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說，工作到這么晚之后是應該直接睡到午飯時間的。

    袁初原本就這么打算的，但他還沒來得及睡飽，就直接被一個電話打醒了。

    “……你好？”

    袁初摸到手機，放到耳邊，睡眼朦朧地開口。

    “袁初，那個女孩精神恢復正常了，但說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看見了什么。你當時在她面前，有沒有聽她說了什么？”電話那端是姚元元的聲音，比較急切。

    她說了什么？

    袁初想了想，回答：“眼睛?！?/br>
    這兩個字讓他印象深刻，因為那個女孩當時就盯著他的眼睛說的這兩個字。

    “沒了？”姚元元有點不敢相信。

    “沒了……”

    “真沒了？”

    “真的，童叟無欺，你還要問什么，沒什么我掛了啊?！痹醮蛄藗€哈欠，他實在是困得不行，剛想掛電話，對面姚元元又說：“等等?！?/br>
    “什么事？”

    “警局缺人手，特案組都被調去做其他案子了，你……有沒有意向暫時加入我們？”

    袁初：“我沒空?！?/br>
    “有編制，有五險一金，不規定上班時間，一天兩百，一個月六千還有提成，提成至少兩千?！?/br>
    袁初：“得了吧，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br>
    天上掉餡餅，首先砸的也肯定不是他頭上。

    “對，但我向警局申請了考試名額，四十八小時之內破案就算你考試合格，來不來？”姚元元這回的語氣就是赤裸裸的挑釁了，“更重要的是，特案組一旦回來了就沒你事了，你有足夠的時間拍電影，你不是從高中開始就特別喜歡拍電影嗎？”

    袁初蹭地一下就從床上坐起來了，撓了撓雞窩一樣的頭發，語氣變得和剛打來電話的姚元元一樣急切：“真的？這不是愚人節玩笑？”

    “童叟無欺！”

    袁初用手順著自己的頭發抓了抓，再開口：“那……我這考試，有沒有新手教程？比如，來個老師帶帶我什么的？”

    到口的烤鴨不能讓它就這么飛了，但一個人單挑整個殺人案副本還是相當有挑戰難度的，袁初決定討價還價。

    “你的老師就在樓下開著小電驢等你了，洗漱好下來?！币υ斓卣f。

    這可是命案，還是能引起足夠輿論風波的命案，四十八小時內不破都可能造成重大社會影響，怎么可能讓袁初一個菜雞單挑？

    袁初抓過辮子給自己綁了個小揪，再去洗臉刷牙套上外套褲子，十五分鐘搞定。

    洛文成已經去了實驗室，這兒空蕩蕩的就剩袁初一個，袁初檢查好房門上鎖之后就cao起新配的鑰匙下了樓。

    坐電梯到樓下，果然小區門口停著熟悉的小電驢。姚元元把頭盔扔給袁初：“戴上，帶你重溫大學生活?！?/br>
    “我大學四年都沒有逛完過自己的大學，太大了?！痹跬虏?，拿過頭盔給自己戴上，問：“元元，咱們這是去哪？”

    “你去看尸體，我去女生宿舍找人問問題?！?/br>
    “……要不咱們換一換？”袁初頗為震撼地問。這是一上來就給他安排了地獄難度??！

    “那你去女生宿舍找人問問題，我去看尸體？”

    “……算了，我隨口說著玩的?！?/br>
    雖然他是個gay，但畢竟還是個男的，男女有別，就算是辦案，闖進人家女生宿舍影響也太不好了。

    “你說的特案組是什么？”袁初接著問。

    姚元元已經啟動了小電驢，一身颯爽的警服，開過白天沒有攤販的小吃街，往大學校門那開?！笆俏覀兪羞@兩年建立的特案組，專門處理疑難雜案，要遇上他們辦事，局長都是給他們打雜的?！?/br>
    “這么厲害？”

    “是啊，”姚元元說，“其實這次是特案組里一個人指名要你來的，要不是他指名，你還沒有參案名額呢，真當命案是過家家了？”

    “誰？”

    “不能說?！?/br>
    袁初特別郁悶姚元元這種賣關子的行為，又不能下手掐姚元元，要是洛文成他早上手了。

    姚元元高中的性格比較自閉，要不然也不會和他這種同樣自閉的角色成為朋友，當上警察之后好像開朗很多。之前姚元元還是長發，現在剪了短發，更顯利落。警服很合身，她本身身段就不矮，身材比例也勻稱，從背后看賞心悅目。

    美則美矣，袁初是個gay，也只能從美學層面欣賞欣賞。

    但同為朋友，如果是洛文成……袁初果斷地打住了自己大膽的想法。

    一想到如果他協助解決了這個案子，也許就有機會得到一份有編制有錢又有自由的工作，袁初就躍躍欲試，如果他有錢就不用再受洛文成接濟了，袁初就蠢蠢欲動……呸，躍躍欲試。

    “你覺得她說的眼睛是什么意思？”姚元元忽然問。

    袁初也莫名其妙的：“我哪兒知道??？”

    說不定是因為她當時第一眼就看見了袁初的眼睛，然后實話實說地隨口描繪出來了呢？

    “從一個導演的角度來看，你覺得是什么意思？你想想嘛，你不是特別會寫劇情嗎，當時高中我可愛看你寫的書了?！币υ脸鼍熳C，保安才讓她進了門。命案爆發之后，學生就只能刷卡進出校園了。

    她把警察證收好之后，繼續催袁初。

    “還有什么……你這也太不嚴謹了?！痹鯚o奈地說。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里才講邏輯，現實往往毫無邏輯可言？”姚元元反駁道，“你想想吧，又不會少塊rou?！?/br>
    “那行，尸體有眼睛嗎？會不會是她看到尸體的眼睛，覺得太可怕了，印象深刻，才一直重復？”袁初隨口謅了個，結果姚元元真的開始思考：“也不是沒有可能……”

    “你還真信？”袁初哭笑不得。

    “可是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很可信啊?！?/br>
    “我總覺得你在說反話……”

    小電驢在大學校園內飛奔，姚元元直奔目的地，一邊開車一邊和袁初說：“死者的基礎資料拿到了，經比對就是大三那個失蹤的女學生，穿著打扮就是七天前的樣子，她平時就比較顯眼，三天前，是她男朋友報的案?！?/br>
    “比較顯眼？”

    “比較喜歡名牌，平時打扮也時尚，聽人說她家里很有錢，但又好像不是這樣，風評也不太好?！?/br>
    “打扮時尚？現在很多大學生都這樣啊，不是很正常？”

    “對，但她失蹤的時候我們拿到資料，除了她男朋友，其他所有人都不太愿意回答關于她的問題，而且都表現出反感的微表情，我們推測她人際關系并不是很好?！?/br>
    袁初沉默了一下，說：“一般美女的人緣都不錯，除非……”

    “除非？”

    “除非她確實沒有經驗處理人際關系，或是太顯眼了，而且真的做了些什么會被人排斥的事情?！?/br>
    姚元元反問道：“她已經是受害者了，你就不能對她有點憐憫嗎？”

    “我對她憐憫也不有助于破案啊，要不，為了找出殺人兇手，我現在就上山吃齋念佛七七四十九天？”袁初很是無辜，“我只是經驗之談，一般來說同學之間至少得維持一下表面關系吧？維持都不維持了，這是什么關系？”

    袁初提問：“她男朋友報的案，會不會是她男朋友干的？”

    “我們也懷疑過，她男朋友那幾天都在打學校的籃球比賽，有充分不在場證明，之后還需要進一步排查?！?/br>
    “等等，你之前說男朋友幾天前報的案？”

    “三天?！?/br>
    “死亡時間往前推，那位女同學失蹤幾天了？”

    “七天?！?/br>
    袁初發現了一絲不對勁：“七天前失蹤，四天后男朋友才發現？”

    “對，他當時解釋是他女朋友很喜歡玩冷暴力，一失蹤就是一兩天?！币υf，“他們為什么沒有分手，我也很詫異?！?/br>
    “他們的感情肯定有點不同尋常的地方?！痹跸铝私Y論。

    姚元元把車停在實驗樓門口：“到了?！?/br>
    門口有幾個穿著警服的警察，其實遠處就已經有校方安排的巡邏的保安，就是為了不要讓好奇的學生靠近這片地方。

    她給了袁初一雙手套，還有一個口罩、一個照相機：“里面有點臭，就二樓女廁所，你先過去，我去去就來?！?/br>
    “等等，你別跟我說二樓沒有警察……”袁初看著這個標了可通電的警棍，感受到了一絲危機感。

    “對，這種特殊的刑事案件一般都是特案組處理，但現在特案組安排不出人口，你屬于特編人員。沒事，樓下還有我同事呢，你直接上去就行，去看看有什么線索可以收集，不過盡量不要破壞案發現場，取證咱們已經取證好了，但特案組權力很大，你可以多做點，有了事上頭那位擔著?！币υ斓嘏牧伺脑醯募绨?，直接把他推進大門。

    等等，上頭那位到底是誰？

    袁初還沒來得及問，姚元元已經騎著小電驢跑遠了。

    袁初愴然地看了一眼門口的持械警察和黃色警戒線，感覺周身發冷。

    這幢實驗樓旁邊雜草叢生，樓體已經發黃，一踏進大門，袁初就感覺到了熟悉的冷意——

    就像他在那個鬼村里會感受到的冷意。

    就算不看到案發現場，只要感覺到這陣森冷，袁初就直覺這里一定發生了什么事情。

    但為了月薪八千五險一金，袁初還是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