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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焚事件發生的一個半小時內,在市委的牽頭下,反恐臨時小組成立。公安、武警、民兵組織迅速趕往事發一線,封鎖現場和周邊道路,設置臨時警戒線,救護受傷群眾,并查驗現場人員的身份證件。 市委大樓里,會議室儼然已改為臨時指揮部。這個時候廖書記就會分外后悔為什么沒有學習南方的先進經驗,提前成立應急辦公室。猶記SARS危機那年,他還未進入市直系統工作,只是市委下屬邊緣部門的小公務員,親眼見證了一場場“運動式”的“問責風暴”。自此,問責制度正式席卷全國,成為地方官員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也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一輩子對自己的言行負責。 這一刻,他桌子上的辦公電話歇斯底里地響個沒完,像一道道催命符。第一個電話來自黨校,原來今日不僅是司海齊回國的日子,也是戴行沛從各地弄來學習清污精神的第一批領導們回程的日子。黨校請示,今日起飛能否安全、順利,可否派警力將各地領導護送至機場? 第二個電話是執行排查任務的公安部門負責人打來的,事發地點是市中心,時間為人口密集時間,在場人員中敏感身份者15人,其中有叁位外國記者,兩位旅游的外籍人士,一位平戲的外籍訪問學者,不排除拍下現場圖片并加以摸黑、造謠的可能。 廖書記在看到自焚青年的白布條便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場鳴冤吶喊式的抗議,更不僅是為了救出那幾個被請去喝茶的學者。其根本目的在于劃破清污運動表面的風平浪靜,將一出戲赤裸裸地攤開在中央領導及地方領導們的面前。 廖書記環視會議室里忙忙碌碌的眾人,心里比誰都要清楚,自焚示威無非是改革派的支持者干的好事,也必然少不了某些部門某些人的暗中支持。這些人或許就在他的眼前,但是他卻無法分辨出具體是誰。 他的心中仿佛緩緩地出現一柄天秤,替他掂量著如何做出抉擇。不過無論這只火藥桶燒向哪方,又是否會燒掉他的烏紗帽,他都深知一個道理,那就是凡是不利于政府形象的,都不能夠傳播。凡是會成為公知攻擊黨的把柄的,一律不允許流傳海外。 很快,第叁個來自于國務院的電話使得他的想法與上級站在了同樣的方位,廖書記情不自禁地站起來,挺直了身體,聆聽上級的重要指示: 全力救治受傷群眾,派公安、社工、志愿者安撫群眾情緒。高度重視輿情,嚴令禁止不良、不實信息傳播,啟動“赤丹”智慧數據監測系統輔助輿情監測。 廖書記聽到“赤丹”兩個字,心下一驚。赤丹是由賈彪所在的十叁局牽頭,各高校、研究所專家合力建成的一站式網絡安全數據監測系統,原本預計在清污運動全面展開之后投入試用,沒想到這次事件居然會出動這樣的利器。 在他的眼中,“赤丹”像一只盤踞在網絡社會上空的毒蝎,頭晌甲是BI匯聚的大腦,每一根腳須恰是一只網絡爬蟲。無論是公開的社交平臺,還是微信、QQ這樣的即時通訊軟件的聊天記錄,只要網警輸入相關關鍵詞,蝎子就能瞬間抓取到,一鍵封號、追蹤、自動監控。蝎子的BI算法能夠輕而易舉地將用戶畫像展現在網警眼前,并通過智能賦分篩選出可疑用戶,實現預警智能化。 廖書記想,技術的發展已經是他這樣的老家伙無法想象的了。人在億萬年的進化里披上了草裙、穿上了衣服,終將在技術面前重新脫下,即便是他也無可奈何。但是最壞的不是變得透明,而是察看“裸體”的權限開放給誰。 “還有一件事,需要你親自去做,不要透露給任何人?!?/br> 廖書記聞言立馬收攏思緒,嚴肅表情:“我明白的,您請講——” 電話的另一頭給出了法醫李國華的名字。 廖書記雖不明所以,依然一口應下來:“我立馬將他請到您的辦公室!” ﹉ 天氣,陰??諝赓|量,80,良。 行道樹剝落的樹皮皺巴巴地堆在人行道旁,裹著沉悶羽絨服的行人在冷肅的寒風里步履匆匆。 車載廣播此刻正播報著HAND OF GOD(HOG)前兩次起底美方丑聞的細節,并連線了幾位熱心市民談對基因實驗的看法與構想。很顯然,比起國內的黑基因技術,民眾更關心大洋彼岸的事情。 隋恕打著方向盤,繞開了封閉的路段。 這段時間里,他一直積極地跟軍方接洽,同時也在等邵文津找上門來。 邵文津察覺賬本的端倪在他的預料之內,按照他愛財如命的脾性,直接打上門來是最可能的結果。不過直到實驗室爆炸,邵文津都一聲沒吭。很快,隋恕便知道這股忍耐的緣由了。就在前幾天,他得到確切消息,對韓居正“賣國”事件舉棋不定了半個月、終于頂不住壓力的司海齊準備簽署命令,正式讓韓居正的前任、親俄派的典型代表萬志偉“回爐”了。不過他依然保留了韓居正的副國級別,這份命令會在訪問結束后正式公布。今天,韓居正的飛機回國,也意味著他們的時間并不多了。 手機適時地亮起屏幕,隋恕抬手,關閉了廣播。 郵箱里躺著一份張教授發過來的HOG披露的非法實驗的詳細報告。報告上寫明,由郊區某廢棄車庫改裝而成的低配實驗車間里,正在制造一種名為“超級針”的廉價藥物。 超級針號稱是美國藍鳥生物原技術,可以通過基因療法超十倍地激活人的記憶因子、縮短睡眠、提高精力,更好地幫助顧客在快節奏、高壓力的現代社會脫穎而出。藥物通過誘發ADRβ1基因突變將8小時睡眠縮短為4.5個小時,增強FABP7基因讓人在4.5小時內擁有最高的睡眠質量。 這款號稱能將人打造為“卷王”的藥物目前已非法售出近萬枚,受眾主要為中高考生的家長、考研學生及部分白領。在警方初步追蹤到的受害者中,許多人的身體內部出現了非正常病變,比如一種外形近似于“電纜絲”的奇怪創口。 今天晚上六點,專家調查團會在政協俱樂部舉辦集體意見會。隋恕看了眼表盤,只剩四個半小時。 前方的道路上,紅綠燈在灰白的斑馬線上交替。隋恕重新啟動了引擎,來到熟悉的小樓。 家里似乎和往日并沒有什么變化,噴泉池閃著粼粼的水光,綠廊的鐵藝拱門上垂著一些藤枝。 沿著記憶里的道路穿過綠廊向前走時,細碎的碎片涌進腦海中,在簡韶住院期間,他記得自己其實回來過一次的。那個時候天寒地坼,窗下堆積著自然碎裂的枯葉,窗臺上的鮮花干巴巴地枯成一團,突兀地橫亙在玻璃的正中,將灰白色的天空分成兩半。 隋恕的腳步停頓,下意識地抬頭,向著窗臺的方向看去—— 那里垂著一朵粉色的風信子。 若有若無的淡香幾乎是一瞬間從回憶的盡頭將他的鼻腔包裹,盡管他尚未完全踏足室內。 隋恕的目色出現幾分模糊,氣味、記憶、錄音帶,更深露重的夜晚,并不算愉快的分別,無力的淚眼…… 他的思緒似乎也被稀釋為迷蒙的霧氣,直到視野的根部出現簡韶蹲坐在地上的身影。 大廳內,簡韶用毯子裹起融化成一團膠體的小祈,感受著炙熱的溫度透過毯子燙在她的掌心。 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她微微轉頭。隋恕垂落視線,恰巧與她撞在了一起。 簡韶的目光有幾分閃躲。上次并不算愉快的見面讓她一時不知如何面對隋恕,可是她是多么無力的人,即便他終于肯將小祈交給她,而事實終究如往日一般,以其以萬物為芻狗的殘忍反復向她印證了普通人的無能、失敗、有心無力。 所以她張開了抱著小祈的手,濕潤的羽睫微微掀開,一雙玻璃似的眼珠完完全全地呈現在他的眼下。 “小祈很痛苦,請幫幫它吧?!彼淖齑絿肃?。 她答應過莊緯要努力平靜幸福地生活,只是這真的太難了。 隋恕的視線在她單薄的身體上停留了幾秒,他注意到,她比上次他見到她時還要瘦一點。 今天,簡韶離開政教處后,高強就給他去了電話。在聽到自焚爆炸事件時,他看了眼時鐘,推斷簡韶應該還在路上。 “無需擔心它的適應能力,”隋恕來到她的身邊,取過溫度計,“Q0113誕生時一切數據都顯示為晚期先兆流產,即便奇跡般地形成了黏腔,從你的體內以近乎卵生的模式生存下來,也是一個非完成體的形態,這次進化會幫助它成為完成體?!?/br> 盡管有隋恕做保,看到溫度時,簡韶還是嚇了一跳:“四十五度?!” “還在逐漸上升,”隋恕拿下溫度計,“它的黏腔并不是我們為它設定好的能力,而是生物應激狀態下的自保功能,當它再度感到強烈的威脅時,便會誘發身體進行第二次進化?!?/br> 聽到“威脅”二字時,簡韶的腦海閃過許多場景,斷指、爆炸……她的脊梁慢慢地垮下去。 一只手伸過來,慢慢抬起她的逐漸垂下去的臉。 簡韶愣了愣,直到自己的目光再度與隋恕在同一條直線上。 “它的使命并不是做一個普通的孩子,完美的保護罩只能讓它畏懼真正的世界,”隋恕對她講,“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不必感到任何虧欠?!?/br> 她的心思永遠瞞不過他的眼睛,簡韶的睫毛扇動,從喉嚨里輕輕地應了一聲。 “好了,起來吧?!彼逅∩斐鍪?。 借著他的力量,簡韶從地上站起來。 “我們去實驗室?!?/br> 隋恕暫時沒有將小祈奪走的意向,只是帶著她來到室內電梯的門口,簡韶懸著的心微微放下一個小角。她小心地把高燒狀態的小祈抱起來,隔著毯子邊晃邊拍打著它的身體,試圖緩解它的痛苦。 “可是斯科特那里……” “這里有臨時備用實驗室?!彼逅〉?。 簡韶愕然,她是知道這里的。在最初與隋恕同居的日子里,他每晚都會獨自去地下室工作。隋恕從不解釋,她也一向不多問一句。他不在之時,她也從不踏足。 他們在最初的日子里相處得和諧融洽,或許也離不開這一份默契而不可言說的心知肚明吧。她的謹慎、內斂讓她能夠和隋恕長久、平和地生活在一起,卻也讓她怯弱地失去了再進一步的可能。 或許她也有一瞬間往他的心里走過一點的,在她通過他的只言片語揣度他的過往時,在他留下那一本《吃蜘蛛的人》時,他大概也是有那么幾分打開心房的??墒亲兙謥淼奶?、太猝不及防了,后來的種種讓他們無力應對彼此,最后像極了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因為不同的立場搶奪著共同的小孩。 電梯驟降,身體下墜。 短暫的失重感縈繞的幾秒鐘里,她忽而想知道平行時空里,沒有遇到后續一切事情的隋恕和簡韶會有什么樣的結局,又是否會像現在的她一樣握著一把慘淡的回憶,麻木度日。 電梯停住,逐漸清晰的畫面讓她的意識重新清醒。 兩個人的視線在電子大屏的黑屏上相交。熟悉的臉,她在深夜撫摸過的臉,并不屬于她的臉。 她知道,世上的事情從不能重來。 簡韶不再讓那些短暫而怯懦的情緒占據大腦,她將視線集中在這間實驗間里,只見這里布滿了各式電子設施,在單獨的透明隔間里,有一只和斯科特實驗室極為相像的模擬培養蛋。 她意識到,隋恕早就準備好這些東西了。簡韶忽而萌生一個想法,或許他早就在等待它的第二次進化了。 隋恕輸入密碼,開啟電閘,并用電腦啟動了培養蛋,“勞煩把它放進去?!?/br> 培養蛋自動打開一個方形小口,源源不斷的溶液正逐漸填滿容器底部。 簡韶依言照做。 在放進去前,膠體祈似乎還有零散的意識,黏在她的手上,不肯松開。 簡韶的心頓時軟下去,忍著擔憂垂頭親了親它guntang的表層皮膚,扯出一個微笑:“別怕,我就在這里陪著你呢……你不是最喜歡我卷的小花嗎?等你變強了,我們再一起用銀杏葉卷玫瑰花吧?!?/br> 它執著地貼著她的手背,遲遲不舍得松手。就像在實驗室那樣,她短暫地看望它,又很快地消失。而它只能躺在漆黑而冰冷的水底,慢慢等待著人造日光重新施舍地垂落在它的額頭上。 “很快的,”簡韶低低呢喃,似乎也是在勸慰自己,“很快的……” 她承諾道:“等你進化結束,我會給你卷好多好多銀杏花呢?!?/br> 膠體蹭了蹭她,使出全身的力氣,勾出了她的小指。 簡韶和它勾在一起:“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br> 它終于輕輕地松開了她,在她溫聲的安撫里,它的身體沿著冰冷的玻璃壁墜入深黑色的液體中。 撲通—— “小祈!” 濺起的水珠被太空玻璃擋得嚴嚴實實,只留下一串濕漉漉的水痕,很快便因它的熱量而蒸發了。 簡韶看到玻璃口邊的的溫度計在上升,短短的幾秒里,已經超過了六十五度。 隋恕調控搖桿,調度著水下的軟管開合。 他一直有個猜測,Q0113的成長雖然相比人類極為迅速,但一直保持著幼體狀態,或許是因為它的變形基因并沒有強健到可以讓它完全適應新世代的環境,所以遲遲無法達到成年體態。故而這一次他并沒有為它營造出接近古世紀海底的水環境,而是準備倒逼Q0113的變形基因催動它的進化。 隋恕調整著培養蛋的各種數據,道:“它的溫度會逐步降下來,然后進入細胞高速分裂期,它的全身細胞都會重新整合、轉化,重新拼組為新的器官?!?/br> “降溫需要多久呢?” “大概十五分鐘?!?/br> 就在這時,手機突兀地響起。隋恕從控制臺起身:“抱歉,接個電話?!?/br> “請便?!焙喩囟⒅嫊r器。 隋恕拉開門出去,來到電梯旁的角落。 只見閃著熒光的手機屏幕上有一個沒有歸屬地的號碼。一道熟悉的女聲笑吟吟地從手機里傳來:“好久不見——” 隋恕的目色在昏暗中也變得隱晦不明,他很快分辨出來電人:“俞女士——” “喔,還記得我,”俞霞調侃,“雪場一別,我還以為你已經忘記我是誰了?!?/br> “怎會……”隋恕微微一笑,“您的人整日在我家附近喝茶,我可不會忘記您?!?/br> 俞霞的笑聲飄起來,“看不出來你說話也這樣帶刺?!?/br> “您的犀利,當年也令受訪者聞風喪膽?!?/br> “呵……”提起當年身為臺柱子的盛名,俞霞不免覺得刺耳,“你不必刺激我,倒是我有一些好東西想跟你分享,你一定非常感興趣?!?/br> 很快,隋恕收到一封地址加了掩碼的郵件,里面赫然是今日俞霞攝錄下來的簡韶和簡祈的行動軌跡。在青年點火自焚前,兩個人便好似知道什么一般轉身逃跑。 “真有趣,未卜先知……” 視頻播完的黑屏上映出隋恕的面容,他不咸不淡地頂回去:“看來做SILHOUETTE的說客也并不容易。您們的實驗組成員能有您一半的能力,也不至于叁番五次地在寒舍折戟?!?/br> 隋恕的話沒有激怒俞霞,她笑了笑:“隋恕,你真的以為,靠著軍方的力量,就能讓你們的試劑順利地覆蓋全國嗎?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不是每一個基因都會被自然選擇,淘汰是必然的優化規律??纯唇裉彀l生的一幕幕吧,這就是沒有經過清洗的社會?!?/br> “哦?那您有什么好辦法?”隋恕不動聲色地問。 “病毒,”俞霞回答,“近乎病毒式的傳播,才能像洗牌一樣將整個世界重新清洗,將一切規則打亂后重新發牌?!?/br> “既然你們已經有這樣的好辦法,何必糾結于我是否參加?” “我們需要Q0113的樣本細胞,”俞霞直截了當地說,“我們合作,各持百分之五十的開發權?!?/br> “呵……”隋恕從喉嚨里發出一些低沉的笑音。他的眉尾微壓著,看上去有幾分陰郁。 “你所謂的清洗,就是用超級針這種劣等針劑在活人身上做實驗嗎?”隋恕已經猜到了這家銷售超級針的黑工廠是誰的手筆。 報告中提到了電纜般的創口,讓他想到了芯片的接口。 俞霞哼笑,壓低的聲音在隋恕的耳邊放大,清晰地在墻壁上回彈著。因為咬字過重,反而有種詛咒感。 “那么你呢?你的人從斯科特實驗室金蟬脫殼,然后將Q0113當成靶子放在毫無保護的馬南里,難道不是一場空城計?你難道就沒有一點私心?” 隋恕的視線靜靜地投射在墻壁上。 “你真的是為了用它保護你的女朋友,還是拿它當靶子?你需要它的細胞組織,我也需要。用它的細胞組織培養后做成的試劑批量一定比你們原本能做的多得很吧?你是不是也在等待它二次進化,好制作下一批更強大的試劑?可笑我們的人一次次攻擊,倒成功助推了你的計劃——” 俞霞的話音跌落的那一刻,門口的簡韶也控制不住攥緊了自己的衣擺。她本準備喊隋恕過去看小祈忽上忽下的溫度,卻恰巧聽到了俞霞的質問。 她的腦海中立馬回想起被那叁位入侵者挾持時,為首的女人曾拿著一張實驗室的照片逼問她。照片之上,許多切割成條狀的不明透明物倒掛在實驗架上。 簡韶站在角落里,只覺得身體被無邊的黑暗蠶食著。腳底發麻,好似剝落了筋rou,生生地磨在堅硬冰冷的水泥地上。 那邊的對話還在繼續,電話另一頭的人和隋恕反復討價還價著,希望他能夠在今晚的意見會上,做一些有利于他們的事情。 來電人說得模糊,簡韶也因耳鳴聽不到任何東西了。 她用指甲扣住手心,強迫自己轉身,僵硬地返回屋內。卻在轉身的那一刻,聽到電話戛然而止,熟悉的皮鞋聲在黑暗中逐漸迫近。 簡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同時感到一只手從身后朝她伸來。 在他朝她伸手的那一刻,她猛地轉身,狠狠打掉了他的手?;蛟S她的本意只是想推開他,但是她緊繃的神經讓她沒有收住自己的力道,只聽清脆的“啪”聲在死寂里響起,響亮得像一個毫不留情的耳光。 “……” “……” 簡韶注意到,他的手腕泛起了生辣的紅。隋恕的瞳孔收縮,眉頭微不可察地動了動。棕色的虹膜在昏暗里更加深邃,甚至呈現出一種黯淡。 難以言喻的暗光在這種黯淡里閃爍一下,她捕捉到,那是一閃而過的受傷。只是這種情緒很快就被他藏起來了,就像被吸入無盡的漩渦,他的眼瞳再度變成了星系里的黑洞,無法靠近,也無法讀懂。 隋恕額前的碎發隨著他低頭的動作慢慢地掩住了她看向他眼瞳的視線。男人將表帶整理好,也將被打紅的那只手腕藏到了她視線之外的身后。 昏暗里,她無法完全看清他的表情,只有他的鼻息、口吻、聲音若有若無地從頭頂籠罩過來,讓她難過地想到在斯科特實驗室時,隋恕在黑暗中籠住她的手掌。她抓住他的大手的那一刻也摸索到了他的掌紋,長長的生命線,還有印痕很深的智慧線。她還試著摸了摸他的感情線,好崎嶇,他會有很波折起伏的感情呢。 黑暗里,他自嘲般的聲音響起:“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么?” 長久的緘默橫亙在兩個人之間,大概在她的眼中,他確實可信度不高吧。 隋恕挪開了眼睛,他并沒有必要感到失落或者沮喪的,也從不會做將感情寄托在別人身上這樣無聊而浪費時間的事情。 不過他像觀察試劑反應一樣,感受到了熟悉的挫敗在胸口積聚、鼓脹。 他為這種挫敗的情緒而挫敗。這樣完整的情緒,他居然再度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第一次是Q0113早產的那日,他下了那道不該下的終止命令。身體先于大腦的反應,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掌控的失控感,久久地在神經末梢回蕩著。第一次劉安娜并沒有說什么,只是畏懼韓先生的責怪,準備逃離實驗室。第二次,他要讓簡韶離開實驗室時,劉安娜按照argue流程找他正面抗議過,希望簡韶能留下,這樣有利于Q0113更好地配合。他有意忽略的許多細節,都在此刻像碎屑般地涌出。 或許擅長處理數據的他并沒有仔細地處理過關于自己的那部分數據。 他并不是一個很好的數據員呢。 簡韶倔強地扭開頭,“不要你管我?!?/br> “是的,我不應該管你?!彼f。 空氣陷入寂靜。不用去看也知道,她的眼圈必然又紅了。就像在寺廟一樣,永遠茫然地睜著杏眼,永遠不明白般無聲地問著,為什么要這樣傷害我呢?她總是這樣的人。 她從來不會對他說什么,但是在深夜留著的那盞燈里,他知道她其實有許多話都藏在臺燈垂落的陰影里。 那個時候他會在她迷糊翻身時輕輕拍她,說睡吧?,F在他只是伸出手,將她咬緊的唇瓣微微揉開:“好了,不要再咬自己了?!?/br> 簡韶感受到他的指腹在她的柔軟的嘴唇上帶過戰栗的溫度,隨后克制地收回。他像往日那般轉身,就要回到屋內繼續檢查數據軌跡。 是的了,其實她微弱的聲音從不能左右任何事情。區別在于他想聽,還是不想聽。 簡韶忽而問他:“如果到了需要以死亡換取進化的地步,你會這樣做嗎?” “你聽說過關于蜜蜂的一個理論嗎?與其說蜜蜂是一個物種,不如說蜂群是一個物種,而蜜蜂僅僅是這個物種的細胞單位。單獨的蜜蜂離開蜂群后將死去,而蜂群中失去幾個蜜蜂卻并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如果需要舍棄的是我,我會選擇能夠保留整個蜂群的那條道路?!?/br> “像那個人所說的,如果需要以我的安全逼迫小祈完成進化呢?” 黑暗中,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如同狹路相逢,誰也無法逃避誰。 他的眼瞳那樣深邃,像一片幽靜的黑色湖沼。簡韶一步一步地走近,直到在瞳孔的最深處,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光點一般的、熟悉的成像。 那是她自己。 在隋恕又細又長的導管從她的下體一直插進zigong內膜最厚的部位時,她死死地盯著隋恕的眼睛,試圖從那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不過那個時候,她并沒有看到。 隋恕立在那里,任由她用解剖刀般的目光直直地將瞳孔四周的晶體剖開。 再也無法躲閃,更無法逃避。 或許在他收起她所有的資料,對她伸出手做自我介紹的那一刻,一切便踏向不可掌控的軌道。再早一些,難道他桌頭的軟木板被她的照片、訊息全部鋪滿時,就沒有完全地脫軌嗎? 他可以給出她絕對肯定的答復。 但是他絕不被允許,也絕不能承認這樣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