了任心,卻不知道車里還有個女人。 “你確定是她?” 其實葉一竹只能確定這個女人是那天在銀色海岸她和譚中林試探的對象。 她扭頭,看了片刻,伸手撕開任心嘴上的膠布。 “嘩啦”一聲,所有人都看過去。 任心軟癱在角落,低頭下劇烈咳嗽。 “誰綁的你?” 葉一竹的聲音冷冷甩出去,任心捂著胸口抬起一雙熱淚未干的眼,和她對視良久。 “李宇?!?/br> 她說得很肯定,語氣充滿恨意,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說謊。 “李宇綁你干嘛,你和這個女人有什么關系?”路飛質問她。 阿四卻沒有這么好的耐性,跳上車來冷嘲熱諷。 “誰知道她又干了什么事招惹了那個畜生?!闭f完,他看向任心,冷笑:“你說巧不巧,每次你惹禍,都要我們來救你?!?/br> 路飛冷冷瞥任心一眼就立馬去探聞山口百惠的氣息。 “我不知道她是誰,但我剛才聽他們聊天,說她是個日本人?!?/br> 任心虛虛喘氣,看向葉一竹。 “我不知道你們的事,更不知道她,拿什么騙你們?!?/br> 四周都向她投來的,全是質疑和敵意的目光,她的手腳還被綁著,只能把頭抵在前面座椅。 “他們要抓你去什么地方?” “李宇在西郊有個閣樓,是專門供那些達官顯貴快活的地方?!?/br> 任心心有余悸,回想起剛才從銀色海岸到這里的一幕幕,依舊在冒冷汗。 一群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想起上次在茶樓李宇處置玉芹的一幕。 他們都知道這個地方——溪湖。 “壞了,剛才有個人逃走,我們在這里停留這么長時間……” 路飛把槍收起來,跳下車,對兩個人吩咐:“我來開車,你們兩個上后座看著她們?!?/br> 秦銘要扶葉一竹下來,任心欲叫住她,表情痛苦地動了動雙臂。 “人你們帶回去,我來和岑姐說?!?/br> 葉一竹沒有回應任心的視線,和阿四說完后就下了車。 秦銘把空調開到最低,可兩人還是被汗浸得渾身濕透。 “你沒受傷吧?”葉一竹有些擔憂,望向秦銘。 秦銘也忙著看她有沒有哪里受傷,笑笑:“沒事?!?/br> 但或許,有些傷,是看不出來的。 跟著路飛的車走,路過剛才打斗的混亂場地,秦銘有些擔心。 “看來李宇準備把山口百惠毀尸滅跡,現在人被我們帶走了,我擔心他會有什么行動?!?/br> 葉一竹抿了抿干澀的唇,望向窗外的蒼茫夜色。 “走一步看一步吧?!?/br> * 空氣污濁的包廂里,李宇正欲生欲死吞云吐霧,欣賞熱辣舞蹈,十分愜意。 外面人忽然闖進來,慌慌張張通報。 “宇哥,二山回來了?!?/br> 興致被打擾,李宇有些不悅,“他回來得正好,這都超過預定時間幾點了?” “不是啊,宇哥……”那人吞吞吐吐,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李宇沒耐性,直接把手里的杯子砸過去。 旁邊人正想開口勸他,二山就跌跌撞撞闖進來跪倒在地。 一群人驚聲尖叫,正在熱歌勁舞的女人都紛紛躲到李宇和馬旭身邊。 顧盛廷坐在最外面,二山正好跌在他腳底,伸出滿是血的手顫抖著去抓顧盛廷的西褲。 “宇哥,出事了,我們的車給人劫了?!?/br> “什么!” 馬旭率先叫起來,走過去把人一腳踹開,“你干什么吃的!” 顧盛廷瞥了眼狼狽的二山,神色漠然用手拍拍了自己的褲腳。 “我們也沒想到,不知道怎么就被人跟蹤了,中途還突然冒出來另一輛車前后夾擊。我們帶的子彈不夠,那個日本女人和任心全被她們救走了……” 這次換作是李宇從沙發上站起來,抄起一個酒瓶走過去。 “宇哥……宇哥……” 二山已經意識到自己將要面臨什么,嚇得屁滾尿流,連連后退,哀聲求饒。 李宇扭著腰間松垮的皮帶,面無表情,把人逼到墻角。 沖腦袋連砸幾下,玻璃渣子四濺,包廂寂靜無聲,所有人都低下頭不敢去看血腥場面。 “這下怎么辦,鐵定是楊展他們干的?!?/br> 馬旭急得團團轉,李宇隨手把只剩下一個頭的瓶口扔到一旁,松了松筋骨。 把腳踩到二山滿是窟窿的頭上,地上血rou模糊的人終于再次發出一點微弱聲響。 “說,誰干的?” 二山哼哼唧唧半天,都說不出什么。 李宇五官扭曲,腳板又用力擰了兩下,角度刁鉆。 “??!我……我只記得那次在茶樓見過的人?!倍酱诖髿?,又說:“還有一個女人,雖然她沒下車,但我看得很清楚,她就是那天在茶樓和秦銘一起殺出重圍的人,很漂亮那個……” 手里猩紅的火光驟然燒得更旺,一小撮煙灰灼到指尖。 顧盛廷往前坐了坐,不經意將昂貴西服面料上細小的灰塵拂去。 身邊的女人給他倒了杯酒,他接到手里,卻沒有要喝的意思。 “??!” 隨著一聲凄厲慘叫,包廂再一次陷入死寂。 李宇輕飄飄抬腳,穩穩落地,抖了抖自己的衣袖,陰森地笑。 “楊展還有呂家群那幫人……好,老子陪你們玩?!?/br> 來了幾個人把二山的尸體拖出去,又拿來水桶和拖把快速擦拭地面上的血痕。 李宇看向顧盛廷,轉而掃過包廂每個人,說:“原本今晚是想給他們物色兩個新人,誰知道出了意外?!?/br> 那些人擺手,勸他不要動怒,坐回來喝酒。 “這閣樓里什么樣的女人沒有,李總不必生什么大的氣?!?/br> 李宇頷首,張開臂膀,女人像蛇鉆進他懷里,給他點了支煙。 他伸手攬住女人的腰,回座位時坐到了顧盛廷身邊。 “可惜了啊,廷子,今晚原本是可以見見故人的?!?/br> 顧盛廷坐起來拿了杯酒給李宇,淡淡開口:“宇哥是怎么找到任心的?” 李宇笑出聲:“這還得多虧曉玫?!?/br> 杯子輕碰到一起,顧盛廷似笑非笑仰頭灌酒。冰涼的液體流過舌尖、喉頭,所過之處辛苦熱辣,拉扯著慵懶疲倦的神經。 * 葉一竹和成博宇在劇院碰面,葉一竹詢問了他當年工地投資方賠償金額的事。 “的確是給過錢?!彼麄€人沒入黑影,聲音冷漠:“二十萬一條人,誰會要這個錢?!?/br> 他從鼻腔冷笑,真的有種人命低賤的無力感。 聽說了其他人的情況,成博宇沉思許久,才說:“不排除這種情況,當年他們也找過我媽叁次,每一次的賠償金額都在遞增,只不過我們堅決拒絕私了以及和解?!?/br> 說完,他笑出聲,“看來,沒有接受他們安排的道路,我還能活到今天,真是他們大發慈悲了?!?/br> 葉一竹望著臺上,無比悲涼,不知道該說什么話來安慰他。 “我今天找你,是因為有件事需要和你通氣?!?/br> 成博宇說話的時候,眉頭緊皺,灰暗的臉色很沒有精神,不知道這段時間他為了這件事奔波勞碌到什么程度。 葉一竹覺得奇怪,“什么事?” “如果你順藤摸瓜,越查越深,挖到了什么都不要和寧雪說?!?/br> 心漏了跳兩拍,葉一竹緊緊盯著成博宇,眼前一陣眩暈。 “她和程褚已經分開了,你也沒有必要再拿一些事情去刺激她,讓她覺得自己以前做的決定有多愚蠢?!?/br> “你把話說清楚?!?/br> 葉一竹咄咄逼人,胸膛之下一股氣流在爆破邊緣。 “我也不敢確定這件事除了和姓李的有關,是不是還和姓程的有關?!?/br> “所以,我也只能說到這兒?!?/br> 演出馬上就要開始,遲來的觀眾都腳步匆忙,站在檢票口的兩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成博宇身形欲動,并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你不進去?今天是她生日?!?/br> 葉一竹出聲叫住他。 他眼中的光變得暗淡,語氣平靜。 “她有你們就行了?!?/br> “可她希望你在?!?/br> 葉一竹沒有給他退路,語氣堅硬如鐵。 直到剛才寧雪都還在給她發消息——問她有沒有看到成博宇,如果看到了,記得讓他看完演出后留下來,石笑和其他演員準備在后臺給她過生日。 她繞到他面前,直面他:“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關心她,可你沒有立場介入她和程褚的事。說難聽些,你連關心她的資格都沒有?!?/br> “以前她對你的心思,你不可能全然不知?,F在你又重新出現在她的生活,攪亂她的心,可你甚至不肯進去看完她的一場演出?!?/br> 葉一竹深吸了口氣,語氣冰冷。 “成博宇,她和程褚已經沒有關系了,程家犯下的罪,和她有什么關系……” “正是因為她和程家已經沒有關系了,我才不能害她?!?/br> 幾乎是脫口而出,一向沉穩的男人險些失態。 空氣變得很安靜,比起葉一竹后知后覺的愕然,成博宇臉色灰敗,悵然若失。 “我現在幾乎是賭上一切去和他們對抗,正如你提醒的那樣,我隨時都有可能被他們從暗處捅一刀?!?/br> 他閉上眼睛,額角青筋隱隱跳動,聲音變得嘶啞。 “我讓她失望很多年,也傷害過她,不能再把她推下深淵?!?/br> 葉一竹還記得,每一個明媚的天氣,寧雪拉著她在籃球場、田徑場從洶涌的人群里認出他。 也記得滿懷心事卻無處訴說的少女在圖書館的洗手間伏在自己肩頭放聲大哭的哀傷。 眼前這個頹喪無比的男人,卻永遠是她眼中十八歲穿著白衣的英朗少年。 說不上是恨還是感慨,葉一竹帶著濃重的鼻音咬牙切齒。 “原來你知道,你真的什么都知道?!?/br> “你相信嗎,人會在重逢的時候,把當年沒有經歷過的心動體驗上千遍?!?/br> 他何嘗不遺憾,沒有在彼此最好的年華給她一場轟轟烈烈又圓滿的兩情相悅。 她經歷這么多不順,倉惶從一段殘缺的感情結束…… 他又何嘗不想珍惜眼前。 令他動容,觸動他已經冰封的一顆心的——是二十七歲的寧雪。 八年之后,在他已經不再年少,不再身無重擔的無憂年紀,老天爺讓他重新遇見曾經總是偷偷看向他的女孩。 這一次,他沒有再能抗拒她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