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醒前他經歷了片刻混沌，漸漸地刺眼的紅光將他從這片黑暗拉出來，原來是朝陽的紅輪。

    他不記得昨晚是怎么回到屋子里的。因為滿屋的書籍木簡，他的屋子時常充斥著淡淡的霉味，他曾經把所有的書都搬出來曬過，依舊沒找到散發霉味的根源，后來他一本本一卷卷去聞，才發現原來是從神殿盜來的那一卷木簡。

    坐起身的功夫全身疼得骨頭都要斷了，下意識往窗前望去，果不其然，女人依舊保持著清晨沐浴朝暉的習慣?？匆娝哪且豢?，他心里有一瞬的放松和喜悅。

    自己是怕她拉下裙子不認人嗎？

    淡紅色的光芒里，她身上透露著亙古的寧靜。有時他忍不住去想，她就像這世界上一道絕美風景的化身?？赡苁窃旗F繚繞的高山，可能是靜謐穿流的溪谷，可能是波濤洶涌的海洋，可能是危險詭譎的密林。

    她不是單獨的人，雖然她具有人一切的情緒反應，真實到自然純粹。她很會偽裝自己，這種偽裝常讓人辨不出是惡意還是善意。

    燕稷明白自己越對她好奇就越陷入困境。他這種人不配擁有愛。

    “你要做什么去？”

    盤腿打坐的女人沒有睜開眼睛，貪戀著朝暉的純凈。

    燕稷下床的動作一頓，“我去做飯?！边@個時間燕子該吃早飯了，因為昨夜疲累他還晚起了二刻。

    霧扭頭冷冷地看著他：“我已經做好了還幫燕子用好了，你放心躺下?！闭f著她跳下書桌，從廚房端來一碗冒著熱氣的菜粥。

    “把肚子填飽后我給你上藥?！?/br>
    看著眼前遞來的那碗粥，燕稷的心縮了一下，忍不住說：“你別對我們那么好?！?/br>
    他怕自己動真情。他從沒有愛過一個女人，不知道自己真的愛上一個人會變成什么樣子。

    面對這種未知他現在十分害怕。

    霧居高臨下地睨著他，依舊冷冷地說：

    “以前我對你們也很好倒沒見你說什么?！?/br>
    燕稷聽到這話憋著的那口氣一下子吐出來。

    霧把粥碗遞得更近，黑眸暗到極點，“你可以把所有我對你的好都畫成小花，這樣能不能不讓你這么糾結？”

    原來她什么都明白，知道他在怕什么。

    “昨晚那次劃五十叁朵吧?！毖囵⒔舆^粥碗時，霧隨意地說。

    “你是急著投胎趕緊把花用完嗎？”男人立刻陰陽怪氣地反問道。

    霧權當聽不出來，坦然答復：“對，早點和你撇清關系?！笨此Ｖ弊硬怀燥埖纳鷼饽?，霧扯著壞笑補充說：“這不正和你的愿嗎？”

    燕稷翻著眼瞪她，心里氣悶不已?？伤惺裁戳錾鷼?？

    他一勺勺蒯著粥往嘴里送，食不知味，女人則悠哉地把頭發散下來重挽，末了眼睛斜了他一眼說：“笨蛋?！?/br>
    燕稷臉唰地一黑，粥不喝了，啪地往旁邊的矮案上一放。這聲響倒有點把他敲醒了，他慢慢品起二人的對話來。

    “你！”話剛想出口被一粒米嗆進氣管，結果半天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霧順著他背拍著，“什么話啊這么急？”

    燕稷通紅著臉和眼睛死死抓著霧的手臂，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那平日里死氣沉沉的眼睛這時候會說話了，發著光似乎在問：“你什么意思？”

    他琢磨出什么了呢？

    從這幾句對話里，他發現霧對他不一樣了，有意地親近和調戲。這放在平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難道因為兩人做了她就變了態度嗎？

    “今晨給燕子送飯時她很激動，比劃了好一陣子。你也知道，她的手勢我基本都明白?！膘F挑著眉問：“你……要成婚了？”

    燕稷揉了揉發疼的咽喉處。昨晚備受折磨加之今早再一刺激，話都快說不出口了。

    “倒也沒一定要，只是需要動手段和心思?！?/br>
    霧捏著燕稷的下巴讓他抬起臉來。

    在后者錯愕的視線下她露出個明媚的笑。

    “你看我怎么樣？”

    “什么？？”

    “和我成婚?！?/br>
    周圍的鳥叫風鳴一下子沒了蹤跡。燕稷反應了好久，突然一聲大叫從床上彈起來。

    他直挺挺地在霧面前站了兩息，又往旁邊走了兩步，反復確定自己的腿是疼的自己沒做夢，然后盯著霧來了一句：“你在發什么瘋？”

    霧怎么會說這種話呢？

    “你就當我漂泊久了想找個家?！?/br>
    “哈？這什么理由！你、你連我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你……而且，我我也不了解你?！?/br>
    霧像只輕靈的鳥，一個旋身又坐回了書桌上。

    她迎著血紅的朝陽看了看，貪戀地深吸清晨的空氣。

    “今天是五月初五，新生的日子?！?/br>
    女人扭臉看著他說了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闪钛囵⒏械秸鸷车氖撬劬锸⒎诺那榫w。那種情緒悲傷又平靜，自由又釋然。

    經過一夜她到底明白了什么發現了什么？燕稷無從知曉。

    “我已經沒有小花了?！?/br>
    這話說來平靜，在燕稷聽來卻是令人心軟的委屈請求。

    此刻他方明白自己有點要陷進去了。

    該拒絕的。一定要拒絕的。

    “我配不上你?！彼D難地說出這句話來，也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不要考慮這些。拋開所有外部條件，問一問你自己的內心?！?/br>
    燕稷呆愣愣地回問：“可是你我這種人生性瞻前顧后，怎么能不考慮后果隨意去做想做的事？”

    霧緩緩踱步過來，一臉無所謂的模樣：“感情這種事本就靠著沖動，特別是你我這種人。你對我難道沒有沖動嗎？”

    隨著霧的逼近，燕稷忍不住吞咽口水。

    他腦子開始發熱，身體也是。

    其實她除了身份成謎，哪里都很好。燕稷沒法遏制地在心里自己勸自己，天人交戰。

    “我是臟奴而且注定早死，可能再過十幾年就……”

    “無所謂，享受當下?！?/br>
    “我長得可怕，別人看見我就害怕厭惡?！?/br>
    “你在放什么屁？昨晚上親你還沒把你親夠是嗎？”

    “……我人壞心狠。你沒見識過。我坑死過許多人，多到數不清楚?！?/br>
    “哦，這個嘛……”霧抬頭望著房頂，意有所指的喃喃道：“我亦如此?！?/br>
    “不是不愿意……只是我們這樣成婚算什么？”

    “尋常夫妻。不僅是搭伙兒過日子而且要感情忠貞。唯有兩點，你不可過問我的身份和過去，對我今日之前未完成的事情你不可阻攔，同樣我也不阻攔你?！?/br>
    這個條件一拋出來，燕稷終于開始認真考慮成婚的事。

    “意思是過去我們要完成的不會為了對方改變，對嗎？”

    “是的。但從今天往后決定要做的就要考慮對方?！?/br>
    立下要成婚的誓言，兩人之間的關系再不復從前。這段誓言在外人看來或許毫無分量，隨意地像兩個小孩子玩過家家。唯獨他們二人知道，對方是極認真的人，一旦做下決定絕無反悔。

    兩個在絕路上行走的人義無反顧地抓著路途上偶然遇見的光亮，一個忍受不住誘惑將光抱進了懷里，而另一個則開始帶著他前行。

    霧把燕稷抱到書桌上，讓他坐在明媚的陽光里。

    她拿出傷藥和油膏開始為燕稷治療。

    “從今天開始，我只會對你一個人動男女之情?！?/br>
    燕稷的后背被曬得暖烘烘的，還不明顯的竊喜下他說：“你這話講得像是在逼自己要這么做?！?/br>
    霧力道適中地給他按摩著傷腿，抬臉沖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哪怕是在逼迫自己去這么做，燕稷也足夠滿意了。

    “我挺缺愛的，你對我這么好我真的會陷進去。我這人又極端，怕會做出傷害你的事?！?/br>
    他嘗試敞開自己的心，說了些不上臺面的話。

    愛上一個人自己會變成什么樣子？

    思緒翻飛間，霧的手也離那個地方越來越近。

    （是的，成婚就是這么突然。大家千萬不要覺得是我腦子一熱瞎寫的，走劇情就是這樣的哈。大家可能沒想到人選是燕稷，畢竟他是目前登場男主中戲份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