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墻上的掌印05
我一下子全身都緊繃了起來,老人有可能是被鬼控制了!正想著該怎么辦時,忽然靈光一現,往老人臉上呸了一口唾沫。 「呃啊??!」老人一下松了手,捂住臉倒在地上不停哀號,我心中大喜,人家都說碰上被鬼纏身神智不清的人,就往他臉上吐口水,沒想到真的有效! 我抓住老人的手把他拖到廁所外面,讓他靠墻坐著,老人看樣子已經冷靜下來了,不停地喘著氣。 這時候胡子越也走出來了,他把老人攙扶起來: 「我們先走吧,等會定身就要失效了?!?/br> 「先走?那鬼怎么辦?」 「等救護車來了再說吧──往好處想,至少找到了這老爺子?!?/br> 過了不久救護車來到學校,把老人送走之后我們沒回去廁所,就坐在學校門口的階梯上分析情況。 首先是廁所里的那個鬼,我的想法是對的,祂是個溺死鬼。我說祂會不會是喝了消毒水之后后悔了,才想喝馬桶水急救,結果反而被活活嗆死?胡子越笑笑說不無可能,不過眼下這已經不是重點了。 重點是溺死在廁所里的鬼無法離開,需要抓交替才能解脫,偏偏這間廁所又這么隱密,平時根本不會有人。 「抓交替可不是每天都行,三年才一次的機會,你想想,要剛好在那天有人進那間廁所,這機率也太小了?!?/br> 胡子越說著搖搖頭,又說那鬼最起碼也在學校磨了二十多年了,我想像著那個鬼獨自守在無人的廁所里,年復一年地等,一次又一次地錯過,不禁覺得有些凄涼。 所以老人的失蹤,如果沒有猜錯,他是在抓交替的日子之前就走進廁所里了,那鬼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把老人給關進廁所,等待投胎之時的到來,因為鬼遮眼的緣故,老人無法出去,外人也看不見他。 即使如此,老人的求救訊號仍然反映在那堵虛構的墻上,就是阿郎看見的手印,這也是為什么胡子越在那時會一直覺得廁所里還有別人。 「現在我們已經把老伯救出來了,那個鬼會不會生氣???」我問。 「廢話,到手的獵物飛了能不生氣嗎?」胡子越瞪我一眼。 「那我們怎么辦?跟祂……道歉?」 「劉白,你確定把腦子帶出來了嗎?」 「……對不起?!?/br> 總而言之,目前的情況是我們把這隻鬼惹急了,誰再去找祂祂就抓誰,胡子越判斷,捉交替的日子應該就是今天,否則鬼也不會冒死去咬他的桃木劍。 難道就沒有讓鬼安心離開,又不會造成傷亡的辦法嗎?我問。 胡子越思考片刻,說:「有。不過風險很高,要聽嗎?」 我立馬點頭如搗蒜,他才剛要開口,突然有個聲音插嘴道: 「兩位,你們不會是在討論廁所那傢伙吧?」 我抬頭一看,一個穿著花上衣、黑色短褲的平頭男生不知何時竟與我面對面坐著。 「哇喔!你是誰??!」 「看就知道了吧,我是鬼??!」平頭男坦然地說: 「三十年前,我被學校里面的太?;罨畲蛩懒?,不過這也是我活該啦……我們這種鬼最麻煩了,老是排不到投胎的位置,我就一直窩在學校里啦……」 「朋友,我們不想聽你的故事,如果沒重要的事情,別打岔?!?/br> 胡子越對祂沒什么興趣,平頭男急了: 「唉??!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談話的啦!只是那傢伙在變成這樣之前跟我算是有點交情,我可以告訴你們祂生前發生的事,或許會有幫助?!?/br> 聽見這話,我們眼睛都亮了,連忙催促祂: 「快講!」 隔天晚上,阿郎一看見我們,便神色緊張地問: 「你說有辦法了,到底該怎么做?」 「別急,你去幫我把那個最老的主任叫來?!?/br> 過了幾分鐘主任出現了,他一看見我們,又擺出那付跋扈的架子: 「你們怎么還來??!我不是說了,學校不可能會鬧鬼嗎!還是說你們真的是來推銷的?」 「主任,您誤會了?!购釉綋Q上虛偽的笑容,說出了那段他從昨天晚上準備到現在的臺詞: 「在二十多年前,您還是一個年輕的教職員,教的是資優班,以對學生要求嚴格出名。畢業前夕,學生都搶著要您寫推薦信,您的工作特別繁忙?!?/br> 「你跟我講這個干嘛?」主任挑眉。 「別急,您聽我說完就知道了?!购釉揭廊辉谛?,同時從口袋里拿出一張薄薄的紙捏在手里: 「那時候班上有兩個學生,一個是第一名,一個是倒數十名,差別就在第一名那位家境清寒,另一位卻是富家子弟?!?/br> 主任開始不耐煩了,他指著胡子越的鼻子罵道:「我沒空跟你瞎扯!」說罷便轉身要走,阿郎趕忙攔住他,胡子越把手里那張紙打開看了一眼,繼續說: 「兩位學生都同時要您寫推薦信,因為他們要面試的是同家公司,你只能幫一個人寫;可想而知,比較一下收到的紅包之后,您選擇了有錢的那位同學?!?/br> 主任突然停下了腳步,可也沒有回頭。 「知道真相之后,那位資優生非常難過,他屢次找您談,您都不予理會。最后絕望的學生在廁所里自殺了,這事情上了報紙,當年的新聞就在我的手上?!?/br> 胡子越把手中的紙攤開,主任依然沒有回頭,但我看見了他的肩膀在顫抖。 「雖然新聞的內容對于學校、學生跟老師的資料隻字未題,但我想您應該很清楚,文中的『陳主任』就是您吧?!?/br> 「真的假的……!」阿郎倒抽了一口氣,看著一言不發的主任。 昨天晚上,那平頭男告訴我們的時候,我也差不多是這個反應,雖然一開始我就覺得他有些問題,可沒料到竟是這么嚴重的事。 那之后,校方極力地把事情壓下來,并且為了鞏固他「優良教師」的形象,提拔他成為主任,那學生的死就這樣被眾人遺忘。 「陳主任,如果您對于那位學生還心存愧疚的話,就幫我們這個忙吧?!购釉桨涯菑埣埲喑梢粓F,丟到主任的腳邊。 主任把簡報撿起來,看了很久,才無力地說道: 「好?!?/br> 整個流程在昨晚我已經聽胡子越說過了,可真的看見還是覺得緊張,我用袖子抹了抹額間的汗水。 這個儀式的目的,便是要讓鬼以為祂真的抓到了「交替」,所以今天早上,我們跑去醫院說服了那老人,剪了他的頭發跟指甲帶回來。 因為無意識的鬼認人從來就不是靠長相,而是以氣味辨別,這兩樣東西多少沾著人的元神,就鬼而言,足夠讓祂相信這就是老人本身。 「既然這樣還需要主任干嘛?直接把頭發跟指甲放地上就好啦?!拱⒗商岢龈蛱斓奈乙荒R粯拥囊蓡?,我學著胡子越的話回答他:「頭發跟指甲會自己動嗎?」 主任的角色很簡單,只要跪在地上,嘴里含著老人的頭發跟指甲,等待鬼來抓就行。胡子越讓主任脫光腳,把符咒貼在他的腳底,封住主任的魂魄,讓鬼感受不到他,這樣一來,鬼的重點就會被完全放在主任嘴里的東西上。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鬼會把主任當成老人,前來唆使主任把頭埋進馬桶自溺。主任必須在這時候把嘴里的指甲和頭發吐出來,讓鬼以為他真的死了。 這樣一個「假死」計畫,是胡子越的爺爺曾經用過的手段,據說當時的確成功了,可之后再沒有用過第二次。由此可知,這個儀式的風險不是普通的高,但主任已經心甘情愿地幫忙,我也就沒多說什么。 時間是凌晨三點,鬼捉交替的高峰期,主任一個人跪在廁所里,我們在外面看著。 從我的角度只能看見主任貼著符紙的腳底板,但從他的腳趾呈現卷曲狀來看,主任肯定是很緊張的,也對,不緊張才奇怪吧。 冷風不斷從廁所上方的氣窗灌進來,過了一段時間,月光暗下來了,整間廁所頓時剩下一片黑暗。 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覺得鼻子有些搔癢,正要「哈啾」出來的瞬間,一隻手捂住了我的口鼻。 胡子越,ch! 這時候主任突然有動靜了,他發出類似在乾嘔的聲音,我的眼睛稍稍適應了黑暗,隱約看見他整個人呈現不自然的扭動,就像是脖子被人掐住一樣,身體在掙扎,頭卻固定在同個位置。 噗通! 下一秒,主任把頭埋進了馬桶里,伴隨著吐氣「咕嚕?!沟穆曇?,我竟覺得主任的生命在一點一滴地減少,胡子越卻很冷靜,他手掐劍訣,無聲地唸咒,主任的掙扎漸緩。 然后,從廁所的墻里,那全身浮腫的少年走了出來,祂直挺挺地站在主任旁邊,像是在等待他氣絕。 儀式開始前,胡子越就警告過主任,把頭發跟指甲吐出來之后絕對不可以馬上抬頭,至多可以先把口鼻移開水面,維持著同樣的姿勢等鬼離開,現在儀式已經進行到了這最關鍵的環節,主任約莫已經把東西都吐出來了。 接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整個空間里只有水滴滴答答的聲音,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屏息,那鬼在馬桶邊來回走動,然后猛地停下,往我們這邊看過來,與昨天不同的是,祂獨眼中的青色,此刻竟變成了如火的紅光! 「失敗了!快逃!」 胡子越大喝,阿郎立刻拉著我跌跌撞撞地跑出廁所,我邊跑邊回頭看: 「胡子越跟主任還在里面哪!」 「媽的,這時候你還有心情管別人,保命卡要緊啦!」 兩人一路跑到樓梯口,確定鬼沒有追上來之后,才靠著墻喘息。 「你……剛才也看到了嗎?」我問阿郎。 「不然我干嘛跑那么快!就是看到了??!有夠噁!」阿郎做出嘔吐的動作。 「他們沒事吧?」我依然放不下心,頻頻探頭觀望,廁所外表看著風平浪靜,里面究竟發生了什么完全無從想像。 「你朋友不是師公嗎?哪這么容易被打??!我還是擔心主任多一點,萬一他掛點了,我們是不是也要付刑事責任哪?」 「呸呸呸,別亂說!」 我還真沒想過刑事責任這塊,如果說「兇手是鬼」誰會信??! 在外頭等了十多分鐘,他們還是沒有出來,我終于按奈不住性子,決定回廁所一探究竟。 「喂,你不要亂跑!」阿郎連忙揪住我,我甩開他的手: 「我要看看他們怎么樣了!」 阿郎聽了表情復雜,隨后站起來跟我一起跑了過去。 兩人來到廁所門口時,都嚇得忘了要動作,只見主任仰躺在地上,嘴巴微張,幾根頭發掛在臉上;胡子越靠著廁所門,身上、手上都沾滿了灰塵。 「胡子越!」 我過去檢查他的情況,他抬起眼來看著我:「鬼已經走了?!?/br> 「鬼走了?那主任……」阿郎指著躺在那里一動不動的主任,沒再說下去。 「他還活著?!购釉狡D難地把頭轉向主任,不等我們高興,又說: 「可是他的腿恐怕廢了,剛才那鬼注意到了主任的存在,以為他要來妨礙自己,拼了命地要把他的魂扯出來,好在祂認為自己抓到了交替,時辰一到,祂便走了?!?/br> 「然后呢?」 「就是這樣,主任腳底貼著我的符咒,那鬼沒能把魂全抽出來,就拔了兩條腿走。往后主任就算醒過來,也再不能走路了?!?/br> 胡子越說完出了一口長氣,就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主任醒后果真如胡子越所說的那樣,雙腿從此癱瘓了,可他沒有表示什么,只讓阿郎轉交了一筆錢給我們。 阿郎說這是主任付的酬勞,還說他過完這個年就要退休,胡子越數著鈔票,高興地說還第一次拿到這么大筆錢。 這時我突然想起了接委託前打的賭,如果阿郎像前兩個委託人那樣消失的話,胡子越便要幫我出一個禮拜的晚餐錢。我心虛地看著阿郎,現在已經證實了他是個貨真價實的大活人,這場賭是我輸了,可是胡子越應該忘記了吧? 「劉白,等會去幫我買八方云集?!?/br> 「……」 你記性這么好干什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