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在舞會那天忘掉學業，盡情跳舞，莉莉花了大量課余時間追上《古代符文》的實踐課。

    庫什認為自己要對她的傷勢負責，所以非?？犊刎暙I了休息時間，認真細心地對她進行輔導。

    莉莉希望他別這么認真。

    一對一的課太困難了。大班教學時，老師很難注意到每一個學生的動向。但是現在只有她一個學生，庫什會把她的動作調整到完美為止。

    今晚，她又在庫什辦公室里補課。

    “……老師，我感覺手不聽使喚?！崩蚶蛭竦馗嬖V庫什，一邊看著自己歪歪扭扭的雕刻。

    庫什寫出來的范本是流暢的，清晰的。

    而她的，好像是有人摔了一下石板，不小心皸裂出的痕跡。

    “因為你的練習不夠?！睅焓哺嬖V她。

    他伸手在石板上刻下一行古字，意思是“煥然一新”，然后石板上的紋路都消失了，它變得光滑如初。

    莉莉崇拜地看著石板。

    “我的右手都要練出繭了……是不是因為我力氣不夠？”

    “鐫刻的確是力氣活，但它的效果跟力氣沒多大關系。它取決于一種……”

    庫什斟酌著措辭。

    “信念?！?/br>
    莉莉茫然看著他。

    “你的心境要跟你所寫的東西配合。比如你在寫下‘聲如洪鐘’時，心里想著‘我要大聲說話’，符文的效果就會更好?！睅焓步忉尩?。

    莉莉在練一個叫“無影無蹤”的符文，它可以讓物品變得透明。

    “還記得選課的時候，我跟你說過什么嗎？符文使用者的目標是非常重要的。你懷著什么樣的信念去驅動它，就能獲得什么樣的效果?！睅焓哺嬖V她。

    莉莉對此表示懷疑：“嗯……假如一個治療符文效果很好，使用者一定是懷著慈愛的、同情的想法嗎？”

    她認為凱洛肯定不是“慈愛”和“富有同情心”的。

    “一般來說是這樣。但你看見的‘治療’效果只是一種表現，不代表符文使用者的動機是善意的?！?/br>
    庫什忽然皺起眉頭，他常年缺乏情緒的蒼白面孔之上，竟然隱約浮現出憂慮。

    “我認識的最精通‘治療’的術士，能用殺戮置換生命——殺死一只健康的鳥兒，讓另一只生命垂危的鳥兒瞬間活蹦亂跳。這是非常殘忍、邪惡的力量，動機也極端自私?！?/br>
    “還有這種符文？”莉莉想到了那個讓奧狄斯害怕的術士。她還想到了凱洛。

    庫什避而不談。

    “接著刻你的石板，現在已經很晚了?！?/br>
    莉莉埋頭苦刻。

    這次，她一邊往石頭上鑿字，一邊默默想著“快點消失”。當她刻完“無影無蹤”這行古字時，石板果然在她手下消失了。

    她震驚地摸了摸，還是能觸碰到它粗糙的邊緣，但是光憑rou眼已經徹底看不見了。唯一的問題是，墊在石板下面的桌子也有點透明。

    “你沒能精確地將符文作用在一個物體上?！睅焓矅@氣，“鐫刻的邊緣還不太……細致?！?/br>
    “我盡力了……”莉莉有點灰心。

    “多練習?！睅焓灿謱⑹寤謴驮瓲?，這次他從辦公桌后起身，走到莉莉身后，俯身握住了她抓著雕刻筆的手，“來吧，我再帶你試一次?！?/br>
    這次莉莉的手沒抖了。

    庫什緊緊握著她，他的手寬厚而冰冷，觸感柔滑，又很硬，像大理石一樣。被他包裹的時候，莉莉能感覺到一股狂躁的力量在指尖顫動，幸好有庫什緊緊握著她的手，否則她會把整塊石板畫得亂七八糟。

    “感覺到了？”庫什低聲問。

    他的聲音在她頭頂震動，低沉，但是有種強大的威嚴。莉莉努力不被這個聲音分心，全神貫注地盯著石板，一心想著讓它消失。

    在庫什的牽引下，她刻出的紋路精確而細致。最后一筆鑿下時，石板完美地消失在了桌面上。

    “太……神奇了?！崩蚶虮牬笱劬?，抓著透明的石板摸了一遍又一遍。

    庫什慢慢松開她的手，但是身體還靠在她背上。

    “這是怎么做到的？”莉莉驚奇地回過頭問，與他撞了個面對面。

    她發現那雙瑪瑙似的幽深黑眼正盯著她的脖子看。

    莉莉愣了愣，壓低聲音問：“老師，您餓了嗎？”

    庫什是個吸血鬼。

    這點她已經知道了。

    根據他本人所說，他只需要每周喝一點點血，維持最基本的生存。這點血可以從校醫院的血庫里“借用”。

    庫什慢慢從她身邊退開：“……有一點。我到晚上會更……渴?！?/br>
    他從柜子里翻出一瓶紅酒，打開后，里面是濃稠的血漿。他一定用了某種符文給它保溫。

    他喝了點血后，眼神看起來正常多了，也不再盯著她裸露的皮膚看。

    莉莉覺得他的自制力一定相當驚人。

    畢竟整個學院里都是血氣旺盛、年輕甜美、毫無防備的移動血袋，而他一直表現得很克制。那次不小心舔了她，也是因為她身上有個不停流血的大傷口。

    “我已經有很多很多年沒有直接從人身上吸血了，一般只喝處理過的血漿?！睅焓簿徛卣f，“那次嘗了你一口對我有點影響……”

    “好吧……”莉莉在心里大罵自己缺乏自我保護意識。

    任何一個理智健全的人都不可能夜會吸血鬼。而她，每晚都毫無自覺地坐在庫什辦公室里，跟他單獨相處，補課到深更半夜。

    這肯定也給庫什帶來了困擾。

    難怪他總是催她快點練習，多半是想讓她早點回去。

    “那我今天先走了？”莉莉小心翼翼地問。

    “你不能借這個理由偷懶?！睅焓舶櫫税櫭?，有些嚴厲地說，“把符文練完，一直寫到邊緣工整為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