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可以做你的狗
暴發戶、下等人、私生子是這個圈子最為不齒卻又心照不宣的字眼,而這一切組成陳厭。有了許隨的引領和默許,同學們對陳厭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校園暴力更加有恃無恐。 但許隨本人認為不到節點都沒有上班的必要,也毫不關心主角受線跟他無關的發展。是故打完球在一邊癱著休息的許隨,余光瞥見角落里陳厭被兩個人高馬大的胖子摁著越拖越遠,也只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 不知道他的真命天子宋弋看沒看著。許隨這么想著,好笑地看了宋弋一眼。 因許隨下了,宋弋便對著墻打壁球。青春有力的少年身姿,靈巧而勃發,小幅跑動的姿態都端得優雅。察覺到許隨的視線,他身子不被察覺地一僵,而后收了勢,走到許隨旁邊坐下,運動之后小聲地喘息著。 許隨在座位上葛優癱著玩手機,這個不雅的姿勢卻顯得他的腿格外長。宋弋看了看,遞了瓶水過來,許隨瞥見明顯被打開過的瓶蓋,嫌棄地皺了眉:“不要?!?/br> 宋弋沒動:“我剛開的,沒喝過?!?/br> 看宋弋執意的樣子,許隨只好接過:“謝了?!?/br> 許隨修長的脖頸隨著仰頭的動作勾勒出優美流暢的線條,皮膚上細細的絨毛在光照下呈現出透明的光澤,骨感的喉結因著吞咽而上下滾動。宋弋看著,似乎能感受到這底層下血管里汩汩的、生命的流動,禁不住也咽了咽,有些難耐地加重了呼吸。 許隨哈哈大笑:你看這弱雞打個球喘的,主角攻就這。 222:呵呵,你對主角攻一無所知。 許隨:… 宋弋:“今天我們兩家要一起吃晚飯,在我家,許伯伯和你說了嗎?” 許隨想到就煩,宋弋純屬哪壺不開提哪壺,于是沒好氣地“嗯”了一聲。 宋弋頓了頓,若無其事地問:“放學后坐我的車走?” 他補了一句:“比較方便?!?/br> 就你有車?許隨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了?!?/br> 宋弋“哦”了一聲,低頭摳了會手,又抬頭問:“還打嗎?” 許隨單手撈過拍子背上:“不打了?!彼粗惨鹕淼乃芜骸拔胰コ渣c東西?!庇盅奂彩挚斓匮a了一句:“別跟著我?!倍铝怂芜淖?。 宋弋張了張嘴,有點懊惱地被扔在身后。 等許隨換下運動服,又在食堂呼嚕呼嚕嗦完面,課都上了一半。反正也過了,許隨打算先去把拍子放好,直接翹了這節課。 這一層樓都是給學生存放自己的體育器材的,許隨七拐八拐,輕車熟路地找到他們班的球拍室,還沒走到,就聽見一陣尖利又夾雜著低吼的sao動。 許隨皺了皺眉,推門而入,正好撞上陳厭驚惶的視線。 他往下看,先前那兩個五大三粗很是耀武揚威的胖子現在喘著粗氣虛弱地趴在陳厭腳下,像待宰的豬,兩個渾圓的大腦袋都被開了瓢,汩汩流著鮮紅的血。 陳厭則比他見過的任何時候都還要狼狽,烏發散亂著,幾捋發絲被濕汗貼在臉側,身上的衣服褲子也松松垮垮的,半遮半掩著本應好好包裹著的白嫩皮rou。陳厭身子還在無法克制地不停顫抖,手上死死抓著半碎的玻璃瓶,是學校供應的、同學常喝的純凈水。顯然被抓了個現行。 許隨:看不出來,還挺能打。 222也沒想到:這大綱里沒提到過呀。不過想來也是,陳厭挨了這么多年打,總是要有點自保能力的——而且這給陳厭打得也太慘了,衣服都撕成這樣,難怪陳厭反擊了。這是正當防衛! 大綱都沒提到這段,那就更和他無關了。許隨只開門時瞅了一眼,隨即施施然進來,目不斜視,徑直往自己的儲存柜走去——甚至長腿一抬,直接跨過趴在正中央擋路的死豬,頂著陳厭復雜的眼神,優雅從容地從這場鬧劇路過。 許隨開了鎖,將球拍掛好,聽見身后的陳厭低聲喊他,聲音小得讓許隨幾乎以為聽錯。 話都說不利索,“許…許隨”,兩個字而已,多難喊似的,聲線還顫著,聽著很哀戚的樣子。 許隨關上柜門,聽到上鎖的滴聲,才回過頭來,好整以暇地看著。 陳厭感受到許隨淡淡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生理反應的一僵,他咽了咽口水,努力讓自己趕在許隨失去耐心之前表達清楚。這個學校里沒有一個是他能惹得起的,在許隨這種人眼里,或許他的球拍都比自己來得價值更大一些。陳厭很能忍的,他一直都很擅長忍耐,忍耐辱罵,忍耐疼痛,忍耐卑賤,忍耐無望的生活,但是今天那兩個人將他摁住,抵著他的掙扎扒他衣服,那種骯臟、齷齪、yin邪的視線將他全身都jian了一遍,像毒蛇的涎一樣腥臭、濕冷的手在他身上游走,滅頂的絕望、悲憤將他淹沒,他就像溺水的人浸在這種情緒里窒息,等他意識過來自己做了什么,他不知道今天自己還能不能走出這個門。 但他又告訴自己,許隨從不會管這些事,他在這個學校待了這么些天,這個他是知道的,而且許隨已經裝作沒看見了,他不能,不能再奢求…… 但他終于垂下頭,像無數次向生活妥協一樣,向著這個曾經當眾踐踏凌辱他的人妥協。他感覺到自己眼眶的濕意,于是連忙使勁閉了閉眼,生澀地開口:“許隨…你能…幫…幫幫我嗎?”他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主角受腦子被驢踢了向反派求救,這是在藐視、挑釁他的反派地位。 許隨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切,而后輕輕地笑了一聲:“我為什么???”調笑的語氣,但他臉上又是認真的疑惑,好像天真的小孩遇到自己不會做的題。 許隨看著已經陷入思考呆住石化的陳厭,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在心里冷哼了一聲,高傲抬腿,準備走掉。 然而他沒走兩步,正要和陳厭擦身而過的時候,感受到一股小小的牽扯,這力道以制止為名,卻更似一個乞求。許隨低下頭,是陳厭的手輕輕扯住他的衣角,可憐見的,他連他的手都不敢拉。 然后他看著陳厭終于堅定了似的,用了力,如溺水之人抓著唯一的浮木一般拉著他的衣角,另一只沒反應過來仍扣著玻璃瓶的手抵在地上,慢慢地、慢慢地低下身,像開學那天一般在他的腳邊跪下,這近乎獻祭的姿態,讓他像一只引頸受戮的鹿。 陳厭抬起頭,以這個姿勢艱難地仰視著許隨,眼里是許隨看不懂的洶涌暗潮,“我…”,他深吸了一口氣,頓了頓,而后終于堅定而流暢地說了出來,“我可以做你的狗?!?/br> 馴養我吧,讓我做你的狗,忠你為主,我可以為你狗吠,為你爬行,為你做一只狗做的任何事,只要你能,能保護我,像你保護屬于你的狗一樣。 許隨有點傻眼:…他剛說什么?要做我的走狗? 222罕見地沉默:…好像是的。 許隨:…… 222:……. 三觀粉碎的一人一統緊急召開臨時會議,經討論認為,首先,大綱里沒有這段,應該屬于被平息之小事;其次,同意陳厭作為許隨的走狗,受許隨呼來喝去的驅使,也是欺壓的一部分,符合大綱;最后,之前也不乏主角先作為反派之小弟成長而后醒悟成功反抗其壓迫的先例,符合世界之理。所以綜上所述—— “是嗎?”許隨笑了,“好啊?!?/br> 說完,他彎下腰,從陳厭緊緊握住的右手里拿過那個破碎而鋒利的玻璃瓶,許是陳厭潛意識還陷在剛才防衛的情緒里,許隨使了力氣扯了扯,陳厭才如夢初醒般松了手。 許隨起身,見陳厭還抓著他不放,踢了踢陳厭:“邊去?!?/br> 接著,許隨大剌剌走到那倆趴著的死豬邊上蹲下,這倆他認識,一個王家的,一個李家的,平時就仗著家里作得沒邊,如果今天陳厭不找上自己,還真不知道他原本是怎么跑脫的。 這么想著,許隨掏出手機來打開錄像。 陳厭癱坐在一邊,驚魂不定地看著原本懶洋洋地、調笑地蹲著端詳地上那兩人慘狀的許隨,突然一瞬間發了狠似的,抬手朝兩人開了瓢的地方一人砸了一瓶子。 銀瓶乍破的清脆聲響讓陳厭混沌的大腦空白了一瞬,他濃密的睫毛不禁輕顫,這熟悉的聲響方才把他拖入一個無底噩夢,現在又讓他清醒。 這兩頭豬又挨了頓砸,徹底失去意識,肥rou不自覺顫了顫,已經脫力得叫都叫不出來了,只是因著疼痛哼哼兩聲,無意地呻吟著。 動作完,許隨隨手將碎得不成樣子的玻璃瓶往旁邊一扔,點點屏幕,將鏡頭翻轉過來,和兩個開了瓢的西瓜一起同了框,對著鏡頭,許隨那張帥臉終于舍得露出一個少見的恣意笑容。 陽光被窗戶玻璃和屏幕交替折射進許隨笑得彎彎的眼里,在這個世上,他應該擁有這唯一的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