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后，袁初忽然心血來潮想搗鼓攝像機。

    他已經很久沒有碰過攝像機了，但在看完那場焰火之后，他忽然就有一種記錄下來的沖動。

    即使如此，袁初還是沒有和白子悠開口提出要讓焰火重來一次。

    袁初拿過攝像機，調整了一下，晃了幾圈，在打開攝影記錄的時候頓住了。

    最近電腦上都沒有更新新的視頻，這讓他還以為是最近沒有經歷靈異事件的問題，但不是。

    他的攝像機里出現了三段新的視頻。

    “怎么回事？”

    袁初心生疑惑，打開第一段視頻。

    畫面中是白子悠，拖著一個很大的行李箱，站在人群之中。背景是新生開學的歡迎語，他的身邊起先圍了幾個學姐，后來不知道怎么地都走開了，而且臉色并不太好，一直盯著屏幕下方的某處看。

    但因為是在屏幕外面，袁初并不知道她們看的是什么。

    袁初敏銳地感覺到，白子悠的狀態并不好。

    即使長得好看，白子悠冷淡的神色還是將每一個試圖靠近他的人拒之門外。

    這才是那個他熟悉的白子悠，袁初不知怎地，心情不錯。

    白子悠怎么會出現在他的攝影記錄里？

    袁初調出時間，攝影記錄日期赫然是三年前。

    那個時候……

    他還沒有買這臺攝像機??？

    袁初的手指一頓，幾乎是下意識地想到，接下來不會要發生靈異事件了吧？

    迎新的那幾天，據白子悠所說，正正好是他遇見自己的那天。而當時袁初去幫著學生會的人迎新，邂逅了白子悠。

    但按白子悠這生人勿近的勢頭，袁初心里想，他這都能勾搭上去，心真大。

    白子悠拖著行李箱，拿著開學報道書，走走停停。

    按白子悠的智商來說，他是絕不可能不知道新生報到處怎么走的。

    白子悠的狀態更像是某種心不在焉，他在觀察周圍的人，但眼神里始終都帶著距離感，又會在別人注意到他之前移開視線。

    “奇怪……為什么不是第一人稱拍攝？”

    袁初心有疑慮，這拍白子悠的角度，妥妥的第三視角，他根本沒有出現。但以往的視頻他都是以第一視角來拍攝的，角度并不一樣。

    他還以為自己只能用腦袋拍視頻呢。

    事實上，此刻的白子悠和在他面前的白子悠很不一樣?，F在的白子悠對整個世界都是疏離的，即使氣質出挑，也依舊不是他面前那只貓咪。

    但看一個帥哥出現在鏡頭里是一種享受。

    出于好奇，袁初接著看了下去。

    過了一會，白子悠似乎是看到什么人，腳步頓了一下，拉著行李箱，速度明顯放慢，視線也跟著畫面之外的某處。

    但他并沒有上前，僅僅是視線跟隨的時間長了一些，過了一會就轉走視線。

    接下來，畫面切換到第一視角，袁初走了過去。

    屏幕里是逐漸放大的白子悠的身影，此刻白子悠的視線停留在別處，然后袁初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是新生吧？我是學長?！?/br>
    視角向下，視頻里的袁初“嘶”了一聲：“你這手……”

    白子悠本來好看的手上血跡斑斑，是他自己手上的傷口。剛剛視頻并沒有拍到這里，袁初終于知道，為什么那群靠近白子悠的人會臉色不太自然。

    這要換個人，肯定只會感到恐懼和惡心。

    一個帥哥的手上都是傷口，卻仿若未覺地抓著一個這么大的行李箱，不靠近看不知道，一靠近就只會下意識地想要逃開。

    白子悠不著痕跡地縮了縮手，這是在之前遇到其他人的時候他沒有做過的動作。

    他的臉上表現出一絲驚訝，接著很快恢復平靜，乖巧地開口：“學長好?！?/br>
    “手受傷了？行李給我?！痹醪⒉惶谝?，伸手要去拿白子悠的行李箱拉桿，“我帶你去報道?！?/br>
    白子悠欲言又止，還是松開手，露出沾染了血的行李箱拉桿。

    “我先帶你去校醫室吧，報道不急?！笨吹窖芰艿睦瓧U，袁初改了主意。

    作為一個喜歡看cult的人，粗枝大葉的袁初即使面對這樣的情景也能面不改色。

    估計他心里想的唯一一個念頭，就是處理這單需要不少時間，從校醫室再去報道之后差不多也能下班摸魚了。

    不用接觸更多的人，真是太好了。

    然后袁初就看見視頻里的自己從口袋里掏出一大疊衛生紙，直接就著衛生紙握上了拉桿。

    做完這件事之后，他順利看到白子悠本來略顯冰涼的神色呆滯了一下。

    那衛生紙還是衛生卷紙里抽出來的，一看就非常隨便。

    不多廢話，三年前的袁初直接拉著白子悠去了校醫室。

    兩個人扯東扯西，白子悠很快適應了袁初的說話節奏，談論了幾個關于大學生活的問題。

    看著攝像機的袁初恨恨地想，比起大學里立志摸魚和拍電影的他，白子悠可太有志向了！

    他居然還問白子悠在大學的時候有什么想做的事？他是最沒資格問這個問題的人。

    往事不堪回首。

    感覺氣氛熟絡了，白子悠的手也包扎好了，視頻里的袁初冷不丁來了一句：“你這傷看著挺壯觀啊?！?/br>
    白子悠抬起眼看著袁初，眼里沒有什么情緒，甚至顯露出一絲戒備，顯然對這個話題并不感興趣：“嗯?！?/br>
    “能抬行李箱上樓不？不能我就抬了，我估計你也不能?！?/br>
    袁初又從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個創可貼，塞進白子悠口袋里：“你拿著吧，大傷要繃帶，小傷可以貼一下?！?/br>
    白子悠微微睜眼，看著袁初，確認他確實沒打算繼續問他手上的傷，也沒有打算發表任何評價或感言，才終于露出一絲笑容：“好，謝謝學長?！?/br>
    拿著攝影機看視頻的袁初心想，三年前的他忙了一天，其實并沒有太在意白子悠的眼神。

    但從視頻里一路看來，白子悠其實都在看他，而且視線停留的時間明顯要比白子悠看其他人的時間要長。

    換作以前的他肯定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現在袁初卻清楚，這是白子悠在觀察他。

    他觀察到什么感興趣的東西了嗎？

    從三年前的這個時候開始，白子悠就已經記住他這個人了嗎？

    以白子悠多智近妖的記憶力，也并不是沒有可能。

    袁初饒有興致地繼續看了下去。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平穩，袁初順利把白子悠的行李給帶上了樓。

    袁初記起來了，當時白子悠租住的是校內的家屬區，一個人一個套間。

    甚至都不需要袁初把行李箱扛上樓，坐電梯就可以。但白子悠沒有開口，只是一直默默地跟在袁初身旁。似乎在剛剛袁初對他的傷沒什么反應的時候，白子悠的態度就發生了一絲微妙的轉變。

    他第一次看見白子悠的居所的時候還有點驚訝，哪里有新生第一次進來就住家屬區的？窮苦慣了，袁初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選項。

    在他走后，第一人稱視角消失，白子悠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消失。他停留在窗戶旁，往下看，不用猜袁初都知道他是在看自己。

    這么看來白子悠以前的舉動其實還怪嚇人的，和他有的一拼。

    不過如果不嚇人，那也就不是白子悠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白子悠的視線轉回，轉頭去了另一間屋子。

    隨著門被打開，屋子里的場景展現出來，是密密麻麻的速寫畫。

    袁初傻了，白子悠根本沒有跟他說過自己會畫畫。

    從視頻里拍攝的畫面來看，白子悠畫得比他好多了……

    一面墻的速寫，滿滿當當地畫著形態各異的人。

    接著，拍攝畫面對準那面墻，定住。

    袁初拉了一下時間，發現白子悠很快就貼上了一張新的速寫。

    對準那張速寫放大，這是袁初自己。

    在沒有讓袁初停下的時候，白子悠僅憑觀察就畫出了一幅幾乎與袁初本人一模一樣的速寫。

    接著，鏡頭不再移動，死死地盯著那面墻。

    袁初發現，那面墻上越來越多地出現……他自己的身影。

    姿勢都很正常，穿著都很正常，袁初甚至能認出他當時穿的是哪件衣服。僅憑一眼的剪影，白子悠就將他一點點地記錄，大多是袁初走在路上的畫面。

    直到鋪滿一整面墻。

    所以，白子悠才會說他們會偶遇，而他會記得這樣的偶遇。

    袁初走路一直不看人，當然認不出白子悠。

    三年以來，白子悠早已觀察了他無數次，再在小丑馬戲團的時候順利進入他的生活。

    這要是換一個人來，再換一種無禮的方式搭訕，都是讓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但白子悠偏偏每句說的都是實話，只不過并沒有把話說全。

    白子悠每次遇見袁初，確實都是在校園里的偶遇。這并不妨礙他在那短暫的幾眼中將袁初記錄下來。

    那是袁初甚至都遺忘了的自己。

    而白子悠進入袁初的生活，也確實順理成章。

    馬戲團的選人方式完全隨機，誰知道這究竟是袁初的幸運，還是白子悠的幸運？

    袁初的生命中，白子悠缺位了三年；白子悠的視線里，袁初停留了三年。直到白子悠搬去下一個地方，那面墻重新恢復空白。

    攝像機的鏡頭依舊對準那里，直到畫面關閉。

    這個視頻結束。

    袁初緩了一會，這個視頻帶給他的震撼超過了鬼故事。

    這是藏在白子悠乖順外表下，那個執著、平靜而扭曲的他。

    這才是白子悠的本來面目……之一。

    袁初點開下一個視頻，以為接著是白子悠的故事，沒想到畫面陡然跳轉，變得昏暗，袁初的心也跟著揪了一下。

    這個是靈異視頻嗎？

    不對，視頻里有洛文成……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