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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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香從車壁的龕籠里拿出藥膏,先在掌心里揉化,再抹到謝承思的小腿上。 藥膏珍貴,由十數種名貴藥材熬煉而成,專為治謝承思的腿。 降香的手勁大,揉按下去也實,這樣能讓藥膏更好地滲進肌理之間。 但謝承思像是感覺不到痛,斜倚在迭放的軟枕上,閉眼假寐。 寐了一會,他突然開口:“餓死了,你怎么沒給我準備吃的?” 降香被他嚇了一跳,手上的動作都頓了頓。 “點心來時都備好了,殿下可直接取用?!彼f。 “來時是來時的,早吃完了!你今日跑出去躲懶,怎么不記得添!你心里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殿下!” 見謝承思又有發火的跡象,降香連忙認真解釋:“公主別莊乃貴人行樂之所,奴婢無召不得擅自游蕩,故而進不去膳房?!?/br> “哼,借口?!敝x承思不接受她的解釋。 降香仍然認真:“殿下在筵席上用過了,此時再用點心,恐怕會有些積食?!?/br> “怎么可能!我一口都沒動!”全撒身上了,她是不是存心氣人? 謝承思扭過頭去,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那……等我們到了驛館,奴婢再為殿下做些?”降香試探著問。 公主別莊所在的封邑雖臨著神京,但二者之間仍有些路途。因此,謝承思坐著馬車慢悠悠回去,夜里不能行路,須得在外面耽擱一晚。 此刻,她也意識到了殿下在筵上的遭遇,不禁為自己說錯話,而感到些許的愧疚。 “這還差不多?!敝x承思將臉又扭了回來,“你最好做兩條鰣魚來道歉?!?/br> “這……如今并不是鰣魚上市的時節,南邊便是已能見著了,個頭也不大。況且我們落腳在驛館,并不如王府一般,能有南方進貢來的物產?!苯迪闶譃殡y。 謝承思:“那為何長公主筵上會有?” “既然長公主的筵上已為殿下奉過,御廚的手藝定然是極精湛的,奴婢更不該獻丑了?!苯迪阏\懇答。 “你是不是故意的!”謝承思陡然提高了聲音,“我從不吃魚!” 懷王殿下遇到降香之前,確實是從不吃魚。 降香初侍奉他時,尚摸不清殿下的喜好,莽莽撞撞地給他擺了魚上桌。 謝承思見到膳中有魚,本待發作,卻發現降香已將魚刺全挑了出來。 從那時起,他便吃魚了。 而在旁人面前,他又不想叫降香去挑刺,有損他的親王威嚴。 便索性還是不吃。 他說他“從不吃魚”,也正緣于此——便是對著為他挑刺的降香,他也不愿承認,他自己不挑刺。 “殿下息怒。近日鱖魚、鯉魚鮮肥,殿下不妨嘗試一二?!苯迪氵€在為他解釋做不了鰣魚的原因。 “隨你?!敝x承思被她連著噎了幾次,連脾氣都發不出來了。 冷靜,金降香就是個呆子,從來就沒機靈過,跟她計較什么?他在心里不斷對自己說。 “殿下可還有別的吩咐?”降香做事穩妥,慣常要多問一嘴。 “沒了?!?/br> “不。飯要你親自做。我可不要吃驛館送的?!彼又a充道。 降香為懷王做飯,也有一段淵源,距她成為懷王貼身侍婢時不遠。 當時先帝尚在,懷王外任蘋州別駕。 先帝在時,外戚勢大,而當今式微,懷王既為當今之子,又恰巧有了不小的戰功,便避鋒芒,遠走蘋州。 去時的條件當然不太好。哪能如現在這般,前呼后擁,浩浩蕩蕩地乘著寶車出行,只為赴長公主之會。 便是謝承思愛講究,衣食住行樣樣挑剔,也沒什么供他挑。 為了安全起見,他的侍女之中,除了服侍起居的人,也有降香這種武婢。 往蘋州的路上艱苦,近身服侍謝承思的人,本是他屬意的美貌婢子,細皮嫩rou,比他這個宗室子還要嬌氣,受不得一點苦。 有人身子受不住,暈眩嘔吐不止,也有人還巴巴地盼著謝承思去哄。 謝承思是主,哪里愿意哄著下人?半路便將人全轟走。 人轟走了,他又不愿屈尊自己動手。正巧看見站在外間望風的降香,便將她喚來,勉強當作貼身侍婢來用。 “你,過來!”謝承思捏著鼻子,勉強伸出手招呼降香。 ——她長得不丑,看著還算順眼。 當時,他絕不會想到,降香這貼身侍女,竟磕磕絆絆地當到了如今。 “算了,把衣服換了再過來?!彼踔吝€嫌棄她的衣裳簡陋,沾滿外間的風沙泥土。污了他這愛潔之人的眼。 讓長隨纈草給降香一套干凈衣裳,里里外外洗透了,再熏過香,換好新衣裳,才許她上自己的馬車。 到了蘋州,當地的食物,謝承思一直吃不慣。 而降香細心又負責。 她在剛為謝承思布菜時,便曉得要挑走所有魚刺,當然很快便發現了他水土不服,食欲不振。 因著盡職盡責的想法,降香嘗試著為謝承思做了份清口的飯菜,本意是試試看,能不能讓他身上好受一些。 結果,這飲食一事,也從那頓飯起,一直負責到了如今。 降香的手藝本只是尚可,不過是在蘋州時,能讓謝承思時時嘗到神京風味,所以顯得不易。 她本以為,回京之后,這重擔便可順理成章地卸下來了。 畢竟謝承思精于享樂,家中延請來的廚子,可比她自己琢磨著亂做的手藝,要高明到不知道哪里去。 可不知是不是謝承思時時挑剔的緣故,讓降香的廚藝,極契合他的口味,竟再也沒換過她。 無怪乎如今懷王府中的大婢對降香不滿。 她貼身服侍殿下就罷了,畢竟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做殿下的護衛也罷了,畢竟她會武。 可她卻連伺候飲食的活計,也要搶走,簡直是斷人生路! 再說回到馬車之中。 話說完了,謝承思伸手抬起自己動彈不得的小腿,將它們擱在降香身上。 車廂地方有限,降香本是跪坐在他身畔,躬身為他按摩雙腿。 謝承思這么一擱,小腿的外側,便直接貼上了降香的小腹。 雖小腿上沒有知覺,但暖暖的熱氣仍然傳到了他的膝蓋,好像她軟軟的肚皮,也似有若無地蹭在上面。 “怎么?想勾引本王?”謝承思支起上身,猛地將降香逼到角落,面無表情盯著她,似乎定要找出她的破綻。 他自腿傷后,作天作地,使得現在已很少有人能想起,這位患了腿疾的懷王,也曾是個相當有本事的武將。 而在此刻,他卻將自己在戰場上的威勢,短暫地展示了出來。 常人見了這等威勢,多要被嚇得兩股戰戰,跪地求饒。 而降香也不知道,自己這時竟還有心情走神。 她腦中止不住浮現這樣的念頭:他的瞳孔顏色很淺,盯著人看時,會讓對方想起波光流動的琥珀。 像吐蕃商人送來王府里的琉璃珠。 謝承思伸出手指,輕輕地劃過降香的臉。 力度很輕,卻像是匕首新開的薄刃,所經之處,皆泛著寒意,甚至有隱隱的刺痛。 直到手指沿著臉頰,劃到了脖頸。 謝承思看見了降香脖子上的指印。右邊四個,左邊一個。 中心全起了烏紫,青色淡淡地暈開在周圍。 謝承思收了手。 “我……唉,算了是我不對。你先給我敷玉容膏!也拿點自己回去抹,露在外頭想干嘛?控訴我懷王府虐待下人?”他又飛速倚回了原處。 語速出乎意料地快。 仿佛前面的話再多說一句,都令他難以忍受,定要用后面大段的控訴來掩蓋。 “是?!苯迪阋姥?,拿出他所說的玉容膏,厚厚地敷在謝承思腿上。又用一只小巧的熏籠墊在一旁,化開凝著的玉容膏,使藥效能更好地發揮。 這玉容膏,作用是生肌養顏,貴人們大多用它來保養臉上的肌膚。 而謝承思竟奢侈地用來敷他毫無知覺的小腿。 ——只因他不想讓它們變丑。 斷了也不能變丑。 熏籠里的花香混著玉容膏的藥香,彌散在車廂之中,濃烈的香氣密密實實填滿了每個角落,使人感覺悶悶的,有些發窒,喘不上氣。 謝承思揚起臉,漫不經心地看了降香一眼。 看見她半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緩慢地掃下來,遮住她的眼睛。 降香的眼角是下垂的,眼黑多,目光看向旁人時,與她本人一般誠懇。確切地說,能讓她看上去更加誠懇。 她的表情平靜而認真。 敷藥的手雖穩當,但指關節處的骨頭卻突兀地刺出來,使膚色都撐得有些發白。 降香現在確實委屈起來了。 雖她在床上侍候殿下,早已不知多少回了。 最早可追溯到蘋州。 殿下愛潔,輕易不使女子近身,與自己是第一回。有了這第一回后,這項責任便又都是她了。 這種事,若非殿下需要,她哪敢妄動。 殿下給什么,她便要受著。 尤其是他腿中了毒后,她對他更是小心翼翼了。 ……越想越冤。 謝承思從降香的手,看到降香的臉,看了她無數眼。 終于忍無可忍。 憋不住要開口:“你想要,本王也不是不能賞你。夜里再說吧?!?/br> 他將手伸向自己的眼睛,動作看上去,像是被車內的暖香熏得昏昏,眼睛干澀,眼皮沉重,要忍不住伸手去揉。 但他并未揉眼睛。 反而用手背遮住了他緊閉的眼睛,也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 露在外間的下頜線條,繃得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