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無常給我的那個布包上很俗地寫著「救命錦囊」，這字應該是他自己寫的，意外地挺好看。我把布包打開，里面有一捆封箱膠帶、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液體、一個圓形小盒子還有一張說明書，上面寫：

    『若不想被日夜游神發覺，得盡力壓住他身上的陽氣。膠帶背面涂著能壓制人氣的藥草，那瓶子里裝的是尸油，盒子里是骨灰。今后連續七天，叫那人以膠帶封口、涂抹尸油于皮膚，一日食骨灰三回，或許能逃過一劫?！?/br>
    看完這些說明我覺得這「救命錦囊」根本就是要命錦囊還差不多，尸油跟骨灰欸！還能再更噁心一點嗎。我盤算著要拿這包東西怎么辦，藍沐雨不知會不會相信我，還是先問過胡子越比較保險一點。

    回頭把布包里頭的東西跟胡子越研究了一下，決定還是先把東西交給藍沐雨，畢竟這可不是什么小事，保命要緊。

    隔天我們去到宿舍把事情跟藍沐雨說了一遍，叫他好好利用這些東西，又叮嚀他最好這幾天都不要出門。藍沐雨看著我們，問為什么要這么幫他？我說你難道不想活命了？他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

    藍沐雨輕輕地把布包還給我：「像我這樣的人，死了跟活著都沒有區別?！?/br>
    我手沒拿穩，布包掉在地上，隨即被胡子越撿起來，他半強迫地把布包塞給藍沐雨：

    「你忘了自己為什么要投胎嗎？至少在胡小刀伏法之前，你給我好好地活著?！?/br>
    他說完就拉著我走了，關上門前我回頭看了一眼藍沐雨，他緊緊抓著布包，依然面無表情。

    我們預計要搭車去朝日育幼院，可走到公車站之前我忽然有一股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好像會在那里碰見什么怪人。

    我的預感還挺準的，在等公車的時候遇見了段長青。

    好些日子沒看見他，他似乎也挺高興地，一上來就在我背后摸了一把：「好久不見啦，小白，你想不想哥哥我呀？」

    「你你你可以不要每次看到我就一直摸來摸去的嗎？」

    「我看不見呀！所以才想摸摸你，長rou了沒有，變得漂亮了沒有……」

    段長青的手指還想繼續往下探，被胡子越一把拉住了：「死瞎子，這兒是外邊你給我安份點?！?/br>
    「喔？那要是在里邊，我想怎么摸都可以啰？」

    「少跟我玩文字游戲，上回拜託你的事兒你查好了沒有？」

    胡子越不太高興地抖著腳，我才想起來之前要他幫忙查什么紅石粉的來源。段長青剛要說話，公車就來了，他卻跟著我們一塊上車，說反正他沒事，可以慢慢聊。

    「我找到當年畫那幅圖的人了?！?/br>
    這時間是正午，車上人并不多，段長青說話時卻還是放低了聲量：「我跟他算是有點交情，不過也很久沒聯絡了，他是地府目前唯一在製造并使用紅石粉的人，找起來并不困難?！?/br>
    「那你為什么那么久才告訴我們？今天要是沒碰到，你就打算不說了是吧？」胡子越問。

    「對不起，哥哥我最近忙，忘記了，不過現在你們去找他也不遲?！苟伍L青從他長袍的袖口里拿出一張照片：「就是這個人?！?/br>
    我一看，是張黑白照片，不過依然能看出影中人的氣質不凡，他穿著古裝，頭發稍長，眼睛并沒有看著鏡頭，而是凝視著遠方，似是在沉思，又或許只是發愣。這個男人的五官端正，面目清秀，尤其是眼睛特別地空靈。

    「就、就是他??？」

    我簡直看傻了眼，這個人實在不像是殺死胖子的兇手，反而像是某個天上謫仙。

    段長青點點頭：「他叫顧淵，是以前地府的判官，現在算是個通緝犯，你們去找他的事，千萬得瞞著嚴望哥哥他們?！?/br>
    「他怎么變成通緝犯的？」

    「知道太多對你沒有好處?！苟伍L青微笑：「不過他并不是個惡人，照片背面有他住家的地址，你們隨時都能過去，看見他的時候，記得要報上我的名字?！?/br>
    這時司機廣播到站，段長青沒再多說，直接下了車。

    「那，我們要先去育幼院還是先去找這個人？」

    「順路嗎？」胡子越問。

    我看了下照片背面的地址：「反方向?！?/br>
    「那就先去育幼院，咱們一個一個來?！?/br>
    一個小時候我們來到了當年出事的街區，這周邊在都更計畫后變得更蕭條，沒有幾戶人家，更不用說店面。我們大概是唯一的外地人，這一路上不停接收到不友善的目光，我也只能裝作沒看見了。

    再往下走，前面一整排房子的墻壁都是黑的，不難看出當年的火勢有多大。這些房子后來成為了所謂的兇宅，理應沒有人住了，但經過時我還是看見了屋里有飄忽的白影。

    「那些死者都沒有離開?！购釉降袜?。

    街道很安靜，沒有人，沒有車，偶爾路過一兩個鬼。每個鬼走過我們身邊都會看著我，祂們的眼神中帶有敵意和更多的疑惑，就像是在說，怎么會有人要來這里？

    今天正好是初一，兩邊的騎樓有人在燒紙錢，燒完的灰燼被風吹著飄到了我的臉上、身上，我忽然有個錯覺，那時的大火仍然沒有熄滅。

    「到了?！购釉酵Ｏ履_步，我跟著他往上看，「朝日育幼院」的看板依然高高掛著，經歷大火的摧殘，早已看不清原貌，只能隱約辨認出幾個字的輪廓。

    三十年了。

    育幼院的大門被厚重的木板封起來，這里一直沒有被拆除，不知是忌諱還是其他因素。胡子越并沒有拆掉木板，而是繞進側邊的防火巷試圖從窗戶進去，窗戶沒有釘木板，但是有鐵欄桿，這下看來是沒路了。

    胡子越沉默了下，然后抬頭。

    「呃？」我也跟著抬頭，發現他正盯著二樓的通風管，這應該連結到廚房，洞口粗細剛剛好能容納一個人進入。

    「你要從那里爬進去？」

    胡子越堅定地點頭。

    「為什么??！把木板拆掉就好啦，你這是圣誕老人逆！」

    「不懂別裝懂，正門是這個陣法最堅固的地方，從那里進去，指不定咱倆就出不來了?！?/br>
    「所以……」我還沒反應過來，胡子越一腳已經踩上梯子了，他朝我行了個軍禮：

    「圣誕節快樂?！?/br>
    救人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