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更近。

    調度室的門開著，姚元元在電腦上按下暫停鍵，轉身。

    袁初也跟著轉身，面向門口，門口站著一個穿著淺色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有些瘦弱，比較高挑，微笑著朝他們點頭：“警察同志，你們辛苦了……”隨即，他又有些抱歉地說，“抱歉，上級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麻煩你們現在就離開這兒?！?/br>
    “警察辦案，有你說離開就離開的事？”姚元元眼睛一瞇，嚴經理為難地說：“可是這是上面的命令……”

    他的身后走出了站著幾個人高馬大的保安，謹慎地看著調度室的兩人。

    “我可不知道你們集團還有自己的法！”姚元元冷笑，站起身來，“還是你看我們一個女人，一個新手，就覺得我們好欺負？”

    “抱歉，這真的不是我的意思，只是暫時不適合在這兒辦案，只要你們暫時離開，我個人可以配合調查……”嚴經理抱歉地說。

    “可以配合調查是吧？”袁初也站了起來，走到嚴經理面前?！扒疤焱砩?，你什么時候離開的大廈？”

    嚴經理后面的保鏢看袁初上前，上前攔住，袁初便順勢停下來，望了保安一眼，隨即看向嚴經理。

    他比嚴經理高出小半個頭，可以俯視對方。那雙眸子里看不出恐懼或者類似的情感，似乎只是盯視著某個人，就非要把對方內心深處的東西血淋淋地挖出來。

    不帶情感，不加批判，只是呈現。

    “我跑業務，早上就不在大廈了……”嚴經理愣了一下，回答道，“你可以問我的同事?！?/br>
    袁初拿出柯靈的員工卡，大拇指遮住柯靈的頭像，朝著后面的姚元元晃了一下：“電梯記錄?！?/br>
    姚元元在身后愣了一下，隨即點頭，直接用調度室的電腦突破公司內網查證嚴經理用電梯卡乘坐電梯的記錄。

    這么瘦弱的人，又是金貴著長大的，從九十層走下可以理解，從一層上九十層實在太有難度。

    袁初收好柯靈的員工卡，看向臉色變得糟糕的嚴經理，眼神隨即從嚴經理身上移開，落到他面前橫著的保安的手臂上，露出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喲，小哥哥，這手臂練得不錯嘛，挺結實的……”

    他一邊rou麻地說著，一邊上手摸保安的手臂，前面被摸手臂的保安傻了，后面的兩個在憋笑，嚴經理的臉色變得更為難看，“對，我前天早上走了，晚上有事情又回來了一下……”

    “什么事情？”袁初追問。

    “我要去找總經理談業務交接的事情……”

    “總經理在幾樓？”

    “八十五層?！眹澜浝矶⒁曋?，沒有怯場。

    “姚元元，查?！?/br>
    “好嘞?！币υ贿呎{出員工卡記錄，一邊查總經理辦公室的位置。

    “查到了，晚上九點有他乘電梯上樓的記錄，沒有下樓的記錄，總經理辦公室確實在第八十五層，他去的也是八十五層……”

    嚴經理的臉上露出笑容，有些得意地盯著袁初，袁初看著嚴經理的神情，覺得愈發不對勁。

    “但沒有對應賬號的下樓記錄，直到停電了都沒有?！币υ终{出監控，有一部分是監控死角，顯示停電前五分鐘嚴經理走出了總經理辦公室，還沒有走出監控死角，電源就已經中斷了。

    “嚴先生，我能不能請問一下你，從停電到下樓的這段時間，你都做了什么呢？你的車又是什么時候開走的呢？”袁初看著嚴經理，問。

    “抱歉，我沒有理由回答你?！眹澜浝砜瓷先ナ址潘?，“如果你們想問什么，就找到足夠的證據再來問我吧。保安，送客吧?！?/br>
    就在保安上前想要拉走袁初的時候，忽然一聲脆響，姚元元掏出一把槍，往桌子上一拍。

    在場三個保安的臉都白了，退后一步，再也不敢上前拉扯。

    姚元元的語氣并不好：

    “都說了警察辦案警察辦案，特案組辦案，你們公司店大欺客，逐人出門？你們就是這么公關的，是不是心里有鬼？行，趕我們出去，可以啊，把你們總經理叫來，我有話和他說！你們三個！”姚元元眼色凜冽，掃過三個保安，“給我把你們嚴經理看好了，讓他現在跑了，信不信你們都得有麻煩？查清楚之前，誰也不許走！”

    “你……我要舉報你了！”嚴經理被姚元元吼了一通，臉色發白。

    “行，我要是查不出什么來，你隨便舉報，上來把我飯碗砸了都行！你這個態度，肯定有鬼！”

    她跑了一年特案組，什么牛鬼蛇神沒見過，還怕這一個小經理的舉報？

    姚元元再坐下來，調取了之前在史磊電腦上截取的代碼，再在這臺電腦上插入她自帶的解釋器，準備研究代碼。見到桌子上的真家伙，保安都不敢動了，一個個站在那里，死都不敢上前碰袁初。

    袁初欽佩地看了姚元元一眼，沒想到過了四年，昔日老同學的變化能這么大。

    一時間，擠了五個人的調度室只剩下姚元元敲擊代碼的聲音。

    “袁初，它這個代碼缺失了關鍵的一串，你覺得會是什么？”

    “蔡小姐的生日？”袁初隨口回答，“電視劇里都這么演?！?/br>
    嚴經理聽到蔡小姐三個字，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

    姚元元試了試，代碼error，沒成功：“不是這個?！?/br>
    “結婚紀念日日期？”袁初又猜。

    “我試試?！?/br>
    姚元元又試了幾處，試著補完代碼。隨著隨后一處試完，顯示屏上開始蹦出大段大段的代碼，姚元元激動地雙手一拍：“成了！袁初，不愧是你！”

    “電影里都是這么演的?！痹跻残α讼?，隨即注意到嚴先生的臉色一剎那變得尤其難看，但他還是站在那里。

    代碼運行完畢后，顯示屏桌面上出現了一個安裝包，標題是“致蔡女士”，還有一個視頻文件。

    姚元元沒有選擇打開那個安裝包，而是直接打開了那個視頻文件，不因為別的，只因為文件上標明了日期——

    赫然是前天晚上。

    視頻打開，是斷電之后的景象。不知道哪里的備用電源在大廈斷電之后啟動，沒有人告訴他們這個信息，卻在這個視頻內呈現。

    監控畫面下的史磊看到斷電了，收拾東西，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隨即嚴經理出現，兩人從畫面上看發生了爭執，嚴經理想貼近史磊，史磊推拒——

    調度室的顯示屏很大，在場所有人都能看見這個畫面。袁初看了嚴經理一眼，發現對方的冷汗從臉上流到瘦削的下巴。

    其實這種精英男是某些gay會喜歡的對象……袁初不知怎地想到。

    最精彩的畫面來了，爭執之下，嚴經理想去親吻史磊，被史磊推開，兩人繼續爭執。爭執之下，嚴經理cao起手里的電擊槍——

    ……電擊槍？

    看到這個畫面，嚴經理撞開后面的保安，轉身就跑！姚元元也以最快的速度站起身，追著嚴經理就躥了出去，沒過兩秒，樓道傳來一聲沉悶的嗵聲，隨即是手銬銬上的聲音。

    姚元元拉著嚴經理，走到顯示屏前：“你用電擊槍電擊他？說，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暗戀了他七年！”嚴經理紅著眼睛說道，“誰知道一回來，他就和一個女人結婚了一年……你們知道嗎，那種感覺……憑什么？就因為我是個男人？如果我是個女人……”

    “不不，你別轉移話題，我們問的是你用電擊槍電他到底是想干什么?！痹鯚o情地打斷?！拔覀儗δ闶悄惺桥稽c興趣都沒有，真的?！?/br>
    “我只是想帶他回去，他一再拒絕我……”嚴經理的眼眶發紅，“這次停電了，正好就……但我沒想殺了他，這種電擊槍不致死，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

    顯示屏上，史磊被電擊之后直接暈倒過去，嚴經理看上去很是冷靜，探了一下鼻息，直接將史磊抱起，拖向樓梯。

    “你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毫無準備，反而像蓄謀已久?！痹蹩粗鴩澜浝?，冷冷地說。

    嚴經理無力地說：“我暗戀了他七年……”他盯著袁初，問：“你也是同性戀吧，你明白這種感覺的吧？不被人看好的痛苦，朋友和身邊人的輕視……”

    袁初看向姚元元，夸張地說：“好家伙，原來你輕視我！”

    姚元元無辜躺槍：“哦老天，我發誓我沒有！”

    袁初再將視線轉回嚴經理：“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只是說可能，你覺得你被歧視和用電擊槍電人，和強吻有婦之夫沒有一絲一縷的聯系？好，現在告訴警察，尸體在哪兒？”

    道德和情感上的憐憫若沒有放在合適的位置，于他來說就是一坨廢紙。

    嚴經理恨恨地盯著面前的兩人：“你們帶走我吧，我什么都不會說的?！?/br>
    “行，帶走?！痹鮿傁胱呱蟻?，拷貝好電腦文件的姚元元就先上前一步，押著嚴經理?！拔襾戆?，你還不熟悉押人流程，我怕他跑了?！?/br>
    “行?！辈辉诓粚儆谧约旱膱龊铣褟?，袁初樂得清閑。

    警車已經停在薩朗波大廈下方，袁初先回頭將員工卡還給了柯靈，柯靈看著他，似笑非笑：“找到什么了？你看上去很開心?！?/br>
    “是的，抓到了?！痹跽{侃了一下，“柯靈小姐功不可沒?！?/br>
    “我的榮幸?！笨蚂`站起身，“走吧，幫人幫到底，我送你下樓，否則九十樓你走得夠嗆?！?/br>
    “摸那么久的魚，我擔心你被扣工資啊?！痹蹰_口。

    柯靈笑著望了袁初一眼，那樣精致的面龐上掛著的笑會讓任何一個直男心癢癢。

    可惜袁初是個gay。

    她說：“沒關系，我是我們組技術骨干，下個月就升經理了，他們也不敢拿我怎么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