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玉喬是唐則婉的女兒、這次林家的危機是她一手導致的后，唐啟玉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

    “老師完全沒提過則婉有個女兒...我知道后來則婉結婚、嫁給了商游，可是...商事從未公開說過則婉和商游有孩子??！而且，既然是則婉的孩子，有什么理由要對林家出手？真有隱情，也該是對商事做些什么吧？”

    “我和恪青，哦——蘇恪青，咱們公司董事會的另一大股東，都覺得玉喬的最終目的不是林家。林家和她沒什么恩怨，這應該只是她計劃中的一環吧?！绷肿麾弴@口氣，把玉喬做過的事情無一遺漏地告訴了唐啟玉，末了，頗有些感慨道：“也不知道她年紀輕輕的，哪來的這些資源和人脈，隨便動動手就讓我家這么遭殃?！?/br>
    唐啟玉沒有回答，陷入了沉思。過了會兒，她才開口：“你這么一說，我好像想起來了，十年前，則婉去世前不久，老師有一段時間非常忙碌，神神秘秘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則婉剛去世的時候，老師受到了非常大的打擊...應該有一個月左右吧，她把我轉到一所寄宿的私立學校，讓我住在學校里，那段時間她去了哪兒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我懷疑她是心理崩潰了，因為她好像沒有余力處理任何事，后來也花了很長時間才恢復過來，所以...我一直不敢問。如果她真的和玉喬有交集，應該就是在那期間了吧...”

    林作鈴肯定道：“是在那期間。根據恪青的調查，玉喬的戶口就是在十多年前被遷到玉瓏那里的。玉喬原本姓商，叫商玉橋，她現在之所以姓玉，就是因為玉瓏。

    “其實，從剛聽到你名字的時候我就想問了，”林作鈴斟酌著開口，“你是從小到大...都姓唐嗎？沒有改過吧？”

    說罷，林作鈴自己也覺得有點冒犯了?？墒怯杏駟痰睦釉谇?，他對人的姓名也連帶著多了幾分敏感，生怕漏掉了什么線索。

    唐則婉，唐啟玉——會不會有什么聯系？

    唐啟玉倒是不扭捏，“我本來就姓唐哦?！?/br>
    林作鈴正要道歉，就聽她繼續道：“不過，有唐則婉和玉喬在，你也覺得這個名字可能有別的意思，對不對？”唐啟玉的神色變得有些復雜，她看著林作鈴，似乎是猶豫，又像在懷疑，仿佛接下來要說的話連她自己也不確定。

    “雖然我本來就姓唐，但是...‘啟玉’這個名字是老師后來起的。我以前叫‘招娣’——聽名字你也知道，我父母想要一個弟弟。

    “后來，我真的有了弟弟，但家里人不想要我了，說是養不起。唐老師和玉老師支教的學校離我家很近，她們在宿舍門口發現了我。唐老師把我抱回去，和玉老師商量要怎么辦，玉老師的家人很好溝通，說是支持她的一切決定，所以最終就由玉老師資助我上學、供給我食宿。

    “就是在那時候，我問她們，以后要帶我去新的地方，可不可以給我起個新名字？無論什么名字，只要不是招娣：因為招來了弟弟，我被趕走了?！?/br>
    唐啟玉眉眼間流露出懷念的神情，“玉瓏老師答應了。她想了一會兒，對我說，不如就叫‘啟玉’，怎么樣？——我看你雖然年紀很小，但非常堅強，也很有主見，就像堅硬又漂亮的玉石一樣。

    “每個孩子，無論男孩、女孩，都像是沒被打磨的、天然的玉石，都有被啟蒙的價值。她說，希望我以后能不斷進步、不斷被啟迪，成為一塊真正的美玉?！?/br>
    唐啟玉低下頭，“我還記得她說完后，看了則婉一眼，則婉也在看她，看著看著，她們倆都笑了，臉紅紅的。當時...我應該也笑了吧？我很喜歡這個新名字，因為老師夸我堅強，這個我聽懂了；她說的其他一些話我其實不是很懂，只能死記硬背地記住，因為...我覺得，那些話對我而言很重要。

    “后來漸漸大了，有一天，因為某件事，我突然想，我的名字或許不只這一個意思。因為，還有姓氏——我姓唐，則婉也姓唐。這個名字，或許應該和姓氏放在一起解讀?！?/br>
    “是什么事情？”林作鈴非常好奇。

    “則婉去世的那天，玉老師收到過她的一條短信?？赐暌院罄蠋熣麄€人都僵住了，我叫了她好幾遍沒反應，走近一看，發現手機上那條短信只有兩句話：

    我不愛你，以后不要再想起我。

    好好活下去。

    “我想，玉老師那時候給我起這個名字，是不是在告訴則婉——對我而言，你是啟迪我的人？‘唐啟玉’，是不是能理解成‘唐則婉　啟迪　玉瓏’，這個名字對玉老師來說，像不像一封寄給則婉的...情書？”

    林作鈴聽得呆了，愣愣點了點頭。

    而這封情書，他們倆都知道了結局：最終只收到了拒絕——短，且斬截。

    唐啟玉很快就投入了對企劃的落實工作。她和林作鈴交流過后，大概能理清為什么玉瓏讓她來幫林家了：玉喬做的事情殃及無辜，作為玉喬現在的監護人，玉瓏想幫她善后彌補。

    至于玉瓏和唐則婉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唐則婉為何而死，這些是他們雖然好奇卻無法破解的秘密。

    于是，也只能暫不深究，埋頭做事。

    唐啟玉是個利落的人，幾乎把公司當成了家，天天和林作鈴一起加班。她很喜歡公司的食堂，林作鈴以前一直在學校吃，現在為了節約時間、且對公司食堂的新鮮勁兒沒過，也常來吃飯。

    林作鈴注意到，唐啟玉似乎很喜歡吃蝦——上次一起吃飯時她就在吃，這幾天觀察下來，她幾乎每天都點一碟蝦。

    “這么喜歡吃這個？”看她吃得香，林作鈴也端了一碟過來，邊剝邊問。

    唐啟玉笑著答：“喜歡，吃了會變聰明?！?/br>
    家里剛有弟弟的時候，父母會把買回來的蝦剁成泥，放在輔食里拌給他吃，說是吃了會變聰明。

    她想吃，看著弟弟的碗拼命咽口水，卻一直沒吃到。

    玉瓏和唐則婉來他們家做客、采風的時候，不知是不是看見了這些。在玉瓏帶她回城以后，隔三差五就要給她做蝦吃，清蒸、油燜、蒜蓉...變著法兒地做。而唐啟玉吃了這么久，竟從來沒有覺得膩，不像大多數人長期吃某種食物會吃“傷”，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會喜歡吃蝦。

    “挺好吃的?！绷肿麾忺c頭。

    唐啟玉一指食堂打飯的窗口：“這兒的食材新鮮?！?/br>
    林作鈴望去，發現不同窗口前面排隊的人數差不多，看來各個窗口的質量應該差距不大。粗粗在心里估算一下，除去他知道會自帶便當的人外，發現幾乎沒人外食，絕大多數人都在食堂吃飯。

    驀地，他想起了很久以前，林甫說的一些話：食材要新鮮、食堂的規章要再細致、餐補要按時發...等等。

    他小時候跟著林甫來過食堂，那時的餐品沒有現在豐富，自助、香鍋、低脂餐窗口都還沒設，彼時最受歡迎的是燙菜。老爸帶他吃燙菜時，他興沖沖往盆子里夾了好多rou，去結算的時候發現比外面便宜很多。

    林甫對此當然是滿意的，但很快他發現菜品的葷素不是分開計價的。

    無論是葷菜還是素菜，公司食堂的價格都比外面低，但葷菜的單價還是比素菜貴。如果二者混著計價，對喜歡多吃菜的人來說反而不實惠了。

    林甫發現了這個問題后，讓食堂很快改了計價規則。林作鈴聽到身后排隊的一個哥哥說，他就特別喜歡吃菜，林總這樣一改，他一個月應該能省下一、兩百塊。

    恰好，今天林作鈴也點了燙菜，就著一碟蝦。他一邊吃，一邊泛起微微的笑意。

    老爸真是個讓他驕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