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折腰甘為真相證,卑陬失色不自得
第四章 折腰甘為真相證,卑陬失色不自得 天色漸亮,這些年來我早就養成了早睡早起起的生活習慣,雖然無人要求我每日要去給長輩晨昏定省,可我始終還是怕落人口舌,謹小慎微地想做好每一件事。 沒想到,我清醒的時候,身邊的人早已經離去多時。我摸了摸羅衾,已然冷掉許久。多是他怕人看到,被說了閑話,提前離開了。 身邊放著整齊的衣物,看來是賀雅亦準備的,我三兩下穿好衣服,剛扶著床站了起來,不知為何腿上一點氣力也沒有,當即跌了個狗吃屎。 我驚恐看著自己撐在地面上的雙手,我的腿怎么了?好在那些酸麻之意只是過了須臾,就減輕了一些,我勉強扶著墻站了起來。 每走一步,牽動下身的肌rou都令我疼得冷汗淋漓,我居然想起宮中那些伺候人的小倌,原來他們竟然這般不容易。 一路跌跌撞撞回到住處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 好在昨日佳節,今日想來應該不會有太多事,我遂一回去就鉆進房間,躺在床上喘息。此刻我只想睡覺,讓這疲憊的身體得以喘息。 我果然還是太天真了,昨夜被慕柏那般對待之后,沒想著找他問個清楚,就傻頭傻腦睡覺,現世報當即就來了。 宮人在外宣我,皇后娘娘有請。 我一骨碌從床上慌慌張張跌落下來,如果說這深宮內院我最喜歡的人是誰,那就是當朝太子慕伯哥哥,要問我最怕誰,那可當真是慕伯哥哥的嫡母,皇后娘娘。 從小到大,我在皇后娘娘眼中定然就是那眼中釘,rou中刺,我的存在每每都在昭示著父皇的對她的背叛。 她是個很強勢的女子,皇帝的后宮本就不多,到了現在子嗣也凋零得差不多了,除卻皇后娘娘所出的太子殿下和三皇子,就剩下明貴妃所生的九弟和沒有母族勢力的我兩人了。 其他兄弟們要么早早夭折,要么成年之后遭受各種意外,可父皇礙于皇后娘家的勢力,也從未過多追究過,畢竟聽聞父皇與皇后年少時還是有過一段真情的。 這些年來父皇倒還是對皇后百依百順,因此,我這種“野種”能在如此夾縫中活到現在,實屬不易。 皇后娘娘固愛看舞,當年我母妃就是以一首綠腰舞入了父皇的眼??上Р贿^最終也是悲劇,不提也罷。 倒是有了我之后,皇后娘娘為了折辱我的心性,逼我從小學舞。別人家的皇子從小知書達理,研習六藝,而我呢,每日被迫在練功房,拉筋練身段,踮起腳尖像女子一般聯系舞藝。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卻將女子們的媚態學了個通透。 當然,這些事都是瞞著父皇做的。不過我心底猜想,父皇大約也是知道的,只是懶得追究罷了。 待我學成后討了皇后娘娘的歡心,我這顆小腦袋算是完好無損還暫時還沒人想要。 可一聽皇后娘娘宣我,心中猜測定然是昨夜的舞蹈出了紕漏,哪里惹她不快了?我飛快換了一身得體的衣裳,整齊束好了發,跟著宮人往深宮內院走去。 出乎意料,不是我想象中的畫面,宮內人人面容嚴肅,眼神中竟是惶恐。宮內正殿當中,慕柏跪在當中,太子和三哥立于殿側。 我當即心中警鈴大作,后心冷汗留了下來。眼角撇過慕柏,昨夜那荒唐的一幕幕竟然在腦海中復又想起。 我腳下一打絆,差點摔倒在眾人面前。身側的宮人眼疾手快,拉了我一把,才不至于失禮。 可惜眾人的目光瞬間全部聚集在了我的身上。 我雙腿一軟立刻跪了下來,只聽高坐上端莊而高貴的皇后娘娘嗤笑了一聲,好似看到最可笑最卑微的賤奴一般,冷著嗓音道:“慕嵐,昨日亥時,你在何處?” 昨日亥時,正是我被慕柏擄去的時候,我簡直不敢張口回答,即使大冷的天,額角上的冷汗也流了下來。 如何說是好?說我被自己弟兄當做那小倌一般做了這種那種事?還是又被賀雅亦這般那般? 我偷偷看了一眼慕柏,見他跪得筆直,毫無懼意,心中當即佩服,果然是武將,有兵權在身,他從不畏懼皇后娘娘。 可此時到底是為了何事? 我只怕開口說錯一句話,就會惹上天大的麻煩。 見我半天不言語,身邊的太子開口有意解圍道:“嵐兒,無需害怕,昨日夜里我的貼身侍從被人謀害,當時夜宴上除了你和九弟之外,無人離開?!?/br> 我一聽,居然是這樣?有人死了?那和我有何干? 原來他們是懷疑慕柏,可慕柏昨日分明與我一起,難道他都說了? 我臉色刷一下紅了起來,只得支支吾吾實話實說:“我與九弟……昨晚……昨晚在一起?!?/br> 慕柏聽我這般一說,勾起了唇角,面色得意道:“怎么樣諸位,本王已經說了,我與慕嵐賞月品茶,一直快到子時方才離去,可有問題?” 我心中嘀咕,賞你的頭品你的鬼!你險些將我拆分吃干抹凈了!只不留痕跡瞪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了頭。 皇后娘娘用衣袖掩了掩唇陰陽怪氣道:“你什么時候和慕嵐走得這般親近了?” 慕柏起身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揚著下巴道:“怎么,娘娘是看不得兄友弟恭嗎?” 皇后娘娘面色一變,似笑非笑冷聲道:“秦王好大的口氣,為娘可是詢問不得你了?” 慕柏也露出狡黠的笑容拱手道:“兒臣絕無此意?!?/br> 我跪在慕柏身后,看著兩人來回拆招,也說不上話,搞了半天,是叫我來做人證了,那看來今日慕柏這廝是欠了我一個人情了。 不過想來也奇怪,何人居然要動太子哥哥身邊的侍從呢?有人對太子不利?此時又和慕柏有關系嗎? 可算來時間,如果真是慕柏所做,昨夜他確實有充足的時間,畢竟他來找我之前或者離開之后,都是有可能的。 我甚至仔細回想了,慕柏當時身上的氣息,冷香凝重,衣著干凈,并未有丁點污漬,或許真的不是他? 心底總隱隱感覺自己似乎卷入了一場陰謀當中,可我什么也不知道,茫然無措,最后只得任人擺布,如此這般,我怕我這腦袋也安穩不了多久了。 待他們說完了散了,我一個人慢騰騰從冰涼的地上爬起來,膝蓋跪得通紅,又冷又僵,其實無人關懷我更舒心,只讓我繼續當那個小透明便很好了。 可無端不知為何想起昨晚賀雅亦說的那些話,“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嵐嵐,你為何如此執迷不悟?”。 我想要的就是這樣嗎?跪在他們面前,任人欺辱,任人看不起。每日里謹小慎微,察言觀色,只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從不敢多說一個字。 甚至被人強迫了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我也依舊不敢開口為自己討一個公道。 我清清冷冷站在廊下,心中一片凄涼荒蕪,是啊,我為何總是如此執迷不悟呢。 看著廊庭外的天色灰蒙蒙的,烏云密布的模樣,倒是與我的心情有幾分相似。忽然身后一陣低低的笑聲傳來,我驀然回首,是太子。 太子哥哥比我年長三歲,他面容俊秀,倒是不太像他的嫡母皇后娘娘,更像父皇多一些。就憑著這張俊俏的面容,父皇也多疼惜他幾分。 他笑著走了過來問我:“嵐兒傻乎乎在這里看什么呢?” 我也笑了一下道:“看青天色,等煙雨?!?/br> 他伸手過來摸了摸了我的頭,語氣聽起來有些懷疑我問:“昨夜你當真和九弟在一起?” 我還沒回答他,忽然見他臉色一變,他一把扯開我的領口,眼神guntang落在我頸間青紅的痕跡之上。 他厲聲問:“怎么回事?!是誰做的?” 我簡直百口莫辯,既不能承認昨夜發生的事,又不想隨意扯謊騙了這宮中唯一關心我的人,我立刻慌慌張張遮住衣衫道:“沒什么,是我練舞不小心跌的?!?/br> 太子哥哥顯然對我這番說辭根本不信,他眸色動了動,可很快又變回那個溫文爾雅的殿下。 “既然受傷了,那和孤去東宮,孤給你找點藥?!闭f罷,他便拉起我的手,讓我跟在他身后。 我低著頭,生怕被人看見了,小聲道:“太子哥哥,多謝?!币还勺铀嵋庵睕_我鼻尖,想來太久沒人關心我了,忽然有人這么在乎我,真的讓我好難過。 看著眼前之人,他肩膀寬厚,長發只隨意半束,一身華服穿在身上,當真是有九五之尊之象,可他卻對我如此溫柔,令我覺得只要太子哥哥說什么,我定然愿意赴湯蹈火。 一路踏著濕滑的青石小路,走過不知多少個太湖石,越過芍藥欄,牡丹胚,荼靡外煙絲醉軟,我聽到潺潺水聲,嚦嚦鶯聲,才發覺,這里不是東宮。 我腳下一頓輕聲問:“太子哥哥……此處?” 太子拉著我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道:“嵐嵐,先陪我做點事?!?/br> 我乖乖點頭,跟著他沒入了黑暗的宮門中。