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神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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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承思忍不住譏笑:“神醫當真是見錢眼開?!?/br> 蔣神醫看他一眼:“老夫又不是神仙,也不若殿下一般富有,把金子投進水里,只為聽個響?;钤谑郎?,總要有阿堵之物開路,既然有重金在前,自當收下?!?/br> 謝承思:“收了別人的錢,就知道要治病,收了我的錢,反倒端起了架子。莫非我的錢燙手?若真燙手,怎不見神醫吐出來?” 蔣神醫實在氣不過:“殿下若不聽,那我便不說了!”這懷王殿下,年紀不大,嘴巴怎的這般不饒人! 謝承思這才放過他:“你繼續?!?/br> 蔣神醫這才另起話頭: “匿名信又陸陸續續傳來,問我治得如何,正逢我發現了這八角懸鈴草的功效,在回信之中免不得提到了幾句。卻不成想,一月后,我竟在藥行收到了一份風干儲存的八角懸鈴草。我問掌柜,掌柜只說,有人花錢寄在他那里,要他交給我。只是,當我再追問藥行掌柜,卻發現寄送之人,不過是街上的幫閑,并不知此物原委。而幫閑只知托他轉交那人,是夜里來訪,身穿夜行衣,黑布蒙面,且一聲不吭,只用手勢比劃?!?/br> “我想,這人與傳消息之人,應當是同一位,不愿暴露身份,便以這種隱秘的方式委托?!?/br> “有了這株草,解毒的進展便很快了。病人漸漸恢復了行走的能力。當時,八角懸鈴草還剩一些,我便想著,是否能利用剩的這些,研究出它生效的機理,再用別的藥材替代它??上?,嘗試到一半,八角懸鈴草用完了,也算是失敗了吧?!?/br> “若殿下早幾年找到我,那草還有剩的,毒就好解了?!笔Y神醫感慨。 早幾年他腿也沒廢,找他蔣神醫做甚?找晦氣嗎?這神醫,忒不會說話。謝承思不由得心道。 不過,無關的心思只閃過一瞬,他便把思緒拉回了解毒上。 “可有再聯系過那贈藥之人?” 蔣神醫點頭。 “有的。那人回過我幾次,第一次是說,他手上的東西也用完了,他若有其它株的下落,便再傳信與我。后面的信,便都是通報那草的消息了。替代藥方沒鉆研出來,我心里便總記掛著這件事情。每次收到消息,都會動身去找,但次次落空。殿下說我行蹤不定,總尋我不見,大概也是來源于此?!?/br> “我知殿下手段通天,若能在得到消息后,撥些人馬幫我搜尋,未必不成?!?/br> 謝承思:“可有找過傳信之人?若知道他是誰,便不會如此被動。尤其是你那病人,他與傳信人定然相識,否則如何找到你?” 蔣神醫又搖頭:“找過。但每次都如藥行幫閑一般,到一半便中斷了。至于病人,也是如此。他說,他是被一黑衣人挾至我門前,黑衣人的樣貌,與那幫閑所形容無二?!?/br> “殿下若容許,我可將與此人傳信的前因后果,詳細地謄出一份來,交予殿下。我相信,以殿下之力,應當能查出些眉目出來?!?/br> “且殿下同我一樣,都需要八角懸鈴草?!?/br> 蔣神醫來這一趟,雖然因缺了一味藥,而不能即時治療。 但此行也不算徒勞。 他用灸法為謝承思的小腿施針,連施三日,使其恢復了細微的知覺。 “這只能讓你知冷熱,若想重新站起來,非得要那味八角懸鈴草,解了你腿上的毒才行?!?/br> 蔣神醫收了最后一針。 “你告訴我的消息,我已經遣人去查了。你之后是要留在我這里,還是走?”謝承思問他。 “若殿下不棄……”蔣神醫遲疑地答。他不過是小住幾日,卻已被謝承思這里的富貴晃迷了眼。 且有懷王的人手幫他找藥,便又少了一條離開的理由。 “哦?神醫轉性了?想安定下來,不四處巡醫了?” “殿下付的診金高,我自當為殿下效犬馬之勞?!?/br> 蔣神醫的回答十分坦誠。 謝承思笑了:“好,那神醫便隨我回京師?!?/br> 蔣神醫驚訝:“這幾日?” 謝承思:“是?!?/br> * 謝承思統共在曲州呆了大半個月。 回京前,謝承思向曲州刺史借了一隊人馬,要他們護衛自己上京。 至于他往沂州的計劃,早被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謝承思的這一要求,正能將太子的人手又塞至他身邊,曲州刺史自然一口答應。 也因著此節,謝承思吩咐纈草,說王府不必再抽調人手駕車,全由刺史的人負責。 這讓隨車服侍的降香十分不適。 “殿下,駕車之人是探子?!鄙宪嚽?,她提醒謝承思,“此人在我的名單上?!?/br> 大有謝承思不處置,她就不推他上車的架勢。 “是是是,你就知道探子。我說過什么,當真是一點也聽不進去。早說過了,想探就讓他探,不和太子結仇?!敝x承思直搖頭。 “可院子里的探子,最終還是被殿下趕走了?!苯迪戕q道。 “那你說說,這又是為什么?”謝承思曲起手指,敲在素輿的扶手上,轉頭望向她。 “……” 頃刻之間,降香的臉,嗖地一下全紅了。 她想起來了。 實、實在是難以啟齒。 但她還是覺得,有探子環伺,不太妥當。 頂著紅彤彤的臉頰,硬著頭皮繼續:“殿下將探子放在身邊,恐會危及安全。更何況此人馭車馬,若要做什么手腳,都易如反掌?!?/br> “太子他敢嗎?他現在害我,還要不要繼續當這個太子?”謝承思撇撇嘴。 “還有,你是吃白飯的嗎?車夫出事,你不會出去替?你如今文有長進,會用成語了,這很好??赡汶y道長的是個魚腦子,只能學一樣東西?文進武便退?”他又頗為嫌棄地補充,“別廢話了,快送我上車?!?/br> “是?!苯迪阒坏靡浪?。 告別了出城相送的曲州刺史,懷王車駕便起行了,打頭的是儀仗,兩邊是衛兵,浩浩蕩蕩,排場甚大。 謝承思如今端坐在親王寶車之中,車廂奢華寬敞,車頂垂下輕軟的簾幔,涼爽通風;駕車的神駿,也依照親王規制,足足有四匹。 全不如來時那般窘迫。 ——不僅只有一架擁擠的小車,甚至車內還被幾個箱籠占去了位置。 但降香卻比來時難受數十倍。 她跪坐在謝承思身旁,為他燃香,可心思全不在香上。 眼睛時不時要掃向外間的車夫,生怕他做什么壞事。脊背繃直,雙拳收緊,只等車夫一有異動,便要沖出去將人制服。 “別看了,脖子都要抻出去了?!敝x承思說,“這一路要走好多天,你難道天天都這么抻著?非把自己抻成一只鵝,腦袋垂到肚子上?” “盯好接近殿下的探子,是奴婢的職責。若殿下讓探子走了,奴婢自然便不盯了?!苯迪愦?。 她還敢討價還價?反正脖子酸的又不是自己! 謝承思氣得不理她了。 不對!她要他遣走探子??伤辉谧瞿欠N事的時候,才會轟人。 紅暈不知不覺地浮上了他的臉頰。 她怎么、怎么這般,……大膽放蕩。還想在車里……何況旁邊還有這么多人。 不知廉恥!傷風敗俗! 謝承思惡狠狠地在心中給降香下了定義。 縱使他能口無遮攔地將房中事向外宣揚,卻仍接受不了在寶車之上,眾目睽睽之下,將私密攤開來供人欣賞。 她竟然喜歡這種,日后定要好好教訓她! 但,車里也不是不可以……之后跟她單獨駕車出去,就可以。 他又想。 “儀駕上不妥。你想要,便等回京后,另駕馬車去郊外。本王允你一次?!敝x承思別別扭扭地開口。 為了增添話中的氣勢,顯得沉穩可靠,還特意用了“本王”自稱。 他自認為表現得十分大度。 降香對謝承思這變幻莫測的曲折心思,不僅一無所知,且一頭霧水。 她誠實地問:“奴婢有要什么嗎?” 要什么,她自己沒數嗎?非要問?非要他直說?口氣還這么差! “你自己清楚!”謝承思的臉色更紅,不知是氣得,還是另有緣故。 降香仍舊誠實:“奴婢不清楚?!?/br> 謝承思一口氣堵在心口。 他已經記不清楚,這到底是第幾次了。 “你那么記掛駕車的活計,不如滾出去駕車!免在我身邊晃蕩,礙眼得很!”事已至此,他只能換了個話題,重新發作。 “不可。殿下此行,乘親王寶車,凡駕車從者按制,須著錦繡華服。我如此出去,貿然換人,有損殿下威儀?!?/br> 降香據實答,絲毫不揣測他的心意。 謝承思:“呵,那車夫又不是我王府中人,難道還能按我王府的規矩穿衣?” 降香:“當然,我看到了。依奴婢淺見,應當是刺史幫忙置辦的?!?/br> 謝承思瞇起眼睛,打量起她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不就是不想滾?找那么多借口?!蔽惨粲新晕⒌纳蠐P。 降香言辭懇切,極力剖白:“不是,奴婢想滾的。殿下可像以往那般,直接將奴婢趕下車。但奴婢還是建議,殿下將那駕車的探子,換下來。等車夫換了,奴婢立刻滾?!?/br> “……”謝承思不想說話了。他轉過身去,背沖著她。 一片沉默中,降香難免要開始猶豫。 殿下這是要她自覺滾?她該不該下車?可車夫還沒換呢。 “你想留就留!愛干什么就干什么!你還委屈上了!這般做派,倒像是我欺負了你!” 最終,還是謝承思自己,打破了這片沉默。 “殿下沒有欺負我?!苯迪愕恼Z氣仍然真誠。 謝承思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