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舊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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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白色的東西擋住了視線。 良芷眨一下眼,那白色就從眼皮簌簌落下,她疑心這是什么,以手去接,那白一觸到掌心就化為飄渺。 她仰面,只見無數白點從天而降,一片,兩片,叁片……有的融在鼻頭,有的則輕盈落在她肩上。 鵝毛大雪。 明明身處嚴冬,身上竟一點都不冷。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白霧中,有人把她拉回廊下,“別發呆了,”步文馳道:“出來了?!?/br> 良芷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穿過漫天的雪白,在空寂的盡頭,熊良景面朝殿門的方向跪著,雪地上,他紋絲不動像一塊柱石,肩頭落滿了雪。他的唇抿得很緊,隨著殿門緩緩打開,他唇角幾乎繃成一條直線。 侍女撐傘讓道,王后定在良景面前,先揚手摑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聲,巴掌響亮地打在了他臉上,良芷只覺得這巴掌比落到自己面上還難受。 良景不動。 王后揚手,又給他一掌。 啪! 力道比剛才還重,他被打得側過臉去。 良芷不受控制要沖過去,被步文馳率先扯住,攔住她道:“你過去做什么,別沖動!” 王后開口說了什么,她聽不見,殿門又重重合上,良景仍在跪。良芷推開步文馳,踏雪艱難地朝他走了過去。 良景大病初愈,又因為藺家四處奔波,一雙眼睛深陷了下去,體態也清瘦不少,唯有那背,挺直如松,是那般倔強。 良芷不禁摸了摸他側臉,上頭掌印泛紅鮮明,仿若燙到她。 熊良景凝視著她,爾后低低笑了,這笑里摻雜幾分苦澀,向同她說話,又像自言自語——“我只想她活下去?!?/br> 可是哥哥,為什么偏偏是她呢。 良芷問不出口。 他一張清瘦英俊的臉上,眼中映著她蒼白的臉,仍說著,“父親已經答應我,若我立了軍功,就可以免了她的罪,我會讓她待在荊山……” 良芷腦海中閃出另一張臉,心頭充滿喧囂——非要這樣么,非要做到這種程度么? 她脫口而出:“你明明就知道……知道……”話哽在喉頭,卻說不完整。 良景深深望著她,意味深長:“阿芙,你想告訴我什么?” 她自己也愕然,知道什么呢? “………”她甫一張嘴,良景的臉便如同被水洇開,腰椎一股尖銳的疼。 良芷驀地驚醒。 她正躺在潮濕的腐葉上,手下冰涼,黏滿了潮而爛的泥巴,陰風陣陣,四周響起一陣像鬼一樣的笑聲。 她毛骨悚然,余光似有動靜。 良芷僵直轉動脖子,觸不及防對上一張臉,這臉要貼上來似的,正咧開嘴對著她笑。 良芷大叫出聲:“哇!”那人纖長的眉毛下一雙艷麗的眼睛,她定睛一看,略吃驚,“嚇死了,怎么又是你!” 可不就是練青。 練青同她挨得很近,病態地吸一口氣,沒由來的一句:“你身上有味道?!?/br> “什么?” “你下回可要小心……”練青瞇眼,“他手底下的人最討厭你身上染的味道?!?/br> 他?良芷盯著她,心頭一緊,“你說的是何意,他是誰?” 練青笑笑,卻是再也不肯說了,拍拍裙擺,“你還不快些離去,你昏得太久,我只得暫時將你藏在此處,那瘋子被困住了,保不齊還在四周找你呢,屆時我可救不了你?!?/br> 良芷眉頭一皺趕緊爬起來,對方才還心有余悸,方起腳走了幾步,又停了,“不對啊,你怎么在這兒?姬九原呢?” “姬九原……”練青囁嚅,一時呆著,“他是誰?” 良芷:“哈?” 練青擰起眉頭,“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好像認識好久……” 良芷也摸不著頭腦,心想她怕不是腦子壞掉了——這莫不就是說書先生話本中說的失憶了?她小心翼翼道:“若我沒記錯,姬九原是你的丈夫呀……” “丈夫?”練青指著自己的鼻子,“你是說我成婚了?”不等良芷說話,她又高興起來,“是了是了,我就說我最近忘了什么,原來是這樣??!謝謝你!” 練青一臉甜蜜,“我這就去找我夫君!”她輕功怕是極好,身影如一只輕燕,借力凌空躍起。 良芷在背后試圖追,”喂,這林子走哪兒出去啊,喂……!“跑動間脖子里有點癢,良芷摸一把抽出來,一條斷掉的絲線泛著冷光,她由著它從掌縫垂落,似有一絲極淡極淡的香氣,她腦中一動,真的低頭去嗅了一口。 ——什么也聞不到。 …… 天邊沁出一抹亮色,溫度微升,晨霧又重新凝了,門聲輕響,繼而走入一個身影。 他一身素衣,背上一只素樸的畫簍子,容色淡淡,如蒙了一層薄薄的霧。 姚咸聽見有人在暗處冷不丁出聲——“你去哪兒了?” 他聞聲抬眼來看。 微亮的窗戶前,公主穿著一身夜行衣,站在桌后黑色的剪影中。 姚咸抬眸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到桌邊很自然地給自己倒水喝。 喝完一小杯涼水,又放下簍子,轉身舀水洗手。 公主等了一會,也不見對方說話,良芷大步走過去,忽而聞到空氣里有一股子畫油味,她這才看到他擱在桌上的畫簍子,“你……又出去作畫啦?幾時開始的?” “天未亮吧?!?/br> 良芷揶揄,“你倒是很有閑心?!?/br> 姚咸眼中一道幽深稍縱即逝,他彎彎唇角,自簍上取了一幅卷軸,先展開了,畫紙散發著淡淡幽香——拱橋之上,半輪秋,夜色茫茫,橋下亦有秋月的倒影。 良芷看見了,還是問:“你未到過別處么?” 姚咸淡笑,反問:“我能去哪兒?” “我怎么知道?!绷架撇幻舛嗫磶籽?,絹面上墨跡半干,按起草上色的速度,是差不多要兩個時辰。 姚咸又不說話了,將畫簍中的東西擺出來整理。有的展開,有的放回匣子。 架子上東西不多,有她送的新琴完好放著,架上的書清掉一部分,填進來新的有大半是她送的,最里面有一副黃昏下的美人花蔭仕女圖,雪青色的衣裳,身姿婀娜,她走過去一看,是一張不認識的臉,應該又是找姚咸作畫的某位“客人?!?/br> 良芷咬著唇,隨手掰斷一個枝子,在手心搓來搓去。 她想起之前說過對這些沒興趣,便沒底氣地嘀咕:“你都未曾給我畫過……” “什么?”姚咸已經整理完,走了過來。 “沒,沒什么……”良芷別過臉,殘葉嵌進她烏發里,姚咸抬起手替她捻下來,捻下一片,另一片發下還有,于是一片,兩片,叁片,他攢在手上,一面笑著。 良芷:“……” 姚咸把葉子扔進竹簍里,指尖托起她下頜:“哪來的小花貓?” “很臟嗎?” 良芷低頭,也覺得衣褲上都是泥,她抹了一把臉,胳膊肘碰到青瓷瓶上的枯枝,一擦就碎掉了好幾根,她只得把身子移開,“還有沒有?” “沒了?!弊炖镎f沒有,視線仍落在她面上。 良芷就疑心他沒講實話,正要去找鏡子,姚咸手往她纖腰上一攬,騰空把她抱起來,一步步往里走。 先前她嫌棄廂房太小太冷,打通了兩間,前內的陳設變了一些,案頭一枚枯枝修剪得有模有樣,干枝上系著垂落的紅纓,就斜插在硯臺旁的窄口青瓷瓶中。 良芷認出上面纏繞的金絲線,是那日自己戴在頭上的,她不由彎了唇角,顧著欣賞,枕著他的肩錯回眼來,才知道他是要把她放到床上,便叫起來,“哎,臟呀!” 姚咸沒回她,良芷一時別扭也來不及了,背已經挨到床面,只得得仰面躺著,她左右看看,撇起嘴來:“你這床可比我那兒小多了?!?/br> 姚咸把她覆在身下,“夠用就好?!?/br> 良芷聞言渾身一顫,緊緊閉著眼睛。等了許久不見動靜,耳邊一聲輕笑。 她回過味來,登時臉熱,扭著身子就要下榻,被姚咸摁回去,他不笑了,誠懇道:“公主近日勞神,怕是也不曾睡好吧,在這兒休息下吧?!?/br> 他把她僅有的發髻也解了,“辰時我叫公主起來?!?/br> 良芷不動了,看著他眉眼好半會,眼睛不依不舍的,攤開手,“那你要陪我?!?/br> 姚咸看著她,說:“好?!彼咽治丈先?,側身也躺了下去。 微涼的肌膚透過外衫貼在她臉頰上,良芷一下子身心松懈了,偶聽衣物摩擦,她不覺朦朧睡去…… 夢又至那方殿門前。 世子竟然還跪著,良芷急急也跪下去,“哥!別跪了!“ “阿芙?!绷季暗脱劭此?。 良芷只能扯得動他一側的衣袖,“藺二在城門等你,這次我不跟母親說,你要去就快去吧……” “你在說什么?”世子淡淡打斷。 良芷手一頓,聽見世子沉聲道——“我在此求母親,我要娶薛家長女為世子妃?!彼囊浑p眼睛與她肖似,年紀尚淺時,他眼底還是有對萬事萬物的探索,喜形于色。 而如今,眉眼依舊是那樣的眉眼,此刻里頭的神色卻愈發銳利,也愈發深沉。 殿門很快在身后打開,出來的只有一個青衣的婢女,聲音不帶情緒,“王后請世子進去?!?/br> 良芷茫然地看他就給自己一道背影,喃喃:“哥……” 有刺光打過來,她環顧四面,日頭明燦燦的,芭蕉冉冉,蕉葉不時被風吹得蕩起,藏著蟬鳴,已是盛夏。 良芷低頭笑了笑:“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啊……” 原來是這樣,她怎么忘了? …… 房間里很安靜,良芷醒了沒睜眼,思及往事,只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青色的紗帳四面圍攏,屋外雨聲淅瀝,這種時候,她心中柔軟,真的什么苦悶都要煙消云散了,躲一躲也好,她想。 良芷把腦袋往他懷里湊,等了好一會,仍未睡著。她悄悄睜了眼,姚咸仍在睡,便小心翼翼從他懷中起身。 只是寬容還不到一刻,就又氣惱起來。 她下身脫得只剩里衣,褻衣的系帶還開著,外衣則潦草扔到了床尾。 難怪涼嗖嗖的。 姚咸閉目,良芷一個爪子要打過去。他本就是裝睡,驀地睜眼,直接將她手腕一捉,微微彎唇,“不睡了?” “你,你……僭越!”良芷一時找不到詞。 姚咸傾身過來,俯臉去親她。他的嘴唇很柔軟,輾轉又不激進,公主面頰微紅,他擁了一會她就軟了腰,一條中縫順著外翻的領子往下,那兒光溜溜的,有發粉的肌膚。姚咸慢慢探進衣內。 良芷咿一聲。 微的手指圈在胸脯處,不緊不慢揉著。 良芷徹底紅了臉,只想到一個詞——褻玩。 要死了要死了!還有心情做這種事? 良芷張唇要罵,又給他可乘之機,唇舌糾纏比方才重了,她偏身躲著,他手指在腰間后輕輕摩挲,又徐徐繞到后腰,兩指頭并攏,往深處一處輕輕一掐——明明力道不重,卻有尖銳的刺痛瞬間從后蔓延,痛得她淚汪汪,“痛!” 姚咸立刻松開了她。 良芷捂著腰,后知后覺,“我腰好痛,為什么那么痛???” “……” 姚咸離了床榻又回來,手中多了樣東西,對她道:“過來上藥?!?/br> 良芷這才知道,她后腰上淤青了大塊,許是暈倒的時候撞上了硬石,淤傷要用力揉才會散,所以姚咸是一點兒都不客氣,萬般疼痛化作酸軟,良芷忍不住了,“你,輕點兒!” “阿芙?!币ο贪醋∷话卜值母觳?,“不散淤血,邪氣入骨,傷了根本,到了冬天就發作,屆時公主準要后悔?!彼焐详P切,手勁往她腰上伺候倒力道不變! 良芷莫名發惱,猝然轉過身,牙尖戳在他皮膚上——往他手腕咬了一口。 留下一圈齒印。 姚咸啞然看了她一眼。 良芷用鼻子哼哼兩聲,趴了回去。 姚咸輕輕嘆氣,按摩倒是輕柔起來。 一番折騰,腰部暖烘烘的,藥膏起了效果, “什么時辰了?”良芷扯來一張薄被,把自己遮嚴實了,她看窗外已大亮,“我得走了?!?/br> 姚咸給她換了綰色綢衫的常服,之前留在他這處,良芷摸著束腰兩側,稍加思忖,“你有沒有見到我的……” 余光一只手遞過來——是那塊刻有印鑒的硬銅。 良芷沉默接過來,摁在手心,許久不言語。 “公主,”姚咸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只將手搭在她肩上,輕言安慰道:“沒事的,世子吉人天相?!?/br> 公主回芳蘭殿前繞路去湖邊,突然回首,喊住駐守的巡邏。 巡邏衛以為她是刺客,帶頭的一看清她的臉,嚇了一跳,忙行禮道:“原來是公主??!這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良芷問有沒有人在這里作畫。 帶頭的不知道她說什么,指了昨夜執勤的人。隊伍中一個人走出來,是生面孔,他說有的。 公主繼續問他什么時候來的知道么? 士兵老老實實說大概寅時吧,夜里他巡了叁回,回回都在,畫得可認真了。 這篤定的表情。 良芷以指尖撫著唇,略有所思點頭道:“嗯,知道了,你們走吧。 * 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