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掌門之托(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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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祖承諾每日會她答一個問題,黎靈鳶便首先問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云其和要殺我時,為何不去救我?” 他答:“卦象顯示,并無大礙?!?/br> 黎靈鳶怒道:“無論我傷得多重,只要不死便是無礙?” 見師祖不再理會她,黎靈鳶雖然生氣,可他已如約答了一問,她也只好作罷。 待到第二日,黎靈鳶問:“為何殺云其和?” 他答:“心術不正,必有后患?!?/br> 黎靈鳶有些疑惑地皺眉,師祖這話讓她想起了從前的今安。今安隨性且縱欲,對任何事都不甚在意,唯有與她相關的事今安才格外重視,對她有威脅的人今安會毫不猶豫地除掉,殺云其和她也可以理解。 但師祖端方而禁欲,對眾人態度一貫冷漠,且對飛升有著很深的執念,所以他并不輕易殺人。這次破例是為何? 師祖的答復讓她覺得莫名其妙,黎靈鳶便換了個問法:“若那時我不召你過來,你是否還會殺云其和?” 見他沉默不語,黎靈鳶提議道:“我預支明日的份可好?” ...... 看來行不通。 第三日到來前,黎靈鳶思考許久,竟得出個有些匪夷所思的結論,師祖莫不是為了她而殺云其和?以她對師祖的了解,師祖大抵是懶得管這事的,更不會親自殺人,況且云其和殘害同門罪不至死,師祖更加沒理由殺他。 這人真是難懂,她只知道若從前的今安殺云其和,必定是為了她。 黎靈鳶腦中亂做一團,盯著將燃盡的香,子正時剛到,她便迫不及待地問道:“我若不召你來,你便由著云其和任意妄為?” 他答:“戒律司會管?!?/br> “云其和自有辦法瞞過戒律司,畢竟他與戒律司的掌事私交甚篤,若是如此,你會放任云其和逃脫罪責嗎?”黎靈鳶問道。 見他沒有答復的意思,黎靈鳶只能幽怨地瞪著他,許是她的怨氣太重,他沉默良久,還是開了口:“戒律司掌事非jian佞之人,不會徇私舞弊?!?/br> “哦,但云其和罪不至死,你卻殺了他,又是為何?”黎靈鳶又問道。 “私用禁術,殘害同門,應斬?!彼?。 黎靈鳶猛然醒悟,云其和用攝魂術對付她,犯了私用禁術之罪,這才是師祖殺他的理由,而不是她自作多情的猜測,真令她難過。 “可你將殘魂封印時,不也用了禁陣?”今日師祖難得與她說了許多,黎靈鳶不想話題就此結束,便繼續問下去。 “千年以前,鎖魂陣并非禁術,用如今的戒條追究從前的作為,不合時宜?!彼?。 黎靈鳶點點頭,還要再問,“既然云其和是死罪,戒律司自會處置,也用不到你親自...” 她的話說道一半便被師祖打斷:“今日已答了四個問題?!?/br> 黎靈鳶知道自己太得寸進尺,不好再打擾他,便躺在榻上抱著衾被闔眼睡去。 許是因為他答了她四個問題,接下來一連三日,師祖都不見蹤影,黎靈鳶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道:“堂堂師祖,真是小氣,這種事也斤斤計較,多說一句話又不會少塊rou!” 可第四日時,他還未回來。 黎靈鳶坐在門前寫著“清凌洞府”的那塊大石碑上,撐著把傘遠遠看著棧橋上往來的修士。 主峰位處宗門的中心,有三十六洞府和八大主殿以及經林學堂,是眾峰中唯一造了九千石階與無數棧橋的山峰。 身穿各色道袍的弟子們往來走過,唯獨沒有師祖的身影。 尹箏從經林學堂下課時,注意到了坐在石碑上的黎靈鳶,上前與她問好,奇怪道:“今日無雨,jiejie為何撐傘?” 黎靈鳶指了指天上的靈獸,尹箏懂了她的意思,笑道:“jiejie怕被它們的屎尿砸中,才撐著傘?” “噓,叫人聽了去?!崩桁`鳶小聲道。 尹箏遞給黎靈鳶一個香囊,“宗門中的靈獸都害怕這個味道,jiejie帶著就沒事了?!?/br> 黎靈鳶接過去嗅聞了下,“這味道好熟悉?!?/br> “白神檀木做的?!币~答。 是今安身上的檀香味啊,黎靈鳶將香囊掛在腰間,收了傘抬頭望去,才發現靈獸雖在主峰上空盤旋,卻都在刻意避開清凌洞府。 “很想知道師祖都對靈獸做了什么?!崩桁`鳶自言自語道。 尹箏說:“這些靈獸很聰明,懂得避開危險之處,并不會靠近清凌洞府,jiejie在此處完全不必擔心,外出時佩戴著香囊就好?!?/br> 黎靈鳶擰眉道:“為何我總是被靈獸的屎尿砸中,我看起來很好欺負?” “jiejie身上散發著和善的氣息,自然惹靈獸喜歡,像它就很親近jiejie?!币~指著站在黎靈鳶肩上的靈鳥說道。 黎靈鳶用手指摸了摸靈鳥的羽毛,與尹箏閑話半晌,天色昏暗時二人道了別,黎靈鳶從石碑上跳下,終于還是忍不住,用了同心契去探查師祖的位置,發現他正位處千尚殿。 千尚殿是八大主殿之一,與清凌洞府相距不遠,她一路步行至千尚殿前,仰頭望著面前堂皇威赫的大殿,正猶豫著是否要進去時,晢白的光束從正門延伸至她腳下,殿中傳來了一道和藹的聲音:“請進?!?/br> 黎靈鳶有些后悔自己莽撞前來,可她已被發現,只好聽從那道聲音,低著頭微弓著身子沿著光束行至內殿,在她邁過門檻的瞬間,有數百道目光落在她身上,黎靈鳶心中暗道不妙,連忙稽首叩拜:“弟子黎靈鳶,見過掌門及各位長老,叨擾之處,萬望恕罪?!?/br> 然而數道聲音與她的聲音重迭,且完全壓過了她。 “我乃掌門洪乾,見過祖師娘?!?/br> “在下盧壺山峰主薛卞,見過祖師娘?!?/br> “在下燕棲山峰主聞慧,見過祖師娘?!?/br> ...... 掌門以及百位峰主接連跪拜在她面前,這等景象使她深感慚愧,自己何德何能,竟被宗門中諸位年長的前輩行此大禮,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四下張望著尋找師祖,卻遍尋不到。 此時,從上方傳來輕微的響聲,黎靈鳶向著那處望去,看到了端坐在竹簾后的身影,他手執著茶壺向杯中添水,似是故意引她看過去一般。 黎靈鳶心中莫名有了底氣,對跪在面前的眾人說道:“諸位請起?!?/br> 各位長老與掌門這才起身,掌門洪乾轉向竹簾,恭敬地對那道的身影請示:“敢問師祖,此事可還需再議?” “不必,傳位于白釋久便可?!焙熀笾朔畔铝耸种胁鑹?,壺底與木桌發出碰撞的輕微響聲。 自黎靈鳶入宗后,掌門便鮮少露面,黎靈鳶也未多加關注,如今才見他鶴發銀絲,已是進入五衰之相,原來今日他們聚集在此是為商議掌門傳位之事。 擋住師祖的竹簾忽而向上卷起,內里已空無一人,只余茶壺與碗靜靜立在木桌上, 諸峰主見師祖離去,也紛紛起身向掌門與黎靈鳶請辭,黎靈鳶始終恭敬地垂著頭作揖禮,口中連連說道:“諸位前輩不必在意弟子?!?/br> 內殿中的眾人都已離去,黎靈鳶有些失魂落魄地看著空曠的大殿,轉身緩步向殿外走去,卻沒想到掌門洪乾站在門口望著她。 “敢問掌門有何事指教?”黎靈鳶問。 洪乾說道:“祖師娘可愿去洪某府中做客?” 黎靈鳶不明所以地點頭,“弟子愿往,請掌門不必稱我祖師娘,直呼我姓名便好?!?/br> 洪乾捋了把胡子,笑笑說道:“呵呵,禮數不可缺?!?/br> 到了掌門所住的玄元洞府,洪乾請黎靈鳶坐在院中石凳上,從乾坤袋中拿了壇酒,倒在碗中,對黎靈鳶道:“這是洪某珍藏的酒釀,今日能與祖師娘共飲,十分榮幸?!?/br> “掌門客氣了?!崩桁`鳶接過酒碗,有些猶豫地看著那清澈透亮的液體,她不常飲酒,酒量也很差。 洪乾道:“祖師娘不喜飲酒無須勉強,飲些茶水,自在便好?!?/br> 黎靈鳶便放下手中酒碗,看向洪乾:“掌門為何請我來做客?” “祖師娘似乎有事煩憂,洪某若能解惑,必定知無不言?!焙榍f話時,眉眼間慈祥和善,沒有絲毫進入五衰的悲戚,只有坦然接受死亡的豁達。 “都是些無聊小事,掌門不必在意?!崩桁`鳶搖頭道。 洪乾飲下整碗清酒,呵呵笑道:“洪某壽命將盡,修為已散,如今只是個無用的老人,祖師娘愿賞臉前來,洪某已是不勝喜悅?!?/br> 黎靈鳶沉吟片刻,開口問:“掌門可知,什么是無情道?” 這既無典籍記載,又無他人修行的道,使她十分困惑,如今正是機會,她便將此事問出。 洪乾回:“凡人若想飛升,必定要尋得自己的道,大千世界中,各人之道不同,并無高下之分,只有正邪之說,其中這無情道便是正道的代表,要修此道者舍棄自身之欲,不以自身好惡行事,以禮為翼,以知為時,無親疏無偏愛,是極難的道?!?/br> “既然師祖已修成了道,為何不得飛升?”黎靈鳶問。 洪乾并未作答,而是向她問道:“祖師娘可知,師祖為何受人崇敬?” 黎靈鳶搖頭,洪乾又飲下碗酒,望著夜空,緩緩說道:“自萬法宗建宗起,師祖憑一己之力學百家所長,教授弟子尋求正道,自此各宗及世家興起,都以萬法宗為尊,與邪道分兩界,持續千萬年的戰事由此停止,各地和平安寧,才有如今的盛世,只是多數后輩已不知此事?!?/br> “可無情道與師祖之事在典籍中并無詳細記載,世人也多言傳師祖殘暴可怖,這與師祖不得飛升有什么關聯?”黎靈鳶繼續問道,也伸手端起酒碗抿了幾口酒。 “從前模仿師祖修煉無情道之人,無一例外全部走火入魔,師祖便不許他人再修此道,銷毀了所有記載無情道的典籍,至于為何世人言傳師祖殘暴可怖...”洪乾頓了頓,問黎靈鳶:“祖師娘如何認為?” 黎靈鳶腦中浮現許多畫面,苦笑道:“這說法也不無道理?!?/br> “在宗門中,尋常弟子很難見到師祖,只有某些資質不錯的弟子會被師祖關注,因而資質越好的弟子便越怕師祖,就像我那小徒兒?!焙榍呛堑卣f道。 黎靈鳶默默想到,這位小徒兒,應當是掌門的親傳弟子,即將繼任掌門之位的白釋久師兄吧。 “曾經我也十分懼怕師祖,還記得初入宗門那時,被師祖關在萬法陣中,記不住法決便要承受噬心之痛,時時感受著師祖那駭人威壓,實在折磨??扇缃裣雭?,卻只有懷念了?!焙榍锌?。 今安也曾教過她萬法陣,但那陣法太過復雜,她無論如何也學不會,最終硬是背下了要訣,靈力也不夠支撐陣法運轉。 “資質好的弟子,受的折磨便多些?”黎靈鳶記起師祖曾問她何時罰了弟子,原來常人所認為懲罰,竟是被師祖認可的證明,可真是... 酒碗碎裂的聲音響起,黎靈鳶抬眼看向掌門,卻見他的身體正在逐漸消散,透明的神魂自rou體脫離而出,一個木匣落在她的掌心,“今日與祖師娘交談,洪某甚是喜悅,請代我將此物交給釋久罷?!?/br> “掌門?!崩桁`鳶握緊木匣,向他承諾道:“弟子謹記掌門所托,定會交到白師兄手上?!?/br> 神魂得了承諾,投入輪回中。 黎靈鳶呆坐在玄元洞府許久,直到天色轉亮,見白釋久沖了過來,她將木匣交給了白釋久,看著他抱著木匣跪地痛哭。黎靈鳶說不出什么話來,只好向他行了一禮,轉身走回清凌洞府。 師祖正坐在院中,推算著徹夜觀測到的星辰變數,并沒有理會她。 黎靈鳶心中有些愧疚,師祖在守護著萬法宗乃至承禾大陸的安寧,而她肖想著這樣一個人可以獨屬于她,真是狂妄至極。 也或許,這正是掌門的企圖?黎靈鳶擰眉沉思,掌門想要她愧疚,不再糾纏師祖,所以寧可錯過與愛徒的最后一面,也要與她說那番話,在千尚殿時故意讓她進去,稱呼她為祖師娘,帶著眾峰主給她行禮,讓她明白,她配不上。 可那又如何,世上就沒人配得上師祖,她才不會就此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