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就算身體不適，洛蘭該怎么練習還是得練習的。

    作為競爭對手的林子熙聽其他雄子提起過，那個他曾經瞧不起的平民每天有多狼狽。

    林子熙被洛蘭選為對手后，他一反常態的主動配合隊友練習到深夜。

    雄子們覺得他是不想輸，唯有林子熙自己知道。

    他是不想被那個人瞧不起。

    可越是想要做到更好，他就越能體會到這件事的艱辛。

    所以林子熙無法理解洛蘭，明明不努力也沒有人會在乎。

    為什么他總是這樣拼命，讓自己一點也不優雅、一點也不像雄蟲呢？

    但讓林子熙感到困惑的是——

    他被這樣的洛蘭吸引了。

    被汗水濕透額發的銀發少年，璀璨的在發光。

    他骨子里透出的美，和狼狽、滑稽這種詞根本搭不上邊。

    這種朦朧的好感甚至令林子熙厭惡秦樂欣。

    他總是借著洛蘭的八卦湊過來討好林子熙，也許在秦樂欣看來，林子熙是相當討厭洛蘭的。

    林子熙知道，秦樂欣嫉妒洛蘭。

    他們同樣是基因序列F級的雄蟲，一個是101位練習生里的ter，一個卻只是邊緣可有可無的人物。

    林子熙諷刺的笑。

    剛跳完一遍舞蹈的綾瀨瑛太渾身一抖，“隊……隊長，有什么問題嗎？”

    雄子湖綠的貓眼盯著綾瀨瑛太，沉默幾秒，他道：“確實有問題?！?/br>
    綾瀨瑛太快被嚇哭了：“……有什么問題隊長您告訴我，我改！”

    誰知林子熙卻陷入沉思：“問題……的確該說出來?！?/br>
    他仿佛解開一個困擾多日的難題，朝著綾瀨瑛太露出燦爛一笑。

    在綾瀨瑛太恍惚間，雄蟲少年已經大步走出了練舞室。

    綾瀨瑛太：……？？？

    傍晚的風很溫柔，洛蘭吃完飯抱著水壺在湖邊搖椅小坐。

    遠處是泰勒和蘭斯特，他們不知道在私下里嘀嘀咕咕討論什么。

    微風浮動，一張臉突然放大在洛蘭眼前。

    精致白皙的小臉上有一雙令他記憶猶深的綠眸，像寶石折射著美麗的光點，淡金色的下睫毛很濃密……原來他的睫毛這么長？真漂亮——

    洛蘭猛地坐直身體，“——林？林子熙？”

    林子熙翹起嘴角，“平民，聽說你生病了?！?/br>
    洛蘭手足無措，“嗯，啊不是……”他悄悄退了退身體，離這張臉稍遠后混沌的理智總算恢復了一些。他解釋道：“我是基因序列進化導致的高熱，不是生病?！?/br>
    “噢?！绷肿游跻馕恫幻鞯狞c頭，話鋒一轉犀利道，“你是已經淪陷在雌蟲堆里了嗎？被幾個雌蟲三言兩語討好的不知天高地厚，以為自己的身體可以和雌蟲媲美了，所以妄圖用生命去超越雌蟲？”

    不知怎的，明明他表情冷淡、聲音刻薄，可洛蘭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他這話怎么像是拐著彎關心我??？

    洛蘭仔細觀察林子熙的表情，見林子熙眉間蹙起，鼻頭微皺，和他對視竟然還眼神飄忽了一瞬。

    他頓時明白了什么。

    洛蘭笑道：“我有名字的?！?/br>
    林子熙：“……？”

    銀發少年笑容溫柔，指著自己認真道：“我叫洛蘭，不叫平民?！?/br>
    林子熙臉頰騰的漲紅，他忍不住后退一小步，被洛蘭不講道理的自我介紹打斷了思緒，茫然道：“那又怎樣？”

    洛蘭通過他的反應確定，林子熙是真的沒有惡意。

    這個有著綢緞般美麗鉑金色長發的少年，不僅像貓咪一樣可愛，還有著貓一樣的性子。

    他暗自覺得好笑，想著不如借此機會化解兩人的誤會（？），怕少年跑了，一把抓住了林子熙的手。

    林子熙驚呆了。

    自林子熙懂事以后，只有雄父牽過他的手。

    他本就微紅的臉頰鼓起，似乎是怒氣上涌以至于整張臉變得通紅，耳朵呈血色。

    洛蘭怕他生氣，連忙故作虛弱道：“別生氣呀，我發燒實在沒力氣拉你了……我們坐下來聊聊嘛?！?/br>
    林子熙胸膛快速起伏，銀發少年手很軟……他虛虛地握住自己手的力道微弱的一甩就能掙開。

    可——

    他用那雙湛藍如天空，霧蒙蒙的濕潤眼眸哀求地看著自己。

    還用那樣軟綿綿的語調撒嬌？

    林子熙：……他，該死，這個平民在蠱惑誰？！

    洛蘭輕松牽著少年坐到身旁，心想現在的小孩子果然還是要靠哄嘛。

    絢麗的火燒云把整個天空涂抹成金色、紫色、粉色，遙遠天際盡頭淡淡的一抹藍似有若無。

    在微醺的清風，艷麗的晚霞中，洛蘭聽見林子熙問了一個十分煞風景的問題。

    林子熙：“你缺錢么？”

    啊這……這個問題怎么說呢？雖然他個人面板寫著赤貧，可洛蘭覺得他暫時還是不缺的吧。

    洛蘭老實搖頭道：“暫時不缺?！?/br>
    林子熙：“那你很想紅？”

    洛蘭：“……參加這個節目的人應該沒有不想紅的吧?！?/br>
    林子熙發覺自己問了非常愚蠢的問題。

    他沉默片刻，目光遙視遠方，狀似不經意地問出心里埋藏許久的疑惑：“雄蟲比雌蟲弱，就算你把所有時間都拿來練習，依舊跳的不如雌蟲好……為什么你還要這樣拼命？”

    雄蟲天生比雌蟲痛覺神經發達，情緒敏感、體質差，當他們天生做什么都比不過雌蟲的時候——

    幼年的林子熙泄氣過、不甘心過，更是曾偷偷哭泣過。

    既然天生比不過別人，那么認命不就好了嗎？為什么還要這么努力？

    少年的疑問得到洛蘭理所當然的回答：“當然是因為我喜歡啊?！?/br>
    從舞臺初評級過后，洛蘭和雄子們低頭不見抬頭見，還經常和伊恩一起聊天，多少是知道一些雄子們的日常的。

    他知道這些雄子嬌生慣養，哪怕有機會和天賦也不愿意努力，只會白白浪費……

    其實這真的很可惜。

    雄蟲們不理解洛蘭的想法，洛蘭同樣沒法共情雄蟲。連伊恩都問過他類似的問題，“洛蘭，你不覺得累嗎？”

    他當時是怎么回答的呢。

    洛蘭陷入回憶，輕輕握住林子熙的手……在他的視線下，少年板著臉掙了掙，在洛蘭的堅持下泄氣的放棄了抵抗。

    林子熙安慰自己，這是為了得到答案，不得已才被迫給他拉的手。

    洛蘭笑著攤開少年的手掌心，放在自己大腿上，“你看，我天賦不錯，唱歌能賺錢，紅了可以做想做的歌，身邊還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有那么多理由，但最重要的——”

    他每說一句，便收起林子熙的一根手指，最后把少年的手握成拳：

    “最重要的，是我喜歡啊?！?/br>
    他同樣比了一個拳頭，漸漸發力握緊它。目光出神：“再多的理由，都不如一句我喜歡。因為喜歡，所以累也沒關系，難受也沒關系，覺得辛苦也沒關系……而且，我不認為雄蟲不如雌蟲哦～”

    洛蘭牽過林子熙的手，用自己的手掌緊緊包裹住他的拳頭，那透亮的眼眸仿佛看進了他的心底：“林子熙，你一定沒有試過為了喜愛的東西拼盡全力的感覺吧?！?/br>
    林子熙背脊一僵，他看見銀發少年神色認真道：“人的一生，是非常短暫的。你喜歡什么，就努力為了喜歡付出行動試試吧。不嘗試，你永遠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不是嗎？”

    “……”

    少年綠眸緊緊盯著他，兩人對視良久，林子熙輕笑出聲，“五百年的壽命也短暫么?！?/br>
    洛蘭：“……什么？”

    洛蘭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蟲族和人類壽命相差甚遠……他尷尬地撓撓頭，裝逼失敗干脆胡攪蠻纏道：“哎呀，五百年也短啦，短的很！”

    林子熙笑意越來越大，“好?！?/br>
    他將拳頭松開，反手握住洛蘭，第一次叫出對方的名字：“洛蘭，這可是你說的?！?/br>
    洛蘭自以為拯救一個迷途少年，笑容欣慰道：“嗯，相信自己，努力會有收獲的！”

    湖邊欄桿處，泰勒伸手搗搗蘭斯特：“他們說什么呢，關系突然變得那么好?！?/br>
    蘭斯特大力回擊他一個肘擊，“不知道?！?/br>
    泰勒：“嗷！”

    經過湖邊一次短暫談話，不少練習生發現作為競爭對手的兩個雄子隊長關系居然變好了。

    伊恩難得吃醋跟洛蘭告狀：“我就知道林子熙對你別有用心！洛蘭，你可不能有了新歡忘了舊愛?！?/br>
    他把之前林子熙的事跟洛蘭說了，洛蘭聽了哈哈大笑：“我魅力這么大嗎?！?/br>
    伊恩跟他嘻嘻哈哈，“對呀寶貝兒～”

    兩人打鬧間，林子熙的臉出現在門口。

    林子熙：“……寶貝兒？”

    伊恩：……溜了溜了。

    洛蘭：喂！

    第四天，洛蘭基因序列進化完畢，成功滿血復活。

    他急著和隊友彩排，當天直接熬到凌晨三點，練完整個人睡死過去。

    反復如此兩天，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總算趕在彩排前完美的過了一遍。

    第六天下午，洛蘭小隊來到演播廳，直接穿著演出服準備進行彩排。

    四位導師坐在評委席里，一分為二的舞臺改造過后左邊是A組，右邊是B組。他們還未上場，前面就有練習生被導師訓的抬不起頭，吳颋毒舌的評價全部人都聽得見。

    “如果我是觀眾看到這樣的表演，我一定會到消費者協會去申請退錢，你們這唱的是什么東西？拿這樣的表演給觀眾看你們不害臊么？”

    洛蘭沖泰勒吐了吐舌頭，無聲道：“好兇～”

    泰勒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過了一會導師們點評完畢，工作人員揮手示意他們上臺。

    洛蘭打頭，隊友們跟在他身后。彩排不需要啰嗦太多，簡單介紹一下自己隊伍表演的曲目后，現場的樂隊老師直接開始演奏。

    表演開始，導師們目光如炬，不斷在紙面上寫寫畫畫。

    角落里站著B組的林子熙隊，他們起先還能淡定，但越看越心驚。

    綾瀨瑛太嘴巴大張：“……好帥??！”

    林子熙沒有說話，表情很難看。

    他頭一次這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和洛蘭的差距——

    姜浩宇焦慮地咬起了手指，“這還怎么比？他們的改編就夠有新意了……”

    表演結束。

    導師們沒有商量，喬伊拿起話筒道：“很好聽，我很喜歡?！?/br>
    洛蘭他們連忙鞠躬。

    喬伊：“但有一點我很不喜歡的是——”

    洛蘭緊張地抓住了蘭斯特的手。

    蘭斯特低頭瞟了一眼，不動聲色地回扣，十指交叉。

    喬伊：“你們穿的真的不好看?！?/br>
    身為雄蟲，一向很注意打扮自己的喬伊痛心疾首道：“尤其是你洛蘭，這穿的都是什么呀！”

    洛蘭露出豆豆眼：“……??？”

    喬伊舉著麥對臺下道：“還有其他練習生，這么年輕漂亮的臉蛋可不能浪費了?！彼f著，想起這事不能怪練習生，干脆沖著導演喊：“導演，這演出服能換嗎？”

    導演在角落大聲回應：“能啊，我們任憑喬老師您做主！”

    喬伊：“這好說?！?/br>
    他笑瞇瞇地起身和導演湊到了一起，兩人對著光腦就是好一頓比劃。

    洛蘭和隊友們面面相覷。

    不是……他們的彩排點評是不是哪里不太對？

    三位雌蟲導師齊齊扶額：得，這場面還沒點評呢就被喬伊導師成功帶歪了。

    唯有蘭斯特嘴角抿起，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