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中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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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紅色的夕陽在天際暈染開來,斜斜地鋪陳在紅磚清水墻之上。平安橋兩側的榆錢子、老槐蔭,全都泛著暖調的橘棕。 簡韶坐在洋樓二層的露臺,視線越過綠廊的半圓穹頂,落到大理石噴泉的水面。反照縱橫水,斜空斷續云,金光閃閃的映射里,隋恕的車穿過鐵花門,駛入前院。 最近這幾天,隋恕似乎回來的比平時早許多。 簡韶沒有出聲喊他,只是安靜地倚著雕砌著飛鳥的琉璃欄桿,遠遠地凝望著他。 隋恕將車倒進車庫,背對著她,拿著一個厚厚的公文袋。簡韶知道,張教授手底下一些本科生發論文前,都會來找他請教。隋恕白日忙,便抽晚上的時間幫他們審。 有的時候簡韶迷迷糊糊醒了,還能看到身旁的書桌上亮著一點夜燈,是他在做批注。 可是她見到的、聽到的人里,即便是導師本人,都常常懶于搭理自己的本科生。專碩創收利器,碩博科研廉工,本科生不培養也總是事多且無利可圖,培養的話那叫水流外人甜。 他們也曾是本科生,他們也曾是兢兢業業、頗具天賦的青教。 可是人一旦混上去了,就會變成制度的倀鬼。這張規則的舊網上哪兒有破洞,便在哪兒化身為補天石。 她想,某種程度上,隋恕是再寬厚不過的人。他在圈子里,但真正被套住的人卻從來不是他。 夕照在前庭慢慢地融化著。 橘紅的色調,似乎中和了他身上那部分挺括整肅的氣質。 靜靜在角落里看著他,會讓簡韶產生錯覺,覺得自己和別人其實沒什么不同。都是遙遠而仰慕地注視著他,無法觸及他精神世界里的千變萬化,更無法觸動他。 可是他朝她走來了。 這個似遠非遠、似近非近的露臺,讓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們的距離,和他縮短著距離的步履。 就像是霞蔚云蒸里的一場降臨——她的愛人,戢翼收羽,回到她的身旁。 那個捕獲了許多敬意與愛慕的人,就這樣棲息在她的枕邊。 隋恕順著一級一級的青條石臺階向上走,不知為何,忽而心下一動。 寡淡寂寥的深冬里,穿著長裙的姑娘像一朵花,只綻放在屬于他的露臺上。 隋恕抬頭,驀然與簡韶四目相對。 ﹉﹉ 穿過雕著“攬柿圖”的隔扇門,便可順著木質樓梯走上二樓。 在路過茶案時,隋恕看到那上面立著一只小杯子,款式很簡單,縮在最不起眼的邊角。 隋恕的腳步頓住。他看向屋內,無論是象牙鋼琴、古銅花尊、哥窯定瓶,或是他擱在小幾上的早報、期刊,都維持著原有的位置與模樣。只有這只小杯子默默昭示著她使用的痕跡。 他的目光在杯壁停了許久—— 這只杯子就像她,小心、謹慎,害怕越線與冒犯。 來到露臺,他的小女朋友安安靜靜坐在方桌旁。裙擺松散地垂著,烏發也只用緞帶輕輕攏著,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身側迭得整整齊齊的是他的襯衫,旁邊擱著一柄熨斗。 除了杯子,她的“冒犯”竟然是他的襯衫。 張教授的話再一次響在隋恕的腦?!?/br> 你的女朋友,是什么樣的人呢? 隋恕無法回答。 他只是對她道:“茶案左邊的第二個柜子里,有許多茶,你喜歡喝什么,可以自己取?!?/br> “嗯?”簡韶似乎剛剛回過神,長長的羽睫閃一下,很快垂攏下去,“啊……不用的……”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兩只細白的手絞在一起,似乎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即便她開口問他要堂中的哥窯定瓶,他也會給的。這屋里面隨便一件,都能供她花銷許久。 可是她是多么的敏感、自尊,害怕他的輕視與鄙夷。 隋恕沒有接觸過這樣的女人。他慣常遇到的是套取、攀附與交換。 隋恕伸手,將她散落的碎發別到她的耳后。簡韶明凈的臉完全呈現在他眼下,杏仁大小的眼睛,清凌凌的,黑白分明。 他看著這張臉,以及熨燙得極為平整的襯衫,忽而溫聲說,“以后不必費時間做這些事了?!?/br> 簡韶聞言,手指微蜷。果然連做這些都是不可以的嗎? 展開衣服,一一熨燙平整是一個緩慢而細致的過程。她的心也是這樣細潤、輕盈,在這種不可言說的親密里,變得順和、柔軟。 做這些的時候,她沒抱多少希望,如今只是有微小的失落。家里的家務由之前他請的鐘點工負責,她不是主人,只是像極了享受客房服務的臨時住客。 隋恕的手從她臉上拿開,慢慢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他的手掌很寬大,撫摸著她,將她輕輕摟住。 “用這些時間做些取悅自己的事情吧?!彼托牡穆曇繇懺诤喩氐亩?。 她把臉埋在他胸膛,在復雜的想要流淚的沖動里,低低地嗚咽了幾聲。 ﹉﹉ 漫長的冬季沉溺在無垠的夜色里,黑暗是隆冬是最親昵的胞兄。 這樣空曠、寂寥、寒冷的夜幾近彌漫到世界盡頭,可是臥室里亮著熒熒的夜燈。隋恕在她身側,他們同床共枕,度過這個綿綿長夜。 簡韶之前也談過戀愛,同校的男孩,又來自一個省份,會聽她講學工組織里的腌臜事,也會讀她寫的文字。 可是她還是離開了他。 因為他偶然提起母親為養育自己吃了許多苦,身體也不好,希望婚后的妻子能好好伺候他娘。 會跟她聊保守、激進、波伏娃、文震亨的男孩希望有一個傳統的妻子??墒撬母改纲M力將她從小地方托舉到大城市,不是為了讓她獻祭自己,托舉另一個家庭的。 年輕的女孩頭一次意識到,女人總是希望找一個男人為自己遮風擋雨,但是實際上,絕大部分男人娶妻不是為了疼愛的,而是為了用的。 用來洗衣做飯、生子育兒、伺候公婆。水滴裹入洪流就會消失不見,是妻子,也是免費的長工。 可是這種“勞動屬性”在隋恕這種人眼里,并不是過于重要的東西。 隋恕并不需要她為他做這些。 那么什么樣的屬性對他來講才是重要的呢? 簡韶躺在黑暗中,靜靜聽窗外呼嘯的風聲與他平和的鼻息。 她知道自己從來不算聰明人,從來都不算。 ﹉ 感謝Tung Ng、蕭淺兒、qq投的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