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鄢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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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芷站在門口徘徊踟躕,叩門的手抬起又放下,猶豫著要不還是算了,才剛轉身,內里傳來冷淡的聲音, “進來?!?/br> 她在心里嘆口氣,重新把腳跟子挪到門檻前,推門進去。 一間寬敞且采光很好的屋子,與主人冷鐵般的性格很像,一排排擺放整齊的鐵甲,兵器。正中央一大面墻體上密密麻麻畫著山川和河流,要塞之地用了紅旗標記。 側邊的架子有卷好的布防圖和丹書鐵券,還有精鐵制成的鎧甲,冰涼而光滑的金屬上一道道劃痕,都是它主人驍勇善戰的證明。 厚厚的卷宗中,熊良景在伏案寫東西,見人進來,也不理會。 良芷背手走過去,佯裝若無其事問他在寫什么。 熊良景終于抬頭,說是上書請兵的奏章,向楚王交代此番出動精銳同無央閣交鋒的事情。 他沉穩的面上并無多余的情緒,就像處理一件普通事務。 良芷卻嚇得膽子抖三抖,瞪著眼睛摁住他的手,哀求道:“別呀,你若交上去,鐵定傳到母親耳朵里,屆時我一定會被關禁閉的?!?/br> 熊良景靜靜看著她,說你也知道??? 往常他都是睜一只眼閉一眼的。 良芷不服氣:“我不過去找人而已,此番不正好,你該派人將他們查一查了,我可知道,哪兒可引來了不少達官顯貴,看著不像是什么好組織?!?/br> 熊良景面色變得復雜,說這是你該管的嗎,你是公主,不是刑司。 “這可不是簡單的朝堂之事,是民間組織的紛爭,況且樹大根深,不能輕舉妄動?!?/br> 良芷還要說什么,熊良景繼續道:“你以前答應過師傅,出宮就要約法三章,還記得嗎?” “記得?!绷架颇四?,低著頭小聲道:“一不欺弱小,二不隨意泄財,三不能泄露身份?!?/br> 熊良景盯著她,“那你說說,這回你都占了幾個了?” 良芷不想說話了,因為自知說不過他,她余光里,見熊良景又提筆繼續寫,也慌了,干脆扯開嗓子,打算以柔克剛: “你就知道欺負我!” 話音一落,門被推開,有人帶笑著問,“欺負誰???”他雖穿著常服,渾身兵戈之氣未去,聲音自帶沙場兵戈磨礪出來的氣勢,望著良芷,面上的皺紋舒展開來。 良芷飛撲進他懷中,“阿公!” 熊良景也起身行禮。 國公一手持木仗,一手拍了拍良芷的頭發,慈愛道:“是誰要欺負我們阿芙啊?!?/br> 熊良景便盯著良芷,一邊將事情交代清楚。 聽完,鄢侯摸著木仗端首的鳩鳥,幽幽說這種事情,私底下解決就好了,幫派紛爭,擺上臺面不好。 良芷立刻繞到桌前把世子寫好的奏章收進懷里,忙不迭道:“對對對,聽阿公的?!?/br> 熊良景皺了皺眉,也只好作罷,頷首:“是?!?/br> 良芷心滿意足回到鄢侯旁邊,聽到他埋怨,說真是宮也不知來看阿公,若不是今日來世子府談事,都不知道她來。 抱著他胳膊,良芷撒嬌道:“我這不是最近有事情耽誤了,本來就是過幾日要去看您的?!?/br> 鄢候一聽,“那事不宜遲,正好阿公也要回府了,馬車即刻出發,現在跟阿公走!” 良芷屁顛顛跟著:“好咧?!?/br> 熊良景仍皺眉,在案前低聲道:“阿芙?!?/br> 良芷腳步頓住,只好說,“阿公您先去馬車上等我,我再同哥哥說說話?!?/br> 良芷站回去,“又怎么了?” 熊良景道:“你同淵君是怎么回事?” 良芷不太自然錯開他審視的目光,“就你知道的那回事唄?!?/br> 熊良景面容肅穆道:“自然不是因為這個?!?/br> 良芷反應過來,“不是說楚淵已經沒事了么?!?/br> 熊良景便問她,“你對他了解多少?” 良芷啞然,她好像不太了解。 熊良景見她表情如此,坐下來喝了口水,方道, “你可知,他當年可是才冠北淵的公子咸,十五歲回宮,便得淵王賞識,手段了得,獨自擔重任,第一案就是查處貪墨國庫,涉案之廣,關系之大,公子咸不畏強權,殺伐果決,愣是將暗線連根拔起,處決數百人,雖不是世子,也是被看中的王儲,前途不可限量,這樣的人,何以會被送來當質子?!?/br> 良芷呼吸靜了靜,“為何?” “他被姚瑜告發得了一罪,讓淵王不得不放棄了他?!?/br> 熊良景看著她,聲音砸進她耳中。 “是弒母啊?!?/br> 回廊里,染上了一片燦爛的陽光,布滿了明媚,這明媚的色彩往外延伸著,一直幾丈開外,陡然陷入寂寥。 練成片的陰影中,姚咸靜立在樹下。 他微微抬頭,看著頂頭敗謝的棗花,絲毫沒有察覺有人靠近。 雪玉般的身影蒼白而單薄,淡得如是吹皺一池清水的那陣清風,風過無痕。 時間靜靜流逝,風吹動了樹,她才開口叫他。 良芷看著姚咸從樹下走上回廊,再立在她面前,短短的十幾步路,她卻在腦子里回想了無數遍想著方才良景的話。 姚咸的手伸過來,她便下意識握上去,他的手好涼,露出手腕處微微凸起的青色的血管,流動的血若熱的,為何抵達到指尖是那般涼。 這雙手,當年又是握著何種器物,結束了至親的性命呢。 良芷抬起頭,眸光微微閃動,一直盯著他看,看他的額面,細看他的眉,想從他面上讀出些什么來。 他待人冷淡,因為入不了他的眼,他待她和氣親切,是因他想為自己求一個靠山。 他不過弱冠,卻非軟弱無力,相反,他也曾極有抱負,擁有無與倫比權勢和手段。 那是她不曾見過的,另一面。 她開始好奇,他以前是什么樣的人。 不知道看了多久,她重新對上他的眸子,里面沒有任何鋒銳,只有散淡的笑意。 姚咸本人永遠是波瀾不驚的,他淺笑著問:“公主為何如此看著我?” 良芷仰著小臉,“哥哥同我說了你的壞話,怕不怕?” 姚咸默了默,說:“我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我也不曾避諱,是公主自己沒去了解過?!?/br> 良芷偏頭瞥著他:“你還怪我咯?” 姚咸但笑不語。 良芷移到他前面,伸手抱住了他,把臉貼在他胸膛上,“不過有一點他說對了,我是一點兒都不了解你?!?/br> 他的身上逸散著淺淺的冷香,還帶有陽光中干凈的味道。 良芷閉上眼睛,心頭浮現著兄長的話。 他說,“此人,深不可測,你招架不住的?!?/br> 一只手輕柔落在她肩上,把她從懷里推出來,姚咸垂斂眼眸:“公主想知道什么呢?” 良芷卻徑自搖首,“算了,有人同我說過,每個人都有不想說的事情,你若是不愿意主動告訴我,我自然不逼你?!?/br> 姚咸莞爾:“誰說的,又是你那位青梅竹馬?” 良芷發現姚咸很擅長用反問來模糊很多事情,比如現在,她一時語塞,“這是重點么?” 姚咸看著她半晌,略顯蒼白的薄唇微微揚起,沖她微笑,他慢慢道:“來日方長?!?/br> 意思是他可以慢慢說給她聽。 好吧。 良芷看著面前溫和的眉眼,在心里想,什么容冠中原,什么前途無量,什么深不可測,她一概不知,她只有紫藤架下看過來的那雙眼睛。 他身邊花團錦簇的,只要他愿意,隨便勾勾手指頭,就有大把人為他前仆后繼。 而她只想要他的心而已。 微風帶著樹葉響動,淺淺的香風將她包圍,良芷回過神來,“噢,對了,行李已經派人去客棧取了,阿公已經上馬車了,你同我一起,我們去國公府?!比缓蟾嬖V他國公不喜歡淵人,當然他是除了楚人別的都不喜歡。 “他要是對你態度不好,你別在意就是了?!?/br> 姚咸說:“無妨?!?/br> 她又說,國公要是說什么不好的話,你不許頂嘴。 姚咸頗為無奈,“知道了?!?/br> 離開時路過書房,正好同熊良景打個照面。 良芷腳步一滯,手心下意識握緊,說:“哥,那我們先走啦?!?/br> 姚咸則看向世子,微微頷首,緩而淡的兩個字,“幸會?!?/br> 熊良景點頭,看了眼他們牽緊的手,沒多說什么,只對良芷道:“一路小心?!?/br> 世子府外停好了馬車,步文馳牽著馬過來,見了他們,伸手將公主拉遠了些,在她耳邊說了什么。 公主聽罷,說知道了。 步文馳點頭,有意無意看了姚咸一眼,轉身上馬。 姚咸將公主扶上馬車,打算走開時,良芷眼明手快拉住他,“做什么,你同我一輛?!?/br> 姚咸看了眼車簾后的影子,并不推脫,也進了馬車。 馬車中,國公一眼就看出這淵國質子氣質高貴,非池中物。 鄢侯凝目看了他片刻,說你讓我想起一個人來。他問:“你可曾拜過師,師從何人?” 姚咸正坐,說他師從冷如風。 良芷覺得這名字有些熟,“??!”她恍然大悟,“這不就是我師叔嗎?我從小就聽師傅說,師叔通八卦,曉天理,難怪你會破石陣?!?/br> 姚咸說只會一些。 “不論哪一朝的陣,都以伏羲先天六十四卦圖排列改造的,以方位推斷,破陣不難?!?/br> 良芷:“師出同門啊,你不早說?” 姚咸輕輕一笑,看著她,“嗯,實不相瞞,其實我很久以前便知道公主了,但師傅兩年前去世了,我并無機會見到師伯?!?/br> 良芷聲音輕快:“不打緊,下回我帶你去荊山定能見到他!” 鄢侯在一旁默默聽著,眼中冷光一閃,忽然道:“既如此,又為何會輸?”說你身為冷如風的弟子,居然輸給姚瑜,實在窩囊。 車廂中的氣息因為鄢候這突如其來的針對變得有些微妙,良芷扯了鄢候的袖子,小聲說:“阿公……” 姚咸卻無所謂話中的嘲諷,仍坐姿從容。他直視鄢候,眼神誠懇,只說:“是我愚笨?!?/br> 晚上留在國公府,姚咸被安排住在西邊的客舍。 夜深人靜,良芷陪國公聊完天,看他睡下后才走。經過留客用的西院,林木掩蓋下,客舍那頭燈火盡滅,漆黑一片。 她定定看了一會,走出了院子,向東邊去。 步文馳早早等在東院門口,手里捏著信,他打開過,將信上得內容告知她,說是姬九原的信,他從地宮追到了練青。 良芷說知道了。 她往藥味繚繞的里間走去,打開門,門邊的盆中還帶著新換下的血帶,聽見動靜,床上坐起一個人,渾身纏著繃帶,面容緊繃,露出一雙沉沉的眸子。 是信小滄。 良芷挑了張椅子挪到床對面,慢悠悠坐下來, “說吧,你都知道什么?” * 著實想不到【公主認不出男主】會有爭議,感覺認不出也沒啥呀,我完全當兩人的play小情趣寫的,但怎會是這個效果……(otz) 公主沒那么笨,當然也沒那么聰明(?) 關于男女主年齡差(姚咸18 公主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