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你真的很會發瘋!
倒下的瞬間,有一股熟悉甘美的氣息涌入鼻翼,可諸驍尚未來得及分辨,就陷進了昏暗。 在狼王看不見的地方,一雙纖弱無骨的手環住他的肩,把他抱進了懷里。 剎那間,漆黑的山林里金光熠熠,使整座鏡雙城亮如白晝,迸發出震懾九州的氣流,強橫地沖碎了每一道結界,毫不留情的撕扯著楓鏡的身軀。 “啊啊啊啊——這、不可能.....不可能!” 在如雷電般爆裂的重擊下,楓鏡的身軀四分五裂,呈現出極其扭曲的形狀,他死死盯著林蔭里那道鎏金色的身影,眼中滿是不甘和難以置信。 那個人.....那個人分明說,天帝已經失去法力和靈力,變成了一個凡人,這怎么可能?! 他瞪大眼珠,眼看著自己的rou體被赤金色的光芒吞噬,眼里終于有了一絲恐懼。 這便是龍形化身的三界之主,足矣立于九州之巔的力量。 在這一刻,他無比清晰的意識到,只要肅長琴一個眼神,就能讓他和這座城灰飛煙滅。 “陛.....下,您會,后悔的.....!”楓鏡咬牙咽下口中的血水,用陰側側的聲音道:“您和狼王諸驍是注定不可化解的死敵,他終會吞噬您的血rou,顛覆三界......嗬啊——陛下??!” 未等他說完,肅長琴便抬起手,隔空撕碎了他殘缺的身體。 隨著一聲慘叫,林蔭上空蠕動的白色結界皆化作透明的碎片,像一陣雪、一片霧,落在天帝的發絲上。 “咳呃.....!”肅長琴金色的瞳孔一縮,臉上浮現出無比痛苦的神情,繼而便因體內猛烈的疼痛倒了下來。 “陛下?陛下您怎么樣了!”在他身邊的小燈靈見狀,急忙撲上去查看主人的情形。 肅長琴蜷縮著身體,雙唇發白,臉色竟比那鬼魅的楓鏡還要晦暗,他的聲音雖然因吃下罌珠恢復了原樣,可他所呼出的每一絲氣息,都帶著血腥的味道。 “痛.....好痛,朕全身像被刀割一樣......是罌珠,那魔物在折磨朕,呃?。?!” “陛下.....!怎么會這樣.....”看到天帝如此痛苦,了了既驚慌,又很是困惑。 罌珠有迷惑心智、在短時間內提升法力的作用,了了曾見過服用它的上仙,他們大多醉生夢死,產生幻覺,隨著日子的增長,還會暴躁如雷,骨瘦如柴..... 為什么陛下服了它,會這樣難受? “啊啊啊呃啊——” 正當小燈靈困惑不解時,肅長琴的胸前突然顯現出一片詭異繁雜的紅色紋路,劇痛之下,天帝纖長白凈的手指深深摳入了身下的泥土里,眨眼之間,泥里就滲出了殷紅的血水。 “陛下——!”看到那猩紅色的花紋,了了大驚失色,立即調動靈力幫主人對抗罌珠的魔性。 但它的靈力大多消耗在鳶沅所幻化的靈蟲上,根本無法幫天帝減輕疼痛。 肅長琴不知道自己疼了多久,直到身上的衣物染滿冷汗和血跡,他才恢復了一絲神智。 “諸驍.....”他伸出一根險些被磨斷的手指,摸了摸不遠處的狼王。 “你說......朕,為什么沒有眼淚呢?” 他挪動著身體,靠近諸驍,輕枕著對方的手臂,低聲道:“不論怎么疼,朕都哭不出來,可是看見你時,朕會覺得眼眶發燙?!?/br> 說罷,肅長琴解開衣襟,露出了半邊染血的身體。 在他右邊的胸膛上,裂開了一道半尺長的血口,皮rou里翻綻中顯露著殘忍的層次,翻顫著鮮紅的嫩rou和白脂般的肌骨,就在這瞬息間,天帝把手沒入血淋淋的傷口里,從中取出了一片赤紅的鱗片。 鱗片金光閃爍,美輪美奐,勝過九州上最明艷的星辰,那樣美的色澤,卻殘酷地帶出了噴涌的鮮血。 “啊呃,?。。?!” 龍鱗撕下的一瞬,肅長琴幾乎昏死過去,可他仍強撐著冰冷的身體,把那塊鱗片放到了諸驍手里。 看著他不斷抽搐的身體,了了的聲音已有了哭腔: “陛下!為什么.....您這是何苦?!” 肅長琴把手放在諸驍的眼睛上,默念著醫治的法咒,隨后把龍血喂給了狼王。 “這是.....朕身上.....最硬的一塊龍鱗?!?/br> “朕隱隱覺得,待他這次醒來后,便不會再返回天宮了,朕把這龍鱗給他做護心甲,他回妖界后,咳咳、也能....自保?!?/br> “陛下.....”聽到他的話,了了抽噎兩下,啞聲問道:“您就不怕那鏡妖的預言成真嗎?” 肅長琴聞言,神色淡然的冷哼一聲:“朕有什么怕的?諸驍,他過去是朕的手下敗將,將來亦是,即便朕心中念著往日情分,但倘若他做出威脅三界的事,朕會毫不猶豫......” 說著,天帝那雙羊脂玉般的手緩緩下移,來到了狼王的脖頸上: “小狼,你可要記住了?!?/br> 此時,山林間吹起一陣炙熱的風,將白色的棱鏡都化為灰燼,再回過神來,被蕩平的妖城已經沒了天帝的蹤跡,連他留下的血跡都無影無蹤。 “狼王!狼王您醒醒.....狼王?” 諸驍清醒時,清晨第一縷陽光已經照在了樹葉上,一名身穿綠色衣裙,容貌姣好的少女正蹲在旁邊,觀察著他的情況。 聽見這熟悉的女聲,諸驍身體一震,立刻坐起來: “綠.....寧?你怎么.....琴天,琴天在哪里——” 話說一半,他忽然驚愕地攤開雙手:“我的眼睛,這是、怎么回事?” 驚詫、茫然不解、急迫.....種種情緒在那張俊朗的臉上閃過,最后轉為了擔憂和怒火:“琴天在哪里?楓鏡,他把琴天如何了?” 說著,狼王露出鋒利的獠牙,從咽喉深處發出野獸的嘶吼聲。 “狼王您莫急!琴大人,他.....”綠寧縮了下肩膀,有點心虛道:“他已經回自己的村子了,他要我轉告狼王您.....不必再找他?!?/br> 停頓一下,她又把肅長琴吩咐過的話全都說了出來:“還有狼王您可厲害了呢!居然解了那鏡妖的結界,這下被他吞掉的魂魄都得到解救啦.....誒,狼王!狼王你去哪兒???” 就在綠寧說的起勁時,諸驍忽然捂住胸口站起身。 “本座.....要去找琴天?!?/br> 說罷,他就沉著臉邁開了腳步。 琴天為何不辭而別,昨夜究竟發生了什么? 望著空蕩的都城,諸驍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哎!不行的狼王,您的眼睛剛恢復,經不起折騰的.....哎,您等等我!等等我啊....!”綠寧呆了一下,便急忙追上他,擋在他面前。 “讓開?!敝T驍冷著臉命令道。 “狼王,琴大人說了,人妖殊途,您不能再去找他了!”見諸驍受傷還要硬著頭皮趕路,情急之下,綠寧只能大叫道。 諸驍的臉色一變,嗓音有些干澀:“他,真的,這么說?”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嗯?!本G寧點了點頭。 諸驍緊握了握雙拳,低下頭一言不發。 琴天,你是人,我是妖,終有一天,我是會走的。 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費精力。 這些話,他不知對琴天說過多少遍,但真正要分別時,放不下的那個人,卻成了他自己。 “琴大人還說,這樣對你們.....都好,嘿哈,雖然我不是很懂哦?!?/br> 似是察覺到凝結的氣氛,綠寧嘿嘿笑了兩聲,就不敢再說下去。 “對我們都好.....”重復著她的話,諸驍默然低下了頭。 “這是什么?” 此時,他忽然發現自己懷里多了一樣東西,取出之后,才發現那是一塊兒有些冰涼的硬片。 硬片不大不小,呈赤紅流光之色,放在胸前,恰巧能護住心口。 “這是琴大人給您留的信物,說是打仗時用的什么鎧甲?!本G寧眨眨眼,揚聲回答道。 凝視著那塊“鎧甲”,諸驍深邃的瞳孔間涌動著一縷暗光。 “他說,相識一場,總得留下點信物?!本G寧又小心的補充道。 “相識一場.....”諸驍握緊那塊硬片,猛然覺得兩條腿有些發僵,剛才還能堅定邁出的腳步,此時此刻,竟莫名地走不下去了。 “是啊,相識一場,我卻什么都給不了他,也罷?!彼斏鞯厥蘸檬掷锏挠财?,又沉聲道:“本座要回該回的地方了,小蜘蛛精,你自己保重吧?!?/br> “???可是.....狼王您一路當心吶!” 綠寧正想勸他養好傷再走,可話沒說完,狼王的身影便消失不見,只留她一人在原地跺腳。 雨落山林,沖刷著妖城里死亡的氣息,在距鏡雙城千里外的小村莊,有一間木屋在蒙蒙細雨下升起了裊裊炊煙。 房屋里,煙霧中,隱約可見一名身形修長、容顏俊美的男人靠在木桶里,正用水清洗著如瀑的黑發。 他站在清幽的霧水間,金色瞳孔如滟滟的琥珀酒,美艷蠱惑,又有令人不敢冒犯的威嚴凌厲。 “陛下,您還在等小狼嗎?”此時,一顆閃爍的白光繞到男人眼前,有節奏地跳動著。 “誰說朕在等他?”聽到小燈靈的話,肅長琴立刻反駁道。 他用水浸濕布巾,仔細地擦拭著身上的血污,擦到胸前拔鱗片的傷口時,天帝的手僵了一下:“朕只是不想以這副樣子回天庭而已?!?/br> 話雖這么說,可他的雙眼卻一直盯著緊閉的木門,一刻也沒有松懈下來。 呼.....見他這樣,了了心里就像明鏡似的:“可是陛下,我們真的該回去啦,您‘閉關’這么多天,那些上仙都要亂套了,還有,天尊那邊該怎么辦?” 經它提醒,想到釋淵不知從哪兒搞來的罌珠丹,肅長琴的臉色有些難看。 “陛下.....您就聽了了這一次,快回去養傷吧!” 看肅長琴沒有回應,了了連忙叼起他的衣裳,又催促道。 “.......也好?!泵C長琴盯著明凈的水面看了許久,抿了抿微白的唇角后,就穿好衣物,帶著小燈靈返回天宮。 天暗了下來,雨停后,木屋又恢復之前的樣貌,簡樸寂靜,就像從未有人來過似的。 而在天帝走后,有一雙厚實有力的手推開了木門,就這么和他擦肩而過。 如了了所說,天庭這些天確實是亂了套,天帝剛一閉關,妖界就傳來異動,鬧得天宮上下是人心惶惶,不可終日,只盼著天帝趕緊出關主持大局。 因而,肅長琴剛到南天門,便聽天奴稟報有一堆上仙跪在寢宮外等自己。 “朕累了,讓他們都回去?!?/br> 冷臉下達命令后,肅長琴便繞過寢宮的門,回到了寢宮里,準備處理身上的傷。 但沒等他清凈半個鐘頭,門外又響起了天奴的聲音。 “陛下.....宿星君求見、天欽君求見、紫鑲君求見!” 這是把半個天庭都搬來了么?聽著一個又一個上仙的名字,肅長琴心底煩躁不已,金瞳里已涌上幾縷血色。 “朕倒要聽聽,你們有何要求見的?若是說不出什么所以然,就別怪朕心狠了?!?/br> 他怒不可遏地掀翻書桌,砰的一聲打開了宮門。 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門前竟真的黑壓壓跪了半個天庭的人。 “臣等懇請陛下,用此鐵鏈鎖住狼王——!” 看到天帝的瞬間,眾仙立刻振臂高呼道。 “什么鐵鏈?”肅長琴皺了皺眉,向他們中間看去。 在天帝疑慮的目光下,掌管天界兵器的天欽君手捧鐵鏈走了出來: “啟稟陛下,您閉關數日,狼王也莫名失蹤,妖界又有異動,臣等憂心妖族卷土重來,便打造了這鎖妖鏈,臣懇請陛下盡早捉拿狼王,以此鐵鏈封印他的妖力......陛下,啊嗬——呃!” “住口!” 不等天欽君說完,肅長琴便揮動衣袖,隔空摑了他一耳光。 “你們的意思是,讓朕像對待狗一樣,拴住妖族之王?” 看到天欽嘔血倒地,肅長琴眼底一冷,怒斥道:“看來你們還不知道那諸驍究竟是何物,他是狼妖,有仇必報、錙銖必較的惡狼,今日爾等用鐵鏈鎖他,明日,他便能用那鏈子勒死爾等——!” 他的語氣很冷,帶著殺戮和狠辣的氣息,讓在場的上仙們都白了臉。 “這.....陛下,臣等只是認為,您....不可再縱容狼王,呃不,妖族這樣下去了.....”此刻,嘔血不止的天欽又壯著膽子道。 看著他,肅長琴挑了挑眉,忽而輕笑道:“看來你們當中有些人不想活了?!?/br> “陛下,狼王回來了.....!” 就在天帝準備動手時,天奴顫巍巍的叫聲,讓他突然停下了動作。 什么.....?肅長琴驚訝地抬頭,便看諸驍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到了眾仙中間。 看到身穿黑衣,滿帶肅殺之氣的妖王,眾仙們都噤若寒蟬,退到了一旁。 鴉雀無聲中,諸驍單膝跪了下來,面向肅長琴道:“臣拜見陛下?!?/br> “你.....”望著他飽經風霜后仍野性十足的灰藍雙瞳,肅長琴的下唇抖了抖,隨即又沉聲道: “狼王竟會回來,朕還以為你死了呢?!?/br> 這話說出來,不像狠毒的咒罵,反而有點嬌嗔埋怨之感。 諸驍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臣還要為陛下效忠分憂,豈敢輕易喪命?!?/br> “你.....朕,”他灼灼的雙眼、深沉的語調都讓天帝有點不知所措。 正在肅長琴冷臉不說話時,諸驍突然快步撲上來,抓過他的手,輕咬住了他的小拇指。 “狼王,你是不是瘋了!陛下的玉體豈是你能碰的!” 看到諸驍的舉動,站在他們后方的眾仙頓時爆發出激烈的罵聲。 諸驍對眾人的怒吼充耳不聞,他冷靜地盯著肅長琴,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 “陛下身上怎么有血的味道,很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