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之中(中)
為什么……還是未能阻止。 少年扶著棺壁緩緩跪下,巨大的棺材里是一條干癟的,與棺材大小毫不匹配的干癟蛇軀,那是他的阿嬤,是九重天上唯一對他好的人。 來敬酒的罪魁禍首早已經被父親拿下,聽聞那位姨娘嫉妒母親的寵愛,不知從哪里搞來雄黃酒,準備讓母親喝下,在宴會上當眾出丑。阿嬤瞧出了端倪,卻以身涉險,她本來就年老體衰,一杯雄黃酒下肚,就撐不住地倒在了宴會上。 為什么拉不住呢,少年豆大的淚珠砸在地面上,或者他去喝也沒問題,他比阿嬤身體要強健得多,而更讓他痛苦的是,阿嬤依舊追隨著母親的腳步,在她幫忙擋下本屬于母親的那杯雄黃酒時,是否想過座下的他……明明最開始是為了服侍他,才來到了宴會。 他到底該不該存在于這世上,少年盡力壓抑著哭聲,就算哭出聲音也不會有人安慰,只會在日后變成刺向他的話柄,棺蓋緩緩合上,母親把他擠了出去,趴在上面幾乎要哭到昏厥出去。 既然那么后悔,為什么在阿嬤活著時,沒有與她多相處一段時間呢。 少年被蜂擁而上護住母親的人群逐漸擠到邊緣,視野模糊,但他還是盡力睜大眼睛,去記住眼前這荒唐景象,記住在場每一個人,記住人群中央悲痛欲絕的女人,和把她攬入懷溫柔安慰的男人,只覺得眼前一切都無比荒唐。 哭聲刺的他耳朵生疼,他越發想要當場離去,耳朵卻逐漸被一雙溫熱的手掌覆蓋,那些喧囂便如水上聲音,他依舊可以聽得到聲音,卻不再覺得頭疼,少年被那雙手掌帶著走出靈堂,在松手時,下意識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還好嗎?” 她依舊是那身熟悉的裝扮,和小時候遇見他時相同的裝束,不如說這么多年過去,她根本沒怎么變過……而現在,那雙溫和平淡的瞳中終于多了幾分擔憂,她抬起他的下巴,用袖子去擦他臉上的淚痕。 是小時候遇見過的云姨娘。 — 云初沿著那條路走了許久,道邊景色不變,也沒有遇見第二個人,但是路一直是延伸的,她想著一直走下去也許能有收獲,結果走了好長一段時間確實看到盡頭處了,只是不太吉利…… 這個是靈堂吧?她站在外面仔細看了看門上掛著的黑白紙花,門口人來人往,卻鮮少有人注意到她,這也印證了云初的一個想法,幻境的中心人物應該是周胤。但是周胤現在很明顯是小孩子的狀態,要是問他怎么出去也問不出來啥…… 主要是,如果幻境主人都被拘泥于幻境中,那構筑這個幻境的又會是誰?云初越想越覺得沒思路,只能先進了靈堂,房間中央是一個超大的看上去就買不起的棺材,上面還趴著一個大聲哭嚎的婦人,而大部分人正死死的扯著那個婦人,似乎是想要她從棺材板上下去。 哭的太凄慘了這也……云初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她本來其實很想共情一下,結果這女人只哭嚎不說詞,她也沒啥共情的基土啊……好不容易擠了出去,她四周觀察著,看到了角落里一個瞪大了眼睛的少年。 比起遇見她時長大了不少,雖然還能看出小時候的樣子,但其實比起那個rou乎乎的小男孩,現在的長相已經更偏向她更熟悉的那個妖孽般雌雄難辨的魔界少主,頭上的兩只角也顏色加深,長大了不少。 但是,云初隱約察覺到,他大概還是沒恢復過來,周胤情緒隱藏的深,而眼前的少年眉目間皆是恨意,他咬著牙看著房間里的所有人,猩紅的眼角已經昭顯出了他內心的波瀾壯闊。 明明還是個少年啊,云初輕嘆,再怎么說周胤也是她在這幻境中唯一能接觸到的人,而且這孩子哭的眼睛都快腫成核桃了,看著怪可憐的……她先把人耳朵捂住,少年只楞了一下就乖乖的被她帶了出來,她之前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口袋,什么也沒有,只能握著袖口,用衣服布料擦去他臉上的淚痕。 “會哭壞眼睛的,來,深呼吸?!?/br> 她擦的袖子上濕了一大片,少年抬起頭,乖巧的被她擦著臉頰,淡金色被淚水模糊,眼中的恨意逐漸消散,而變成了一種迷茫的無措,玩偶般被她教習著大喘氣,卻被自己的口水嗆得猛烈咳嗽。 “誒……你慢點?!?/br> 云初幫忙拍著后背,手臂環過少年肩膀,他頓了一下,咳嗽的聲音逐漸弱下去,少年閉上眼睛,再向前走了半步,抬起胳膊,慢慢抱住眼前的人。 你會不會推開我? 少年一想到被云初狠狠推開的可能性,原本哭的無力的腳腕也開始不自覺地顫抖,她會怎么想他,想龍族年輕的儲君,父親所謂最珍重的孩子……但是,但是她一直在幫他擦著眼淚,他被帶了出來,已經無法再忍受回到那個令人窒息的房間。 求求你……求求你,別丟下我。 她也抬起手,回應了少年這個顫抖而又有些試探的擁抱。 “沒事的,我在這里?!彼吐曊f道,抱住他時,頸肩有著一股讓他安心的香氣,“實在忍不住,繼續哭也沒有關系……我在這里?!?/br> 這些在書上,也只是一筆帶過的故事,云初忽然想到。 魔尊周胤,龍蛇混血,幼時飽受蹉跎,動心忍性,躍龍門未果,墜入凡界。 但是書上不會寫那個脆弱的少年日復一日學習著數倍于其他人的功課,不會寫少年曾經有著在乎的人,卻依舊被命運捉弄著失去所有。書上只會寫少年幼時未曾體會過分毫愛意,而壓在少年身上,就是他黯淡無光的所有成年前的歲月。 她已經遇見了那個經歷了一切而成型的材木,一個和她行為做事理念都完全相悖的男人。但是眼前的少年,云初又想嘆氣了,他沒有記憶,不知魔界為何物,只是一個失去至親之人的可憐少年——不如說,現在的他還是周胤嗎。少年的頭還搭在她的肩膀上,哭聲越來越大,直到變成了哀嚎聲,口直不清地和她說著她再也沒有家人了。 少女抬起手臂,沉默著把他抱的更緊了些,即使肩膀已經被他哭濕了一大片布料,卻還是沒有松開力道。她在這里,她確實在這里,作為他的長輩,他的姨娘安慰著年幼的孩子。 那個男人有什么好的地方,值得留住她這樣美好的人…… 少年咬牙,原本沉寂下去的恨意卻又被另一種原本想不到的角度又沸騰起來,他原本平等地厭惡著在場的每一個人,而現在,他似乎對那個男人更多了幾分私心的恨意。 難道我不可以嗎?我和他長得明明有幾分相似之處。 “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少年的聲音哭的嘶啞,恍惚間,似乎帶了些成年時他的話尾韻味。她不輕易做出承諾,但是現在,逃不出幻境的她與幻境中心的少年,云初閉上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至少現在,我在這里?!?/br> — 嗯確實是小媽文學:)但是不是純的,畢竟小媽文學好看的是拉扯與禁忌,而云初只會一臉懵,她甚至連這里是什么幻境都不知道(つД`) 蛇蛇我沒想到這個梗還有輪到你的一天……咳咳(清嗓)(大聲)蛇蛇你能給我表演一下那個嗎!“我從不在無謂的人身上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