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靳白玉的聲音有些輕，鹿思鳴沒聽清楚，端著兩個玻璃杯走到沙發旁，把水杯遞給對方，自己也喝了一口，唇瓣被打濕，顯著一抹濕漉的殷紅。

    靳白玉同他對視，蒼白修長的手指落在小黃狗毛絨絨的頭頂上揉了一把，接過水杯，低聲說了句“沒什么”。

    門開了，水也倒了，鹿思鳴渴了，在沙發的另一邊也坐下，垂著眼睫慢吞吞地認真喝水。

    客廳的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只有鹿思鳴咕嘟咕嘟的喝水聲。

    傍晚的太陽落得很快，不過是小半個小時的功夫，剛回家時候昏黃的光線就已經消失了大半，暗沉沉地壓在天邊。

    舊城區的房子都有些年頭，鹿思鳴的家在樓道的最深處，但是窗外緊鄰著的就是大街，碰巧裝上了下班的高峰期，各式各樣的車喇叭和嘈雜人聲交織在一起，把本就沉默得過分的客廳襯得愈發安靜。

    鹿思鳴把山楂葉水喝光了，余光瞥見靳白玉正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有一點無來由的局促。

    “班長?！彼み^頭去，鼻端聞到一點靳白玉身上特殊的清香味，恍惚了一瞬。

    “嗯?！?/br>
    靳白玉應他，額前的發絲被風扇吹起來，露出底下冷淡認真的一雙眼睛。

    “有點晚了，你……餓不餓？”鹿思鳴其實跟他沒話說，算不上熟的兩個人湊在一起，只能吭哧吭哧地憋出一句，“要不要在我家吃晚飯？”

    他看著靳白玉手里仍舊滿滿當當的一杯茶，心想可能是嫌棄家他的茶水不干凈，大概也不會想吃中午剩下來的飯菜。

    鹿思鳴等著被靳白玉拒絕，微微抬頭，認真地看著對方，一雙眼睛和趴在兩人腳邊的黃黃有幾分相似，又濕又亮，黝黑的瞳仁里只有眼前人的倒影。

    靳白玉喉結細微地動了動，半晌，應了聲：“好?！?/br>
    鹿思鳴：……！

    ＊

    到底沒好意思給客人吃剩飯，鹿思鳴圍了圍裙，用家里還有的菜做了個兩菜一湯——他外婆中午做的那些用保鮮膜包起來放進冰箱，準備第二天自己吃。

    飯菜上桌時靳白玉已經坐在了餐桌旁邊，面前是盛了白飯的碗，他的視線倒是一直落在忙忙碌碌的鹿思鳴身上，看著對方鬢邊上因為煤氣灶的明火而熱出來的汗水，目光一動不動。

    鹿思鳴顫巍巍地把絲瓜蛋湯端到桌子中間，臉頰泛著紅暈，解開后背圍裙系帶的結，顛兒顛兒地又給自己倒了杯水。

    “班長，吃飯了?！?/br>
    少年坐定下來，跟靳白玉面對面，看著桌子上簡單的菜式，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皮：“我做飯不太好，你要是吃不慣，就點……點個外賣?！?/br>
    鹿思鳴沒謙虛，兩個菜一葷一素，賣相的確不太好看——靳白玉家里有負責做飯的廚師，尤其是一家人一起吃的晚飯，就連盤子里作為裝飾的蔬菜都是精心雕刻的，恨不得一粒米也能做出花來。

    可是靳白玉什么也沒說，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吃起來，吃相斯文，每一個動作都賞心悅目。

    鹿思鳴看在眼里，有一點高興。

    黃黃也有個飯盆，就在餐桌底下，兩個人的腳邊——今天吃的是魚湯拌米飯，軟和，適合沒長大的小狗。

    平時黃黃吃飯就不老實，今天不知道是不是來了新客人的緣故，小狗崽子比往常還要激動些，甩著尾巴，埋頭吃兩口就要起來繞著餐桌轉一圈，竄來竄去，很不老實。

    鹿思鳴心里眼里都是吃飯，咬了一口青瓜炒rou，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后知后覺地盤算著說點什么，好讓餐桌上的氛圍不太尷尬——

    下一秒便聽到“叮咣”一聲，像是什么東西打翻了。

    “嗚……”

    黃黃嗚咽一聲，鹿思鳴順著聲源的方向看去、直愣愣地低頭。

    只見還剩了大半的狗飯盆被打翻了，　雪白的魚湯流了滿地，混著米飯，還有旁邊夾著尾巴蹲著的，抬起狗頭滿臉心虛的小狗崽。

    只不過在那雙被狗飯幾乎全部弄臟的名牌運動鞋面前，這都不算什么。

    “……”鹿思鳴腦子空白了一瞬間，嘴巴張了張，呆呆地望向靳白玉。

    靳白玉長褲的下半截也被飛濺的湯汁弄臟了，只不過沒看狗，而是凝視著鹿思鳴。

    鹿思鳴不覺得兩個人的關系好到對方會什么都不計較的地步。

    饒是再笨的人也應該反應過來，對方大概是不高興了。

    來不及管黃黃，鹿思鳴慌慌張張地站起來，有些局促地看著靳白玉那張清冷出塵的臉，臉憋得比做飯的時候更紅：“班長……對不起?！?/br>
    “要不先在家里洗，洗個澡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