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2
41 樓燁這次的氣生得格外長,自那次那一句“多此一舉”之后,他便沒再跟衛綰說過話。 衛綰原本打算待瓊林宴之后找樓燁道歉的,奈何計劃總趕不上變化。 永安侯得了重病,樓夫人身為嫡長女,自是急得不行,次日一大早便帶著樓燁與樓嫣然回齊州探望父親。 衛綰的道歉一事也只得歇下。 不過樓燁不在了,衛綰也松快了一些,打算過兩日出城看看他娘,順便同他娘報一下喜。 當年衛歆被樓燁趕了出府,在上京無處立身,只得出城在郊外雇了一間小院子安身。 樓燁一直不喜衛綰與衛歆有聯系,怕衛歆將衛綰帶壞了,衛綰因為他娘對嫣然做的事,心中也一直有愧,沒敢再忤逆樓燁惹他惹生氣,只是每月偷偷地托馮老板幫自己將銀子交給他娘。 衛綰做好打算,次日一大早,帶了些銀子傍身,便出府了。 衛綰雇了一輛馬車出城,之前聽馮老板說他娘換了新的院子,衛綰將新處所報給馬夫,兩人廢了些時間,才找到那處院子。 是一處新修的院子,位置有些偏僻,看起來像是一處私人莊子。 小院外觀別致雅靜,院前還種滿了他娘喜歡的桃樹,一排排的粉色,透著春意。 衛綰微微有些愣,這院子看起來價格不菲的模樣…… 身邊馬夫催促,衛綰才回過神來,遞了車錢,又央馬夫莫忘了申時來此處接他。 馬夫笑笑,“小公子放心,我也不是不講信用的人,收了你的定金,一定會來的?!?/br> 衛綰也笑,道了聲謝,這才轉身去敲門。 開門的是位年輕姑娘,見門外是個清秀公子,不由得有些疑惑,“你是誰?” “我是……”衛綰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找錯地方,想了想,還是問道,“敢問姑娘,這座小院里頭是否住著一位名喚‘衛歆’的女子?” “是我家夫人,”那姑娘上下打量了衛綰一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是誰?你來這里做什么?” “在下姓衛,單字綰,是你家夫人的兒……”衛綰不知為何,說到此處突然頓住了,“姑娘能否為我進去通報一聲,就說外頭有個叫‘衛綰’的,求見夫人?” “行吧,你在這等著?!?/br> 不過一刻鐘,院門便開了,先前那位年輕姑娘在前頭引路,“隨我來吧?!?/br> 衛綰心下松了一口氣,暗笑自己是想多了。 還未走到主院,里面便傳來稚子斷斷續續的讀書聲,聲音朗朗清脆。 衛綰心頭正有些疑惑,便見前頭引路的姑娘停下了步子,“夫人就在里頭,正陪著小少爺識字,你進去便好了?!?/br> 年輕姑娘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衛綰垂了垂眼簾,在原處靜立了一會,這才抬步向院中邁入。 里頭,一樹粗壯桃樹下,零零散散或站或坐著幾個人。 一夫子模樣的老先生正點著書本,教著一個孩子讀書,那孩子聰明極了,老先生只教了兩三遍,便能認下大半字來。 他們側邊,一貌美婦人靠在軟椅上,由著身后的侍女捏肩,目光慈愛地看著正讀書的孩子。 衛綰一時看得有些發怔,原來他娘也會有這樣溫婉柔情的一面。 庭院靜靜,桃花紛紛,間或幾聲稚子郎朗的讀書聲,眼前這一幕這般融洽美好,哪怕是再出現一個人,都是多余的。 衛綰愣愣地看著,一時間不知是進是退。 不多會兒,院中似乎是完成了今日的授課,私塾先生起身,朝那貌美夫人告辭。 兩人交談了一會兒,衛綰聽見私塾先生夸那孩子聰穎、悟性高,說是個可塑之才,若是勤學苦讀,將來定能高中,金榜題名。 貌美婦人捂著嘴說哪里哪里,然而眼睛都笑彎,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而后又給了老先生一些銀錢,說著辛苦先生了云云,最后才讓侍女將老先生送出去。 衛綰就站在院口,侍女和老先生要出來,兩邊自然避免不了地遇見了。 侍女“咦”了一聲,這才引起了貌美婦人的注意力,她面上笑容淡了些,揮手讓侍女繼續送老先生出去。 等里頭就剩下這三人的時候,貌美婦人才開口,“你怎么來了?” 衛綰抿了抿唇,“來看看娘?!?/br> “真是孝順,都幾年了才想起來要看我,這會兒又不怕你那三哥哥生氣了?”衛歆瞧了一眼衛綰,冷笑一聲,“我還以為當年我十月懷胎懷的是個假胎呢!” 衛綰知道他娘還在為當年被趕出樓府的狼狽事耿耿于懷,因此只得沉默著不去觸他娘的霉頭。 “算了,還是這幅懦弱的模樣,早就知道指望著你是指望不上的?!毙l歆嫌棄道,轉而見到向自己走來的孩童,臉色又轉晴了不少,“方才那教書先生的話你也聽到了吧,凌兒這才四歲,就識得那么多的字,將來啊,定是個狀元的料……” 衛歆喜道,語氣中是藏不住的驕傲。 衛綰喉中一哽,本想來同他娘分享的喜悅一時間有些說不出口了,他頓了半晌,這才有些艱澀地問他娘,“這孩子……是阿娘的嗎?” “自然,”衛歆奇怪地看了衛綰一眼,似乎是對他這樣問很疑惑,“你娘我難道還會閑得去撿個孩子來養?” “娘……嫁人了嗎?怎的我一點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哦,那我應該是忘了同你說了吧,”衛歆無所謂道,轉而又感慨,“這出來了也不算全是壞事,你娘我這般年輕,如今穿金戴銀的,要什么有什么,還不用看人臉色過活,哼,真當他樓府是金窩銀窩呢,這般稀罕!” 衛歆生衛綰生得早,如今也才三十出頭,她容顏貌美,面皮又嫩,單是看容貌,多數都只會以為她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 衛綰想著,當初他娘被趕出樓府的時候,確實還很年輕,再嫁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況且他娘一個弱女子一人在外頭生活,他這個做兒子的沒有本事護住她,尋一個能護她伴她的男人也很應當。 是的,很應當。 他娘嫁人了,再生一個孩子也是正常的。 這個孩子是因為良緣才有的,是被賦予期待和愛的,他娘懷這個孩子時應該是被好好對待的,如今面上也不見一絲歲月帶來的皺紋,而不是像當初懷著他一樣,孤立無援地面對著困窘的生活和眼神覬覦的男人。 所以這個孩子得到他娘的溫柔注視也是應當的。 況且,這個孩子生得粉裝玉琢,特別是一雙明亮烏黑的大眼睛,一眨一眨間透著靈動,一看便是個機靈的孩子,一點也不像幼時的他,木納膽怯。 若是他來選,他自然也會更喜歡這樣靈動的孩子。 衛綰腦中機械地分析著。 是的,他明白,他也能理解。 可是,當他看著他娘在他面前彎腰給那個孩子擦臉,溫聲軟語地問那個孩子累不累的時候,他的眼眶還是發酸了。 現在明明院中就只有他們三個人了,明明從血緣上來講都是最親近的人,可是衛綰卻感覺他面前有一堵無形的墻,他怎么插也插不進去。 衛綰在屋里用了頓午飯,后頭屋里還說了什么,他差不多都忘記了,只記得最后他娘對他道:“凌兒的父親今晚要過來,你在這不大好,你要看的也看完了,我過得好著呢,沒什么事的話你可以回去了?!?/br> 然后衛綰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院子漆紅色的大門已經在他面前關上了。 衛綰怔怔地在門外立了良久,神色中帶著一點迷茫,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今日來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的。 不過做什么都無所謂了,反正也不能再折回去敲門。 衛綰看了看天色,離他同馬夫約定的時間還早著,他也不知道他娘的新相公什么時候會回來,但待在這里等肯定是不大好的,萬一湊巧撞見了,豈不尷尬。 算了,慢慢走回去吧,反正也沒什么事做。 若是在路上遇到了馬夫,便直接讓他接上自己掉頭就好了。 羊腸小道上沒什么人,衛綰一人獨自走著,身影顯得有些單薄。 今日日光還算是暖和,就是風稍微有些大了,吹得衛綰眼睛又有些酸了。 走了半會兒,期間倒是有一輛馬車經過,不過不是衛綰今早約好的那輛,衛綰朝后頭看了一眼,駟馬高車,應當是個顯貴人家。 衛綰沒過多留意,繼續走自己的路。 只是怕他走到城門了,也沒到申時,后來衛綰便沒抱希望能遇上馬夫,自己一個人低頭悶走著。 然而這次沒走多久,身邊便停了一輛馬車。 “小綰?” 車上的人驚訝道,聲音聽著有些熟悉。 衛綰抬頭,竟又是祁鈺。 祁鈺招呼衛綰上來,本想問他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卻見他眼眶紅紅的,“怎的哭了?誰欺負你了?” “不是,外頭風大,吹的?!毙l綰聲音低低的。 祁鈺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朝外頭看去,外頭枝葉花草不見擺動。 衛綰又道:“是真的風大?!?/br> 鮮少見衛綰這樣委屈別扭又強作堅強,祁鈺覺得有些好笑,“好,我看外頭風確實挺大的?!?/br> 他習慣性地揉了揉衛綰的腦袋,放輕聲音,問道:“現在在馬車里了,可有覺得風小了些?” 衛綰低著頭,只覺得腦袋上那只手干燥溫暖,很久沒有人問過他風大不大了。 衛綰忍了忍,只覺得鼻頭更酸,他將腦袋壓地更低了些,聲音悶悶的,他問:“如果是很大的人……比如、比如像我這般大了,還哭的話,會很丟人嗎?” “不會?!?/br> “……真的嗎?” 衛綰抬頭看祁鈺,一雙漂亮的杏眼濕漉漉的,像是裝了一只迷茫小鹿。 祁鈺嘆了一口氣,伸手攬過衛綰,將他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膀里,而后揉著他的頭發安撫,“我應該沒有騙過小綰吧?” “如果哭的人是像小綰一樣的話,做什么都不會丟人的,畢竟小綰這么好,誰不喜歡呢?” 懷里的人沒再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將臉埋在他的頸肩里,肩膀小幅度地聳動著,而后,祁鈺感覺到肩膀處一片濕意。 42 那日祁鈺將衛綰送回樓府,體貼地沒問他發生了什么事。 幾日后,衛綰收到了同窗的邀約——大家同年進士,同朝為官,也算是一種緣分,正好乘著這段空閑的時間聚聚,彼此增進些感情。 衛綰有些不善交際,正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去。 正巧祁鈺在他身旁,便鼓勵他去赴宴,又道:“我那日正巧在醉云樓有宴,屆時小綰不妨與我同去,若是覺得不適了,出來尋我便是了?!?/br> 聽祁鈺這么說,衛綰才覺得有些安心,回信應下了邀約。 赴宴那日,衛綰坐上了祁鈺的馬車。 到了醉云樓,才發現兩邊的宴會正好是對著的,隔得不遠。 祁鈺好似一個寬和的兄長,拍了拍衛綰的肩,“去吧,莫怕生,有事出來尋我便好了?!?/br> 衛綰點了點頭。 雅閣里,已經有二三十個衣著整齊的公子落座,正行著飛花令,氛圍熱鬧。 有主事模樣的人見衛綰來了,走過來領他進來,見衛綰模樣年輕,不由得感慨,“真是年少有為啊,衛兄今年還未滿十八吧?這般年輕輕輕的,便一舉中第,將來前途不可估量??!” “哪里,楚兄過譽了,衛綰不過僥幸罷了,哪里及得上楚兄昨日金榜題名,明日又洞房花燭,人生三大喜事盡占其二?!毙l綰有些受寵若驚,忙謙虛道。 衛綰記憶不錯,認得這人正是瓊林宴上受賞的探花郎,姓楚,名子羿。又聽祁鈺說起過,探花郎在瓊林宴上便被工部侍郎相中為女婿,已定下了親事,只待尋個黃道吉日完婚。 楚子羿顯然也是自得,被衛綰夸得春風滿面。 “走吧,里頭已經開始一小會兒了?!?/br> 衛綰加入大眾,跟著行了幾輪飛花令,也被罰著飲下幾杯酒,最后實在是受不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的感覺,告饒著退了出來。 眾人諒他年紀最小,也沒為難他,沒有惡意地調侃了他幾句,便隨他退出了。 衛綰找了個角落,拿了罐未開封的酒罐子和干凈的酒杯,獨自飲酒。 他有幾分借酒消愁的意思,清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慢慢地,只覺得胸中燒得guntang,前幾日的苦悶也似乎被燒得清減了些。 衛綰難得這樣叛逆一次。 在樓府他是萬萬不敢這樣放縱的,如今樓燁不在了,也沒人管著他,衛綰更是不愿錯過這樣的機會,當下只想一醉方休,四大皆空。 后頭不知道怎么的,眾人開始相互敬起了酒,衛綰也被敬了幾次。 衛綰雖然有借酒消愁,一醉方休的念頭,但到底還是不大放心,也不敢放任自己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醉得不省人事。 待察覺到自己酒量差不多了,連忙停了杯,尋了個借口先行告辭。 其余人揮了揮手,也沒在意他的去留。 衛綰踏出雅間,吹了會涼風,讓自己清醒些。 天色已經不早了,也不知道祁鈺那邊結束了沒,若是沒有的話,他離開也應當同祁鈺說一聲的。 恰巧見祁鈺的貼身小廝鄔應立在雅間門外,衛綰走過去同鄔應說明來意。 鄔應點點頭,進去傳話。 不一會兒便出來了,貼近衛綰,小聲道:“我家世子在里頭被纏著,脫不開身,想請小公子進去幫個忙?!?/br> 衛綰有些愣,他能幫上什么忙? 鄔應笑道:“小公子不必擔心,只管進去,裝作兇一點的模樣便好了?!?/br> 衛綰仍有些疑惑,卻被鄔應悄悄推了進去。 里頭幾人的目光刷刷看了過來,看那幾人衣著皆是華貴,便知身份不是一般的。 衛綰有些緊張,又想起鄔應交代的話。 罷了罷了,都已經是這樣了,估計也不能有再糟糕的局面了。 衛綰鼓起勇氣,“殿、殿下還未好嗎……” 在衛綰原本的設想中,他這句話不說是氣勢洶洶,也應當是平常的詢問模樣,然而事實是,他這句話說得干巴巴的。 他是底氣不足,但聽在旁人眼中,卻是埋怨委屈了。 幾人轉頭看祁鈺,但見祁鈺眼中笑意融融,霎時明了,眼中瞬間換上了曖昧的神色。 “怪不得世子爺今日心不在焉的,我道是什么,原來是有小美人等著??!不過世子爺你也真是的,既有佳人作伴便應早早說啊,我等幾個又不會笑你重色輕友!這下好了,小美人親自尋了上來,惹得我等幾個都成了罪人!” 一眼瞼下方有顆美人痣的俊俏公子調侃道,其余幾人輕笑了起來。 那俊俏公子而后又向衛綰拱手賠不是,“都是在下幾人的錯,讓美人生氣了,在下先自罰三杯,望美人莫怪?!?/br> 說著,那俊俏公子便豪爽地飲下了三杯。 衛綰愣愣地立在原處,有些搞不清情況,但看里頭幾人神色曖昧地打量著他,便覺得有些不舒服。 “行了,瞎說什么呢,只是新認的弟弟罷了,你莫將我的人嚇走?!逼钼曔@才慢慢出聲道。 “哦——原來是弟弟啊?!?/br> 幾人笑道,卻沒把這說辭放在心上。 笑話,祁鈺哪里是什么古道心腸的閑人,沒事去認個弟弟。 只怕是此“弟弟”非彼“弟弟”。 “相逢即是緣,弟弟既然來了,喝一杯認識認識?” 幾人說著,便要拿了個新杯子,倒了一杯清酒。 一人探手去夠自己的杯子,掌面作似不經意間掠過杯面,忽而杯中清酒泛起幾點漣漪,很快又重歸平靜。 祁鈺眉頭不經意間皺起一下。 那人不著痕跡地朝祁鈺遞了一個深意的眼神,而后端起那白玉杯,遞給衛綰。 白玉杯子如脂凝,里頭瓊露清清,幾乎能映出倒影。 衛綰不大想接。 即使是當著他的面,命人拿的新杯子。 陳道一事仍歷歷在目,衛綰真的有些怕了這些不相熟的人給自己遞杯子。 他猶豫地朝祁鈺的方向看過去,那人卻好似不經意一般,側了側身,恰巧擋在了衛綰面前。 氣氛已經有些怪異了,這是祁鈺的場子,衛綰不想讓祁鈺難做,便接過杯子。 他正想著要不就喝了這杯,反正祁鈺在這里,若是自己真醉了,祁鈺也會帶自己回府。 突然一只修長的手扣住了杯面。 衛綰抬頭,祁鈺不知何時起身了,已經走到了自己跟前。 “他酒量不行,之前便喝了不少,這杯便算了吧?!逼钼暤?,話是對著里頭那幾人說的。 遞酒的人愣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笑嘻嘻道:“也行也行,既然弟弟喝不了,那便不強求了,只是世子爺要提前離席……老規矩,可得自罰五杯??!” 祁鈺皺了皺眉,眼中含著警告。 那人無辜道:“這可不是我故意刁難世子爺的啊,之前樓三要提前離開,可也自罰了五杯,世子爺可不能耍賴??!” “不過世子爺要是喝不了的話,讓弟弟喝了這一杯,看在弟弟的面上,我們也不再計較?!绷硗庖蝗搜a充道。 衛綰心中嘆了一口氣,要么他喝一杯,要么祁鈺喝五杯,但看祁鈺身上酒氣也不淡,這五杯若是急急接連落肚,祁鈺便是海量,怕是也得被灌倒。 他自己醉了倒還不打緊,若是祁鈺醉了,可真有點難辦了。 應如何選,這還不明了嗎? “我來吧?!毙l綰小聲道。 “可還喝得了這一杯?”祁鈺眼眸深深,凝著衛綰。 衛綰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應該可以吧,若是我醉了,世子爺可不能將我扔在街邊?!?/br> 祁鈺頓了頓,不知是否是因為衛綰先前便喝了許多酒的緣故,此刻他一雙眸子若春水泛泛,眼角還帶著點薄紅。 祁鈺看了片刻,慢慢收回了扣在杯面的手,“不會?!?/br> 衛綰仰頭飲下這一杯,里頭有人拍掌贊好。 祁鈺似乎還要同那幾人說些什么,衛綰立在一旁等著,漸漸地,便覺得腦袋有些發暈,連眼前事物都出現了重影。 他原本估計著自己的酒量,再喝下一杯沒什么的,沒想到喝的這一杯正好似壓倒駱駝的那最后一根稻草一般,醉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衛綰難受地蹙起眉頭,又覺得屋里突然悶熱了起來。 似乎是有人攬住了他的腰,問他了些什么。 衛綰閉著眼,無力地靠在那人的肩膀上,無意識地用腦袋亂蹭,吐出的氣似乎都是熱的。 “難受……”衛綰輕喘了幾下,話中帶著些哭腔。 “我帶你下去休息?!?/br> 祁鈺低聲道,而后同里邊的幾人說了幾句,這才帶著衛綰離開。 祁鈺抄起衛綰的膝蓋彎,將人抱起,走了幾步,最后還是調了個頭,朝著四樓的雅間走去了。 衛綰攬著祁鈺的脖子,臉貼在他頸側,只覺得那頸側較之自己的臉涼了許多,便將臉貼得更近了,但似乎還是感覺不夠,硬是轉著臉蹭動不止。 祁鈺腳步一頓,凸起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而后步伐更快了些,一腳踹開一間空房。 “小綰,這下可怪不得我了?!?/br> 祁鈺嘆了一口氣,將人放了下來,按在柱子上,勾起那尖尖的下巴,對著那水色的紅唇便吻了下去。 衛綰腦袋懵懵的,只曉得被動承受。 他初時還能張開口容祁鈺進去,甚至是被帶著回舔了幾下對方,后頭便覺得有些呼吸不暢了,難受地搖頭躲著,最后被追得沒辦法了,逼出了幾聲含糊聲,那人這才放過他。 祁鈺撈起衛綰,以免他腿軟地倒下去。 衛綰不給親嘴巴,祁鈺便親他的下巴、耳朵、脖子。 祁鈺的唇似乎帶著一些魔力,每過一處,那處便紅了一分。 最后祁鈺埋首在衛綰鎖骨上窩處舔咬,癢癢熱熱的,把衛綰弄得更難耐了。 “小綰,綰綰……身上怎的這么香?” 祁鈺埋在衛綰鎖骨處深吸了一口。 衛綰身上味道很好聞,淡淡的酒味和一股不知怎么沾上的清香混雜在一起,意外地讓人過癮,想聞更多。 衣襟被祁鈺弄開了,露出半截精致的鎖骨。 祁鈺細細舔吻了一番,同時手也跟著從下擺處探入,摩挲著敏感的細腰。 “啊……” 衛綰低喘了一聲,縮了縮身體,奈何身子后面就是木樁,想躲也不知道往哪里躲。 祁鈺笑了一下,不顧衛綰的抗拒,重新吻上他的唇,正待索取更多時,身后突然傳來一聲異響。 祁鈺回眸,一雙犀利的眼睛鎖住外頭的人——外頭立著一個灰衣小廝。 那小廝被嚇得臉都白了,噗通一聲跪下,慌張道:“小、小的是醉云樓的小二……爺,您要的醒酒湯好了?!?/br> 祁鈺神情陰冷,沒出聲。 “嗯……好熱……” 懷中衛綰突然出聲道,蹭著祁鈺的衣襟,眼角紅得像是染了胭脂。 祁鈺捏了捏衛綰的后頸,以示安撫,這才抬眼看著門外那個小廝,冷聲道:“將東西放在門外,而后帶上門,出去?!?/br> 那小廝連連應是,帶上門,沒幾瞬,外頭倉皇而逃的腳步聲便聽不見了。 “初見綰綰以為是聊齋中的小書生,沒成想,是那狐貍精,當真是會蠱惑人,連個小二都被蠱地以下犯上了……”祁鈺在衛綰臉上輕咬了一口,以示懲罰。 衛綰醉得厲害,自然是聽不清祁鈺說的什么,只是拉了拉衣襟,難受地泄出幾聲哭腔。 “好好好,”祁鈺投了降,將人抱起,向床的方向走去,“這便給綰綰解熱?!?/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