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眼色【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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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心已定,尋個日子送他上黃泉路。 有了這層決心,剩下的時間柳獻容也懶得再與一個死人置氣,靈力封住耳朵,安心靜養。殺一個人總比殺一群人隱蔽性強,略微施展術法便能瞞過周遭人的眼睛。 在決定動手之前,他倒是好好對張延的生活習慣與來往人情有所觀察,令他意外的是,這莽夫竟然沒和任何外人有什么關系往來。 張延沒有一個好友,父母早亡,平日里也不會在人群里有過高的存在感。 問起旁人對他的印象,大概也只有過高的個頭和端正相貌,至于他喜歡什么性格如何,旁人只回答道,“誰知道,這么多年也沒跟他說幾句話,也沒必要熱臉貼冷屁股不是?” 張延從不主動參與村上的任何事情,便是與人買賣,也絕不還價,出價低了,這廝便把布口袋往肩上一撂,一語不發就要離去。是以摸清他交易的路數,藥房里的掌柜也從不與張延講價,給個不太低的數目,干脆利落,還能夠賣他個人情──張延手上好東西多,從虎骨到熊掌,只有他有本事弄到手。 他這么有本事,貨源穩定,也沒必要得罪他不是? 賣個好,還能從他手里弄到別家沒有的好貨色。 弄清這些,柳獻容便放心下來,關系簡單好,他下手也方便。不過……哪有人混成張延這幅德行的?有一身好本事,卻不上進,他這身手去從戎,或是做個幕僚也很好,但他只曉得圍著梅玉轉悠。那么大個男人,難不成離了梅玉他就活不成了?大丈夫在世,自然該建功立業,謀求前程,起碼也能給梅玉提供更好的生活。 在他心上,張延無疑與軟骨頭這叁個字分不開關系。 …… “梅玉你要去鎮上???”滿口黃牙的村口車夫瞧了眼梅玉白花花的脖子,收回視線,“現在可沒什么好看的,燈節都過去了,也沒有集市?!?/br> 他這是嫌棄錢少事多,難道就搭梅玉一個上鎮子? “我加錢?!泵酚窨蓱械猛嘣?,她現在可不缺錢。 “五十文?!?/br> “你往興隆客棧方向走,我再給你添二十文?!?/br> 她算是狠狠體驗了把富裕日子,做什么也不必還價,梅玉這趟去鎮上還是為了買下她早看好的首飾,以前只能看看,現在可有的是錢買下,不能叫別人搶走了。至于柳獻容叮囑的任務,梅玉才不那么上心,順路瞧瞧就是了。在她眼里,姓柳的除了脾氣大些,就是個冤大頭。 梅玉先是在首飾鋪子與胭脂水粉店里痛痛快快搜刮一番,揮手拿下她心心念念的那支上好釵子。釵子是用整塊玉料打磨鏤雕,頂端鑲嵌金絲金箔,懸墜幾枚精細寶石,價錢自然是以前她難以想象的,可要二十兩銀子。胭脂水粉更往上品成色買,眼睛也不眨。 餓了,梅玉再買些吃食:半只燒鵝,一碟點心,一塊鹵牛rou,一碗甜豆腐。 她肚子小,多的便以油紙包好,拿回去給張延吃。 吃得舒服,梅玉才慢吞吞按著柳獻容的指示,以客人的身份在客棧里打酒?;镉嫶蚓频目諜n梅玉張望起來,便瞧見幾名布衣打扮,氣質裴然的青年拾階而下,俱是面容俊秀端方,身如松柏。梅玉注意到他們腰間帶著寶劍,還有人腰間別著玉簫,腰間綴著環佩令牌,看樣子都是同門出身。 梅玉便看著為首那人。 在這窮鄉僻壤,她可沒見過什么人生的這樣俊美凜冽,和那姓柳的又是不同的俊,單單行走之間的儀態,舉手投足的清冷倨傲,便讓梅玉移不開眼。 張延也很好,不過他皮膚黑,五官不精細,站在人群里也沒多少人會格外注意他的存在。這佩劍青年不同,不沾一點世俗煙火氣,即便一身布衣,也如月輝般明亮。 她聽那幾名青年都喚他沉師兄。 沉師兄?這人原是姓沉。 幾人徑直出門上了輛馬車,沒人注意到梅玉這樣的普通人,偶爾有弟子多看這貌美村女一眼,也迅速收回目光。他們可都不敢觸怒沉師兄,沉師兄性子剛直冷淡,平日又是一心一意苦修劍術,可見不慣修士們六根不凈的樣子。但梅玉可沒這么多顧忌,她坦蕩地回了個笑容,眼眸動人,笑容清淺。 ──便把人心弦撩動。 弟子胸膛里鼓脹酸癢,心肝發顫,便頗為魂不守舍。他可還沒見過幾個梅玉這樣嫵媚的女人,在宗門里整日修煉,幾十年沒見過幾個女人,宗門里僅有的幾個女弟子固然好姿容,但也都是不假辭色,同沉師兄一般正經的。 這模樣秀麗的凡女,又同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們不同,行事之間帶著點潑辣風流,想來她也不是靦腆害羞的性子,自己瞧她一眼,她還愿意露出笑容。 真真是勾人。 “你在看什么?”沉千舟皺眉。 “沒、沒什么,沉師兄?!?/br> 沉千舟可不顧他微白的面色,順著來時方向看去。 只見個身段柔美,細白脖子,烏發蓬松的年輕女子,她站在柜臺旁朝自己看來,四目相接,她也不懂得回避,只眨眨眼睛,竟是紋絲不動。 沒一點女子的羞澀,兩丸浸在泉水里的墨色不偏不倚對上他的探究,沉千舟正要收回目光,沒曾想這年輕女子遠遠出聲:“道長,你忘了我啦?” 沉千舟在腦子里一番搜索,卻沒什么印象。 梅玉才不管什么難不難堪,提起裙擺小步跑來,到了幾人面前,微微喘息,眼里便多了點抱怨:“那天道長還給我算了一卦呢,說是我命里有貴人,怎么才幾日,道長就忘了我啦?!?/br> 也不怪沉千舟,一是那日給算卦的村民人數多,沉千舟向來不在意旁人樣貌,梅玉這般姿容在他眼里一視同仁。二來,雖給梅玉算了個好命卦,他也沒怎樣在意,凡人的好命格大多是王侯將相,或是嫁與如意郎君,梅玉這樣沒靈根的,那也只能是后者。 都不是沉千舟在意的地方,他只想抓到柳獻容好向師尊交差。 沉千舟點點頭:“原來是你?!?/br> “我姓梅,梅玉?!泵酚癫辉谝馑涞拿嫔?,又追問著,“今天正巧遇上道長,便想著把那天沒問完的話給問了,道長說的命格是怎么一回事呀?” 她非但沒遠離沉千舟等人,反倒主動湊到人家跟前,柳獻容若是知曉,怕得氣急敗壞。這村姑是真不怕死呀!沉千舟是什么人,眼里揉不得一點沙子,脾性倨傲,手下殺的人可不比他柳獻容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