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玫瑰金色調的酒店包廂寬敞而優雅。

    處于大廳中間的啤酒塔倒了色澤漂亮的雞尾酒，純度高，漸變色，宛如彩色的寶石，煞是好看。

    即使是朋友聚會，該有的排場也得有，大家聚在一起講究的是玩個盡興。

    徐杰偉是做什么的？進特案組之前，徐杰偉是圈子里有名的紈绔子弟，然后被老娘摁著頭送進了軍營，出來誤打誤撞地進了特案組，在此之前是個玩金融的，進了特案組之后照樣是玩金融的。

    這樣的人，認識的自然是有錢的年輕朋友。加上天性歡脫，朋友自然也不無聊。大家拉著袁初嘮嗑了幾段，也算是彼此相熟了，情商都高的人，相處也不算尷尬。

    剛剛徐杰偉被拉出去喝了幾杯，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袁初悶頭在旁邊喝酒……

    ……喝酒？！

    徐杰偉冷汗一下就下來了，拉過旁邊的小伙伴：“臥槽，你你你，你們給他喝的這什么，這濃度多高？！不是讓看著點讓他不要喝酒嗎？”

    “杰哥啊，這我們哪兒看得住??！”被拉住的人欲哭無淚，看著角落那就算素顏坐在那兒rou眼看著都像打了一層濾鏡的男人。

    穿著黑色便服的男人就坐在角落，端著一個晶瑩剔透的酒杯，慢悠悠地將唇抿上杯子的邊緣。偏暖的光打在他五官，落下一層勾勒容顏的陰影輪廓，并不生硬。他姿態慵懶，微微張唇，修長的手指握著酒杯，鮮紅剔透的酒液就滑入他的唇舌，唇被酒液些微潤濕。

    他偏白的皮膚因為酒精而染上一層薄紅，在暖色的燈光下更顯得好看。

    穿著隨意的男人本應和這個高雅的環境格格不入，卻因為這身穿搭而獨特得恰到好處。

    孤獨、疏離、自閉，但是帥。

    只是看著，就讓人有一種自己口干舌燥的錯覺。

    “杰哥，完了，我彎了?！闭驹谛旖軅ヅ赃叺哪行耘笥芽吹勉读?，喃喃道。

    “你……我……哎！快讓他別喝了！”徐杰偉也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應過來，其他人不知道袁初怎么樣，他可是對袁初喝醉后腳踩血蟲刀割人頭的光輝經歷清楚得很，加上袁初這人肯定不能喝酒，他連忙沖上去，小心翼翼地問：“初哥，袁初啊，你這……能喝酒嗎？要不咱別喝了吧？”

    他也是特案組的，知道就剛剛，袁初來的時候，直接在路上干出了一場天災。

    天災??！

    路面崩出個巨大的坑！

    然后袁初真的跟個沒事人一樣來這兒赴宴了，要不是知道袁初到底干過什么，真的只會覺得袁初心太大了。但就從袁初灌酒這事兒來看，這件事對他好像也不是全然沒有影響。

    徐杰偉一走近，袁初就抬起頭。他瞇起眼睛，似乎是沒有看清面前的人：“你……”

    “認得我嗎初哥，我小徐??！不對，我阿偉??！”徐杰偉拿著五根手指頭在袁初眼前晃晃，看袁初的眼神還是飄著的：“要不，我送你回去？不對，我也喝酒了，我讓關哥送你回去？”

    徐杰偉畢竟也算是個主辦方，加上袁初長得帥，在場這個時候能和袁初搭上話的也就徐杰偉了，其他人雖然對袁初這張臉有好感，也多少是聽過袁初的名字的，卻只是淺淺地和交談了一下，之后袁初就悶頭喝酒，也沒什么機會深交。

    這雞尾酒就算烈度高也喝不出來，袁初估計是喝多了。

    徐杰偉一走近袁初，眾人的目光就聚集在兩人身上。

    袁初對著徐杰偉招招手。

    徐杰偉走進之后，袁初就抓住徐杰偉的手腕，身子向前一晃。徐杰偉下意識想要接住他，袁初卻沒有倒在徐杰偉身上，而是堪堪站穩。

    只是兩人離得很近，徐杰偉睜大眼看著袁初的長睫毛和那雙眼，呼吸間都是酒味微甜，一瞬間心跳如擂鼓。

    ——初哥這是真的會撩??！

    “哥，你……”

    徐杰偉話還沒說完，袁初就松開握著徐杰偉手腕的手，往臺上走去。

    這個宴會廳有一個演講臺，臺上有個麥克風，也沒幾個人碰過，開了閑置在那里。

    “哎這……”徐杰偉剛想攔，就被幾個好友攔住了：“別，別啊，好不容易讓他開嗓，你聽他講講唄?！?/br>
    他們倒沒有惡意，只是單純想看袁初能講啥。一場聚會上臺嚎兩句這事兒他們也不是沒干過，也沒覺得有什么?！按蟛涣说綍r候咱們跟著上去講講，沒事的?！?/br>
    “秀一個！”有人在臺下鼓掌。

    再看袁初，剛剛那幅醉態不太明顯，現在還真有之前電影節那股張揚不羈的氣質。

    沒人敢攔。

    大半部分的人都昂著頭，想聽聽他準備說什么。

    不能否認，有些人往臺上一站，聚光燈就是為他而打。

    但袁初沒有這個意識，他純粹是喝暈了。

    袁初用力閉了閉眼，握住麥克風，聲音散漫：“真要我說??？”

    徐杰偉在臺下連連點頭，一股期待感油然而生。

    “那承蒙大家厚愛，我給大家講個冷笑話吧！”

    袁初的話一出來，全場氣溫驟降十度。

    為處在炎炎酷暑的大家帶來了一絲奇妙的慰藉。

    “各位美女帥哥，多少也在父輩那兒聽過我的名字了?！痹趵^續說，“我給大家的第一印象，就是個打鬼的，對吧？”

    臺下的人連連點頭，有的人父輩想過來見袁初，被眾人強硬地趕了回去，就是不想把這兒變成談正事的地方。但要說他們對這些事情不好奇，那又是不可能的，他們肯定相當好奇。

    “大家知道我為啥能打鬼嗎？”

    臺下的人連連搖頭，等著聽袁初的冷笑話脫口秀。

    “因為我左眼天生弱視導致遠視，右眼近視，還有斜視加散光，到了晚上多少帶點夜盲。別人的高清畫質到我這就變成土豆服務器了，那鬼稍微有點抽象，不可怕，一拳上去也沒什么壓力，大家可以試試?！?/br>
    沒等臺下的人反應，袁初繼續說：“但在臺下，我多少還是能看清各位美女帥哥的樣子的。那真是女的俊，男的靚……”

    “說實在的，估計沒多少人還知道，我是個導演吧？”

    臺下的人先是點頭，后連忙搖頭。大眾不知道不代表他們不知道，他們經常被異能者勒索的，誰不知道特案組？誰不知道烏鴉？當然多少也聽說過袁初是個導演，徐杰偉能把袁初帶來玩，他們都驚訝得不行。

    “要我說大家……這個長相，至少是從一個導演選角的審美來說，太好看了！”

    袁初發自內心地感嘆。

    “再看看現在，咱們能出來的影視作品吹捧的什么……什么什么玩意……演個古偶都能演成雷鋒的故事……嘿，這話不禁說，也就這兒人少，我才敢說說，說多了我照樣要挨罵的?！?/br>
    “有的時候，我身為導演，就覺得，要能選個演員多好啊?！痹踺p輕嘆道，“可惜不行啊，別說選演員了，一個導演，自己能選的題材都少之又少，根本過不了審啊。要不是想拍的沒法兒拍，誰會想去烏鴉拍那個恐怖片??？”

    臺下的人都聽懵了。

    這可是烏鴉??？

    唯一的靈異用品交易暗網??？這還不行？

    “你看看，電影，電視劇，現在分鏡倒是能活點兒了，演員跟那個演話劇似的，尷尬得一脈相承。不信你去看看話劇，看看是不是這么演的？就是這么演的?！?/br>
    袁初開口就是罵，偏生不帶一個臟字。

    “……一部劇，演員和編劇就是骨啊，骨相好，怎么打扮都好看；骨相不好，怎么化妝都丑。但你要求演員漂亮都是奢求了，請一個演員比拍一部電影還貴……”袁初自嘲地笑了笑，“這樣，怎么撐得起一部電影呢？”

    一個電影人對美的極致的追求，根植于最浪漫的幻想，和現實格格不入。

    他就是個小導演，空撐著一身傲骨，頂不過大環境的重重壓力。

    拍吧，寫吧，制作完了發到烏鴉，至少能有茍活的余地。

    到外頭拍電影，如果不拍恐怖片，如果他妥協，如果他裁剪掉不合適的那一部分，他或許就能有更廣闊的平臺，更大的流量。

    但要讓他剪輯成不完整的電影，那簡直比挖了他的骨頭還難受，他偏不！

    “所以，打鬼反而方便點兒，還有點錢賺，至于其他的，別期盼著拍電影了，竹籃打水一場空，宣傳口光對著自己人了，聲勢再浩大，電影是傳不出去的，拍給自己人看的，自己人還不買賬。游戲能賺錢啊，人才都涌向游戲了，游戲當然能走向世界。但游戲，能講好咱們自己的故事嗎？可現在滿世界都是鬼，誰會去電影院？”

    袁初虛虛指著門外：“只怕一出去，像我剛剛那樣，險些被鬼給轟咯?！?/br>
    就算去了，那兒也不可能有他的電影。

    他握著麥克風，眉眼往下落。

    “隨便找個算命的，給我算，算我命里就不該拍電影?！?/br>
    “拍了就是大兇?！?/br>
    “我信命嗎？其實我信的?！痹跆а?，眼神里帶了淡淡的悲愴，“我信的?！?/br>
    多少次生死一線，多少次刀鋒跳舞，開機大兇，這已經是既定的事實。

    “但我不認?！?/br>
    該不認時就不認，命能奈他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