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是在高速行駛的車上。

    靠著車窗的沈清澤迷茫地睜開眼，眨了眨眼，在視線變得清明的同時反應過來，猛地坐起身，意圖掙扎，卻被身上的禁錮給死死束縛住。

    他的雙手雙腳都被扣著磁力鐐銬，就連頸項也被戴上了電擊項圈。

    沈清澤平復內心的慌亂，冷靜地環視周遭，後方的四人座中只有他與另一名少女，顯得空間格外寬敞。與前座之間則隔著一塊透明的防彈玻璃檔板。

    他抬起頭，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對座那名雙臂抱胸，翹著腿閉眼假寐的少女：“暴怒?！?/br>
    聞言，少女慵懶地睜開眼睛：“我說過，我并不介意你在我們獨處時喊我mama?！?/br>
    “我介意?！鄙蚯鍧蓮澠鹨荒▋炑哦桦x的微笑，“恕我直言，我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就算有，他們也死透了，你要是想要孩子大可自己生一個去?！?/br>
    “讓我猜猜，你不想認我，是因為你覺得我背叛了你?！北┡坏?，“因為我把你們兩個逃跑的事情告訴御無傷，還親手把你們抓了回來，害得御江瀾被懲罰，所以你恨我，是嗎？”

    “心知肚明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浪費時間而已?！鄙蚯鍧舌托σ宦?，又問，“江瀾在哪里，讓我見他?！?/br>
    “等回到研究院，你們自然就能重逢了?！北┡D了頓，“在那之前，我想以母親的身分跟你聊聊?！?/br>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br>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全部?！?/br>
    沈清澤神情一僵，下意識地握緊拳頭：“那又如何？”聲音不自覺染上幾分酸澀。

    “我不能與你感同身受，理解你的痛苦，但是站在母親的立場上?！北┡瓟n了攏頭發，“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憤怒，我希望能為你做些什麼，只不過我認為這件事要先經過你的同意?！?/br>
    “我只想要他們通通去死?！鄙蚯鍧勺I笑著說，“你能做到嗎？做不到就別跟我說那些冠冕堂皇的廢話。你以前在研究院從未關心過我的死活，事到如今才想到扮演母親的角色，不覺得太晚了嗎？”

    “殺戮并不能解決問題?！?/br>
    “但是能夠解決有問題的人?！?/br>
    “你的想法倒是跟以前一樣扭曲?！北┡瓱o奈地嘆了口氣，“雖然我不能殺了他們，但我能夠讓他們付出代價，你覺得這樣呢？”

    “什麼代價？”

    “如果是當官的，那就讓他失去他的官職，如果是有錢的，那就奪走他的財富，如果是某些領域的權威，那就揭露他的黑料，讓他聲敗名裂，這樣的話，你覺得如何？”

    “我憑什麼相信你？”

    “就憑我是近神者，背後是研究院?！北┡f，“就算你不信任我，你也可以信任御無傷手中握有的權勢?！?/br>
    沈清澤若有所思地瞇起眼，御無傷，研究院院長，一個怪物般的存在，有傳聞他是帝國始皇帝秦曦的生父，也有一說是他從秦曦開辟盛世就一直在旁輔佐。

    但不論哪個，都不會改變他不老不死，活了將近千年的事實。

    研究院最初會令皇室忌憚，就是因為御無傷掌握著獨一無二的科技，以及他研發出的侍神者。之前世界各國的戰爭禍及帝國時，忙著進行逆神者跟近神者計畫的御無傷被惹火了，於是派出侍神者將那群想侵略帝國的國家生生屠了一遍，因此那些共和國、合眾國才演變成聯邦來共同對抗帝國。

    御無傷可以說是帝國中很恐怖的人，跟御子殤是截然不同的層度。就說那個侍神者。侍神者是一種全自動人工智慧兵器，能夠跟人類一樣，在一次次的演練、實戰中藉由蒐集數據樣本，從而實現進化升級，其中最令人發指的是它的構造。

    初階侍神者是由人工智慧cao控沒錯，但是高階的侍神者便是由人腦與人工智慧結合而成了，而人腦的來源無非就是死在戰爭中的敵人，或是某些......知名的人。

    總而言之，御無傷就是個悖逆倫常，毫無人性的怪物。他之所以會躲藏十幾年，也是忌憚於御無傷，唯恐被抓回研究院後他也會被洗腦，或是被當作其他用途。

    “既然你們已經抓到我了，這種事還有必要費力去做嗎？”沈清澤深吸一口氣，“我這次被抓回研究院，是不是意味著我將從此失去人身自由？”

    “我們抓你跟我要幫你是兩回事?！北┡崃送犷^，“另外，你看起來并不好奇你被抓的原因？”

    “知道被抓的原因能改變我被抓的現實嗎？不能?！鄙蚯鍧傻拇浇怯謴澠鸪爸S的弧度，“我不傻，是原罪那家伙把我出賣的吧?！?/br>
    “沒有錯，昨天晚上他親自聯絡院長的?！北┡瓝Q了個姿勢，整個人放松般地靠著柔軟椅背，雙臂放在扶手上，“我也很意外，那個背叛了院長選擇投靠御子殤的叛徒會再次聯系院長?！?/br>
    “背叛？怎麼說?！?/br>
    “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告訴你也無妨?！北┡?，“原罪那家伙把研究院的情報全告訴了御子殤，因此御子殤選了研究院防守最薄弱的那天派遣軍機轟炸，而你托他的福，才能成功逃跑?！?/br>
    “他應該沒理由背叛才對?！?/br>
    “他說，至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瀾瀾?！北┡D頭望向窗外，窗外的風景逐漸變得熟悉，他們已經回到了帝都，“至於個中原由，你自己再想想吧?！?/br>
    但如果是這樣，也不對勁。原罪那個家伙只會在御江瀾精神臨近一個闕值才會取代御江瀾的意識來主導身體，今天御江瀾明明過得很開心，精神也很好，沒有受到任何刺激，那麼原罪為什麼能夠輕易奪取御江瀾的身體。

    除非......一個猜測再沈清澤的腦袋中成形，縱然他百般不愿認同這個假設，可現階段，這是唯一一個最合理的解釋。

    也就是說，御江瀾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而他的精神狀態甚至危險到.......只需要一個契機，他就能毫不猶豫地自殺。

    “怎麼會這樣......？”沈清澤失神地呢喃著，“為什麼他會這樣......我明明很努力保護他，已經盡可能不讓他被他們傷害了......”

    “原罪有告訴你原因嗎？”他抖著聲音問，“你能不能告訴我、江瀾他到底怎麼了，為何他什麼都不肯跟我說？”

    “等到了研究院，你有的是時間問原罪?！北┡瓘亩道锾统鰳?，朝沈清澤的大腿射出一針鎮靜劑，“現在你該睡了?！?/br>
    沈清澤的唇瓣無力歙張，眼前一片空白，遂往旁邊倒去，陷入沉睡之中。

    暴怒收起槍，凝視了沈清澤一會兒，從一旁拿起薄被替沈清澤蓋上。

    當兩輛車在研究院前停下時，已是日出破曉。

    幾名工作人員立刻上前打開車門，將昏迷不醒的沈清澤扶出車外，放到擔架車上。得了暴怒的允準後，便將他推入研究院中。

    直到沈清澤的身影消失在電梯之後，原罪才別開視線：“姑且問一句，他之後會怎麼樣？”

    “我選銷毀?！贝髦谡?，代號暴食的青年冷淡道，“反正我不喜歡他?！?/br>
    “你不喜歡，但院長喜歡?！苯壷p馬尾，代號嫉妒的漂亮女子說，“讓我猜，應該是終生監禁。不過你會在乎？”

    “畢竟他對瀾瀾很重要，我最後總得關心一下?！?/br>
    “要聊天的話，等之後再說?！北┡辶恋穆曇衾洳环理懫?，“院長已經在等了?！?/br>
    原罪笑了笑，雙手叉在口袋之中，跟上暴怒的腳步，一行人齊齊步入了研究院的大樓之中。

    大門應聲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